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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骨 第六十五章 雪龍卷
“那樣?xùn)|西……又來了。”
寧奕的神情變得嚴(yán)肅而且凝重,這句話他不是說給田諭聽的。
他望著遠(yuǎn)方,浩袤的大草原上,霜凍的野草,有旋律的顫抖起來。
空氣的流速變得快了起來。
田諭皺起眉頭,他一只手向下按去,隔著袍子,五根手指按在刀鞘之上,他腰間配著一柄青銅古刀,刀鞘正面雕龍畫鳳,背面線刻卷草,此刻這柄質(zhì)地沉厚的刀鞘,不斷發(fā)出細(xì)膩的震顫。
寧奕俯下身子,輕輕拍了一下胯下馬匹的碩大腦袋,棗紅色的大馬極有靈性的嘶鳴一聲,加快四足擂地的速度,一沖一沖地向前掠去。
“喂!”
田諭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身旁這個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便加快速度,從隊伍的末端開始加速,他連忙拽緊韁繩,跟在寧奕后面。
寧奕皺起眉頭,回過頭來,對這個不明所以的男人,做了一個“掉頭”的手勢。
田諭有些惘然發(fā)怔。
草原上的車隊拉得極快,并不緊密,寧奕雙腿夾緊馬腹,幾個沖刺,穿梭在這群隊伍詫然的目光之中,有護衛(wèi)想要伸手阻攔,這些日子,對他心懷警戒之意的可不止田諭一個人,然而寧奕的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閃電,這匹“大紅棗”鬃毛飛揚如流蘇,馳騁在大草原上,劃過一道頎長的弧線,在神性的刺激之下,仰首奮蹄,像是一道貼地飛行的紅色流星。
寧奕來到那位先知的車廂。
一位后知后覺的年輕護衛(wèi),猛地發(fā)現(xiàn)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后背炸起一層汗毛,草原上的游牧一族,性格粗狂而且善戰(zhàn),二話不說,單手拔出腰間古刀。
刀光在凜冽的寒風(fēng)之中炸響,下一剎那便被兩根看似蒼白,實則極其穩(wěn)定的手指夾住。
“鏘然”一聲。
這位年輕護衛(wèi)惘然失神,那柄古刀已經(jīng)不在他的手中。
那個陌生人的氈帽在風(fēng)中被吹落。
寧奕的長發(fā)在霜雪里拋飛。
這是一張不屬于草原人的,有些陰柔的面孔。
寧奕神情平靜,持刀之手微微翻腕,在空中畫出一抹刀花,古刀在一剎之間變轉(zhuǎn)了方向,抵著原路返回,重新回歸刀鞘,發(fā)出沉悶的一聲撞擊聲音,那個年輕護衛(wèi)神情還是一片茫然,他下意識抬起十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面頰,心有余悸按壓著自己的喉嚨,大口吸了一口霜氣,這個陌生人的刀法之快,令人眼花繚亂,從奪刀到還刀,只不過是眨眼之間。
聽說刀法越快,殺人越是不帶痛苦。
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jīng)死了,只要微微轉(zhuǎn)頭,頭顱就會掉下來。
直到寧奕拍了拍他的肩頭,那個陌生人露出了一個還算友善的笑容,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來。
“謝謝。”
竟然不是啞巴?
年輕護衛(wèi)松了一大口氣,這個男人對自己說的什么……謝謝?謝這幾日來的照顧嗎?
看來他對自己并沒有敵意。
年輕護衛(wèi)心中吊起來的那顆石頭,緩緩放了下來。
風(fēng)雪之中,寧奕指了指車廂。
他再一次開口,認(rèn)真道:“先知。”
這截車廂被復(fù)雜的秘紋包裹,這是不屬于大隋天下的符箓秘術(shù),草原上的半妖,在這片環(huán)境上生存,并且成為主宰,數(shù)千年來逐漸掌握了自己最舒適的生存之道,大姓之中的年輕權(quán)貴,若是出行,以上好的勁馬駕馭車廂,再配上古老的符箓秘紋。
寧奕看到這截車廂的時候,眼神便凝重起來,這支隊伍里沒什么高手,想來背后也沒什么特別大的來頭,然而這節(jié)車廂的符箓秘紋,可以保護內(nèi)里的那位先知,幾乎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擾,即便有第七境,第八境的修士,也不至于一擊斃命,還可以逃命奔波,甚至大有可能逃出生天。
這是什么概念?
當(dāng)初在紅山高原,三皇子給徐清焰配的馬車,也不過如此。
大隋在這方面的符箓之術(shù),可能要稍遜天神高原的土著,若是那幾位大姓,掌控的秘紋,想必要更加強大且堅固。
寧奕的猜想并沒有錯。
這節(jié)車廂的內(nèi)部環(huán)境,與外面的霜凍大寒,截然不同。
被奉為“先知”的老人,披著白發(fā),腦后束著一條雪白的蝎子辮,眼神渾濁,但神態(tài)安詳,掀開車簾的那一刻,寧奕便在其身上看到了一股濃郁的死氣。
命之不久。
那位先知在車廂里,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休息”,他實在是太老了,沒有修為支撐,活到一百來歲的年齡,已是鳳毛麟角,如果不是這一節(jié)“秘紋符箓”包裹的車廂,他可能在路途的顛簸之中便已經(jīng)闔眸離開。
即便如此,他每天還是要睡上十個時辰以上,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
疲乏。
老態(tài)。
人的生命走到盡頭,便是這個樣子。
寧奕輕輕敲擊車廂的聲音將他驚醒。
在隊伍里掌握著最高話語權(quán)的老人,掀開車簾的時候,看到自己的貼身護衛(wèi),正一臉懷疑地盯著這個陌生男人。
寧奕的語氣極其篤定。
“讓他們掉頭。”
年輕護衛(wèi)覺得有些納悶而且費解。
自己這一行隊伍,奔著“天啟之河”前進,這一路上經(jīng)歷了諸多波折,就要抵達(dá)目的地了,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忽然就讓自己掉頭?
