紅樓長隨 第八十一章:清客

李桂這句話的意思實際是贊成此時施行此法。既然現(xiàn)在外事不穩(wěn)定，甚至影響到國內(nèi)，用些非常之策當(dāng)然是理所當(dāng)然的。

至于內(nèi)事若平，外事需穩(wěn)，意思則是說外事沒有了，國內(nèi)平靜了，外事就需要穩(wěn)定，也就是說禁鹽鐵之事可以廢除。

這話總體看似騎墻，實際上卻是動態(tài)的看問題，不像其他學(xué)子只是就事論事，靜態(tài)的看問題，說此策利弊相生，當(dāng)然格局也更大。

至于為什么說的這么隱晦，是因為李桂清楚這樣的政策很定會觸犯很多人的利益，要不然也不會引起議論，而李桂更清楚的是他現(xiàn)在還沒有直面這些議論的勢力，所以才說的隱晦。其實這也不是他多思，比如賈赦、賴大、賈珍就做著走私生鐵的生意，他要是直說應(yīng)該實行此法，傳到這幾人耳朵里……

而且李桂甚至認(rèn)為這樣的議論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故意挑起的。

而沈正陽與周天演都是學(xué)問高深之人，又身居高位格局頗大，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李桂話里的意思，而這也正合他兩人的心思，隨即周天演笑道：“然也，時移事異，不可拘于一時。”

“近者不足慮，遠(yuǎn)者需長憂。好好。”

沈正陽捋須大笑，隨后端起酒盅一引而盡，胡須顫動，嘖巴了兩下嘴，叨起一片牛肉，嚼了嚼，向李桂笑問道：“近日可有佳作？”

“這個卻沒有？”李桂笑著回道。

“不欲顯人否？”

“非也，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學(xué)生妙手不多。”

周天演捋須道：“也是如此，天下文章如過江之鯽，但可傳千古，膾炙人口者也不過那么幾篇。“

“嗯……”

……

三人隨意漫談，裘安與柳湘蓮分別在兩側(cè)殷勤倒酒，不過對于三人的說法裘安畢竟年輕，又不及細(xì)想，所以初時聽得似明白又似不明白，迷迷糊糊的，過了一陣子才琢磨出來，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明白了自己與李桂、沈正陽、周天演的差距，執(zhí)酒時態(tài)度更加恭謹(jǐn)，而且是法子內(nèi)心的恭謹(jǐn)。

至于柳湘蓮，他任性好俠，好游好客，實際上就是個游俠兒，也就是說他讀書不多！實際上剛才看到沈正陽、周天演那種瀟灑、儒雅的風(fēng)姿，又知道他倆的大名，層次相差太多，他已經(jīng)頗覺拘束。而后聽了沈正陽、周天演、李桂的言談，更是有些迷糊，給周天演和沈正陽敬完酒之后才音樂明白，但這也讓他明白了層次的含義，態(tài)度也和裘安一樣變得恭謹(jǐn)，甚至還有過之。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酒宴方罷，李桂和裘安分別扶了沈正陽與周天演下山而去。

而當(dāng)李桂與裘安、柳湘蓮到了山底客棧，上馬之后，柳湘蓮看著朗朗晴空，層云跌宕，想到沈正陽與周天演儒雅的風(fēng)姿與博學(xué)的談吐，禁不住嘆道：“今日始知天外有天，天地之闊，本人之低！”

“慚愧，今日始知與后庭兄之差。”坐在馬車?yán)铮冒惨矅@道。

“兩位兄臺過獎了。”李桂從車窗里抱了抱拳。

“駕……”“駕……”

鞭聲起處，車輪慢慢滾動……

“后庭兄現(xiàn)在還在榮國府否？”

“正是。”

“惜乎，造訪不方便也！”

……

隨意閑談，但三人都沒有再談禁鹽鐵之事，三人都覺得此事與他們甚遠(yuǎn)，可以說是無關(guān)，但從九天吹下的風(fēng)，或多或少，總會在世人身上落下一些塵！

