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邊月滿西山 第一百三十四章 無奈的血
人們談到鮮血。
往往都是出于無奈。
試問天下誰不想風(fēng)花雪月,醉臥于楊柳岸邊,吹曉風(fēng),望殘?jiān)隆?p/>
但現(xiàn)實(shí)總是只能讓人去談?wù)擋r血。
不管是在終年落雪的山脈,還是在四季常青的山林。
鮮血始終都在流淌著,灑遍每一個角落。
現(xiàn)在終于是輪到這定西王府的大殿了。
今日定然會有一個人流血的。
只是霍望堅(jiān)信不是他自己。
酒徒劍客也覺得,不會是他自己。
夜色又深沉了幾分。
大殿中的燭火開始不規(guī)則跳動。
這幾盞燈,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來剪短燈芯了。
蠟油也快燃盡。
即將迎來的,是徹頭徹尾的黑暗。
酒徒劍客抓住這最后一分的光亮,一劍劈出。
不是刺,而是劈。
這一劍沒有先前那般耀眼的劍光。
只是柔和的劈了一劍。
但當(dāng)這一劍劈至近前時(shí),才騰起一道如閃電般的劍光。
瞬時(shí)就抵達(dá)了霍望的頸部和頭顱。
霍望還不想出劍。
他覺得還不值當(dāng)。
腳下朝后一挪,推后了幾丈遠(yuǎn)。
沒想到這酒徒劍客卻是并不變招,也不收住。
而是對著霍望先前所站立的位置,實(shí)打?qū)嵉呐讼氯ァ?p/>
雖然這一劍劈到的對象只有空氣。
空空的空氣。
沒有分量的空氣。
但他已然像是劈到了霍望一樣。
沒有絲毫的松懈。
“如此徹底的劍招,我見的著實(shí)不多?!?p/>
“因?yàn)槟阋彩莻€極為徹底的人,所以只有徹底的劍招才能殺死你。”
酒徒劍客一招已了,開口說道。
“也只有徹底的人,才能使出如此徹底的劍招。在這一點(diǎn)上,你我是同路人?!?p/>
酒徒劍客搖了搖頭。
“真正徹底的人,是不會因?yàn)槭裁炊ジ淖冏陨淼摹>拖窆湃苏f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霍望皺起了眉頭。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八個字他當(dāng)然也聽說過。
只是他一直懷疑這世間怕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
霍望自認(rèn)為心性已足夠堅(jiān)挺。
但依然會為了得到星劍而瘋魔。
甚至招來了魔傀彩戲師。
他忽然又想到,這魔傀彩戲師已經(jīng)許久沒有現(xiàn)身了。
在以前的時(shí)候,每天都要如此鬼魅般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側(cè),時(shí)不時(shí)的說上幾句奇奇怪怪的話。
霍望很少能接過他的話茬。
但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有所回應(yīng)。
依然是自顧自的說著。
好像只要有人能聽,他就已然滿足。
這些時(shí)日,他卻不知去了哪里。
難道已經(jīng)不再糾纏自己?
那起碼也得道個別才是。
霍望經(jīng)歷了太多的生死。
他對于死亡的態(tài)度,就是一場無言的別離。
只是這次,他卻希望魔傀彩戲師能大大方方的出現(xiàn),然后對他說一句:
“霍望,我要走了?!?p/>
不過這樣的事一旦發(fā)生,霍望又覺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霍望也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產(chǎn)生這樣的感情。
但他著實(shí)想要聽到一句這樣的話。
“你因什么喜,又以什么悲?”
霍望問道。
“本以為,沒有任何東西能夠?qū)⑽沂`。我喜歡劍,劍不行。我愛喝酒,酒也不行。直到遇見了她,我才知道人這一輩子總會被綁住幾次手腳?!?p/>
酒徒劍客說道。
隨即又是一劍霹靂。
這把長劍在他的手里揮舞的虎虎生威。
徑直劈想霍望的身子而來。
似是要將他從頭到腳劈成兩半?;敉⑽⒁粋?cè)身。
再度閃開了這一劍。
不過地下的青磚,卻被劈碎了整整十五塊。
這些青磚,一塊的工藝,都需要三年零五個月。
這大殿中也發(fā)生過不少次的爭斗。
但它門卻從來沒有絲毫損毀。
就連一道白印都沒有出現(xiàn)過。
這酒徒劍客的武道修為,可見一斑。
“你不是用劍的?!?p/>
“的確不是?!?p/>
酒徒劍客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
“你用刀?”
霍望問道。
因?yàn)樗惹耙彩怯玫兜摹?p/>
只有在得到了星劍之后,才和湯中松一樣,棄刀用劍。
“我什么都不用?!?p/>
酒徒劍客搖了搖頭說道。
霍望沉默了。
他不是不相信。
而是覺得很詭異。
一個向來不用兵刃的人,竟然拿起了劍,還瞬時(shí)就能用的這么好。
這難道不是一件極為詭異的事情嗎?