開什么玩笑?
寧奕抿起嘴唇,神情緊張盯住前方。
他還沒有完全學(xué)會草原上的語言,而且他在這里并沒有威信可言,想要救下這些人,必須要“先知”發(fā)號施令。
老人掀開車簾,他望向?qū)庌取?p/>
寧奕指了指遠(yuǎn)方,言簡意賅,沉聲道:“要掉頭,不然都會死。”
年輕護衛(wèi)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寧奕。
然而老人昏昏欲睡的眼神一下子清醒了。
先知在溫暖的車廂里依靠,面容紅潤,此刻逐漸變得蒼白起來,老人清醒之后,像是看到了一副恐怖的畫面,他用力拍擊著車窗邊緣,把頭顱伸出車外,高聲嘶喝了起來。
寧奕沒有聽清先知老人的發(fā)音。
這似乎是草原上另外一種更加古老的語言。
他了解的還是有些少了。
但是寧奕能夠感覺到,從先知老人嘶喝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神情都開始變了,原先看傻子一樣看著寧奕的護衛(wèi),如臨大敵,護衛(wèi)拽緊韁繩,高喝著怒吼著調(diào)轉(zhuǎn)馬頭,隊伍最前方的車廂開始急轉(zhuǎn),緊接著一整條隊伍長龍都不再繼續(xù)勢如破竹的前鑿。
由于慣性,這條長龍的急轉(zhuǎn)來得有些晚了,一時之間馬蹄如雷,煙塵四濺,雪霧彌漫,顯得狼狽不堪。
寧奕俯在馬背上,跟著老人的車廂一同掠行,他俯下身子,望向先知,兩人對視,這一次沒有人再攔他。
最前方拽著韁繩,忙得無暇自顧的年輕護衛(wèi),硬生生抽出一個回頭的空檔,拿著復(fù)雜目光,像是看著鬼一樣瞥了一眼這個怪人。
寧奕拿著不熟練的草原語言,真摯道:“謝謝您救我一命。”
先知老人微微一怔,笑著開口,道:“不客氣。”
寧奕怔住了,神情有些微妙。
這位坐在車廂里的草原老人,對自己開口,說的卻不是草原話。
而是大隋的語言。
寧奕看著老人,輕輕伸出兩根手指,他認(rèn)真道:“這是禮物……您先收下。”
這位老人體內(nèi)的氣機有些枯竭的跡象,禁受不起大風(fēng)大浪,尤其是接下來……從這位先知口中說出的大隋語言,就可以看出老人的身上,還有不少的故事。
寧奕還有很多話想要問。
手指蘊含著磅礴的生機,“生字卷”一直帶在身上,卻沒有時間去煉化,但即便是溢出的些許,也足夠讓一位沒有修為的凡人,保住一口心血。
寧奕認(rèn)真道:“等這場風(fēng)波過去,我再答謝您。”
老人有些微滯,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寧奕五根手指輕輕在車廂上抹了一把,并沒有用力,他指尖沾染著車廂上符箓秘紋的氣息,腦海之中的大道長河已經(jīng)開始流淌,從因果的本源,去推演這門陣法秘紋的來路。
車隊最前方,那個年輕護衛(wèi)的咆哮聲音已經(jīng)響起。
“快!撤!”
一整條急轉(zhuǎn)方向的長龍,都感受到了地面的劇烈震顫。
此刻隊伍里的每個人,都怔怔出神,望向原先前進的方向,看見了自己一生難忘的震撼場景。
浩蕩的飛雪遮天蔽日,將那輪地平線上的大日擋住,遠(yuǎn)方無數(shù)霜草連地拔起,陰云籠罩如摧城鐵騎,蜂擁而來的大雪匯聚成為龍卷,像是潮水也像是蝗蟲。
大紅棗在隊伍的最外圍游蕩,這匹壯碩大馬,發(fā)出不安而且暴躁的怒吼聲音,而它背上的年輕主人神情還算平靜。
寧奕不是第一次遇見“這東西”了。
至少現(xiàn)在,還有數(shù)十里地的緩沖,比起剛剛墜落在草原上,就跌至風(fēng)暴中心,要幸運許多。
整條隊伍都在忙著撤離,掉頭,然而遠(yuǎn)方看似“緩慢”的那道雪龍卷,清掃著天地之間的一切生靈,所過之處,草皮都被連根拔起。
然而讓寧奕神情凝重的,不止是這場天災(zāi)。
他面色緊繃,嘴唇干枯,死死盯著雪龍卷底層,席卷霜草的那層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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