……

入了城之后，三人分道揚鑣。入了榮國府，一路鵝黃嫩綠，而路過之仆無不肅穆——畢竟周瑞家的母子時時刻刻在門口顯示著防盜之措的威力，或者說李桂的威力。

而當(dāng)路過單聘仁、詹光、卜固修的門口是卻赫然發(fā)現(xiàn)單聘仁和卜固修的門虛掩著，到了單聘仁的門口，手執(zhí)著黑漆門鼻上的銅環(huán)，往里探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單聘仁正在井邊打水，木盆里泡著的正是他那件青絲袍。

現(xiàn)在李桂已經(jīng)很清楚單聘仁的底細(xì)，他一共有四套衣服，一件破舊的煉丹服，一件藍(lán)色舊便服，兩件青絲袍。青絲袍單聘仁平時并不舍得穿，只是在出門和與賈政清談時才穿。不過據(jù)他說他也并非天生如此窮迫，據(jù)他說他也曾家境富有，在山東蘭陵一帶頗有名聲，只是他父親被罷官后，卻又遭了賊，家境才每況日下，而且他煉丹又花費甚巨……

掃了一眼之后，李桂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門聲響處，一張流盼生輝的就出現(xiàn)在了屋門口，黑漆漆的大門也仿佛生動起來。

“你吃了嗎，春杏把酒菜留下了，你先洗洗手，我去倒水……”

嘰嘰喳喳之間，晴雯幫李桂換了便服，然后就去倒熱水，倒完水之后，便要去熱菜。

“我已吃了，裘長平請客，你吃了嗎？沒吃自己吃些吧，我去找單聘仁。”

說著李桂擦了下臉，就往外走。

“我點心了一下，倒是不餓，你找他干什么？”晴雯說著，瓊鼻微微一皺。

她對單聘仁、詹光、卜固修三個并沒什么好感，甚至認(rèn)為他們是需要避而遠(yuǎn)之的人物，畢竟在她心里靠嘴巴吃飯的人物都等同于騙子，當(dāng)然對他們?nèi)齻€有好感的整個榮國府也沒有幾個，大概只有他和賈政！

“我去找他幫忙，咱們的發(fā)財大計要開始了。”對著晴雯微微一笑，李桂隨即出了門。

“他能幫什么忙？聽說他煉的丹自己都不吃，卻賣給他人吃。”

晴雯疑惑著，但不知為何，心里卻又生出單聘仁要被騙的感覺，她心里努力的搖了搖頭。

……

信手在門口的竹林邊折了一支無花果樹枝，白色的汁液立刻涌流而出……之所以這么多，是因為時節(jié)到了，植物萌發(fā)，水分也開始上升。

當(dāng)李桂推開單聘仁的門時，單聘仁正穿著他那件藍(lán)色舊便服，蹲在木盆邊，聞聲轉(zhuǎn)頭，看到李桂時，他微微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就滿面笑容的站了起來，然后抱拳迎了過去，笑道：“稀客稀客，新年后庭兄又添風(fēng)采啊！”

他的笑容語氣里都帶著自然的真誠，讓人如沐春風(fēng)，這是他吃飯的本領(lǐng)，并不一定是他心里的想法。而此時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他來干什么？這小子腹黑機詐，善于挖坑，老子得防備他一點。”

“聘仁兄過獎了，我觀聘仁兄也是如此啊，風(fēng)采風(fēng)聲往昔。”李桂笑回道。

“哈哈，不如后庭兄弟遠(yuǎn)矣！請屋里喝茶。”

“請。”

……

單聘仁屋里的布置很是于眾不同，屋子的正中是一個帶蓋子的黃銅鼎，鼎有木桶大小，表面分層次一次刻著云紋、十二時辰，最下面是仙草、仙獸。黃銅锃亮，很是美觀。李桂不僅多看了一眼。

而在中堂的四周，則都是木架，上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陶罐，以及看上去像爛木頭，甚至是爛糟的牛屎一樣的東西。角落里則放著錘、鉆等物。

總而言之整個屋子充斥著硝石與草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