酒徒劍客屈膝一跳。
身形高高躍起。
這一劍,倒是換了路數(shù)。
劍上裹著十足的勁氣。
朝霍望的的咽喉直插而來。
霍望看著酒徒劍客劍尖的一點(diǎn)寒光。
這一點(diǎn)寒光在他的瞳孔中逐漸放大。
他的神情有一絲嘆惋,又夾雜了些許悲涼。
人終還是會變得。
能從不用兵刃變得拿起了劍。
能從不愿殺人變得碎尸萬段。
雖然他并不贊成如此。
但是他卻能理解。
因?yàn)榛敉呀?jīng)猜到了,把這劍贈送給酒徒劍客的,一定是位女人。
白日里在酒家中時(shí),酒徒劍客已經(jīng)說了,贈劍之人是個大美女。
但霍望沒有相信。
誰都喜歡吹牛。
而男人吹的牛,往往都和女人相關(guān)。
尤其是美女。
霍望不近女色,這方面自是沒有那么通透細(xì)致的想法。
所以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diǎn)。
那就是一個男人無論經(jīng)歷多少坎坷,無論秉性有多么的倔強(qiáng),最終也會被某個女人所改變。
這個女人或許是妻子,或許是情人。
亦或是姐姐,妹妹,母親。
她們都有可能。
但終究會是一位女人。
男人能夠義憤填膺的,為了朋友兩肋插刀。
但絕不會為了朋友去有所妥協(xié)。
但卻可以為了某個女人而一再讓步,放棄所有的原則。
這就和殺人必須見血一樣。
是一件極為無奈的事情。
“你為何還不出劍?”
酒徒劍客問道。
“我在等你?!?p/>
“等我什么?”
酒徒劍客不解的問道。
“等你學(xué)會用劍。”
霍望回答道。
酒徒劍客咧嘴笑了。
他覺得霍望有些可愛起來。
在酒家里的時(shí)候,他還覺得霍望有些呆。
但現(xiàn)在,卻著實(shí)覺得他很是可愛。
若不是自己一定要出名,一定要成為名揚(yáng)四海的大英雄,他或許能跟霍望成為很好的朋友。
朋友和女人。
因?yàn)橛鲆姷南群箜樞虿煌?p/>
結(jié)果也自然不同。
若是這酒徒劍客先遇到了霍望,那定然就是另一番光景。
可惜。
他先遇到的。
是那位贈劍的女人。
“怎樣才算學(xué)會用劍?”
酒徒劍客問道。
霍望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不是他不想告訴,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都是半路出家,霍望也就比這酒徒劍客多擁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光陰而已。
卻是算不上能當(dāng)人老師。
在一個問題上如果沒有十成的把握。
那他寧愿不說。
說錯了,既害了別人,更害了自己。
誤人子弟雖說看起來和他毫無關(guān)系。
但卻總是能夠讓他的心性出現(xiàn)一絲絲微妙的變化。
而這一絲絲微妙的變化,就會體現(xiàn)在他手中的劍上。
心性變了。
劍招必變。
就像那位吹糖人的手藝人。
即便他沒有修過武道,但在霍望眼里也是一位蓋世高手。
因?yàn)樗麛?shù)十年如一日的做著一件相同的事。
對旁的,不說沒有追求。
但他總是能夠摒棄這些雜念。
霍望做不到像他如此。
所以即便這手藝人沒有任何武道修為,霍望也覺得他比自己厲害。
這樣的人一旦握住了劍。
不出三五年,定然能將劍尖刺進(jìn)霍望的咽喉里。
想到這里,他不知該慶幸還是應(yīng)該惋惜。
慶幸的是,定西王域少了一個威脅。
惋惜的是,天下由此沒了一名劍客。
劍道即是心道。
劍招即是心招。
心到了,何處不是劍?
心有了,什么不是招?
這般道理說起來容易,坐起來可著實(shí)太難。
就連那天神耀九州的任洋,也不過是另辟蹊徑,自創(chuàng)釣劍罷了。
霍望在等的,其實(shí)就是酒徒劍客的心。
只有他把為了那女人揚(yáng)名四方的念頭稍稍壓制下來,他的心才能到,才能有。
到那時(shí),才算得上入了劍之門。
酒徒劍客深吸了一口氣。
雙眼微闔。
霍望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勢正在一分分減退。
雖然明面上是在減退,但實(shí)際上卻又一分分的扎實(shí)、沉淀!
不過,先前的那股子莽撞、沖動、嗜血、殺意,卻已經(jīng)在瞬時(shí)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你還是明天再來吧?!?p/>
他輕輕的哼了一聲。
隨即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王座。
“不,不是明天?!?p/>
酒徒劍客說道。
隨即再度睜開了雙眼。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無盡的浩瀚。
宛如黑夜中的大海。
海浪雖是一波波永不停息的,仍在朝著岸邊涌去。
可是無數(shù)波海浪的涌起,都能在片刻間撫平大海的所有褶皺。
酒徒劍客的眼中,卻是一片沒有波浪的大海。
或者說,他將這波浪定格了。
定格在它沖上沙灘的最盡頭處。
這也是大海最為舒展的一刻。
“那就后天?!?p/>
“我不會再來了?!?p/>
酒徒劍客說道。
他竟然收起了劍。
霍望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似是早就預(yù)料到了一般。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
“叫什么很重要嗎?”
酒徒劍客反問道。
“你知道我叫霍望,我卻不知道你的。叫什么雖然不重要,但自報(bào)姓名起碼是一個禮貌。尤其是在你已經(jīng)對我劈了兩劍又刺了一劍之后。”
“我叫楚闊。”
酒徒劍客頓了頓說道。
“楚天的楚,開闊的闊?!?p/>
酒徒劍客接著說道。
“暮靄沉沉楚天闊……”
霍望念叨了一句。
人如其名.
那夜霧沉沉的楚地天空,竟是如此之遼闊,如此之一望無際。
雖說這楚地何在,時(shí)至今日早已無法考證。
但四海為家的酒徒劍客,又何必拘泥于楚地之所在?
只要人在。
何處不是楚地?
何處的天又不寬闊?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