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夭 第十三章 綁架(三)

電話掛斷，莫凱澤額頭上已經(jīng)密布了一層汗珠，用袖子擦了一下，他緩緩呼吸，盡量平復(fù)情緒，緩解病癥。

生怕驚恐癥再次發(fā)作，沒有一絲猶豫，他又從小白瓶里倒出幾片藥，塞進嘴里。

“小伙子，藥沒有你這吃法的，我先送你去醫(yī)院吧？”熱心腸的大叔問，他透過內(nèi)后視鏡看到了這位乘客連續(xù)兩次吃藥。

“不用，機場?！蹦獎P澤低頭開始看濟南飛上海的航班。

上下滑動手機屏幕，飛快地掃視一遍，他眉毛微皺。滑動到屏幕最上方，仔細(xì)地又看了一遍，他雙眉皺得幾乎挨到了一起。

接連兩趟飛往上海的航班都沒票了，有余票的最早一趟航班在今天早上八點。沒錯，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了，新的一天。

希望有退票吧，莫凱澤在心里祈禱，并購買了早上八點的航班。

他并沒有考慮高鐵，高鐵遠(yuǎn)不如飛機快，況且現(xiàn)在很可能停運。高鐵晚上有天窗時段，用來檢修鐵路等工作。

到達機場時，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后，急匆匆穿過大廳，莫凱澤快步走向人工服務(wù)區(qū)。軟件上沒有退票，他只能寄希望于這很短的時間內(nèi)有乘客退票。

“抱歉先生，暫時沒有乘客退票，有退票的話軟件上會第一時間顯示出來的。”工作人員時刻保持著微笑服務(wù)。

“謝謝?！蹦獎P澤失望地點點頭。

正準(zhǔn)備走向候機區(qū)，肩膀傳來輕輕的拍打，莫凱澤回頭看去，一個面帶淺笑的女孩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

淺駝色長款大衣內(nèi)搭白色v領(lǐng)襯衫，與大衣同色系的長褲顯得身材格外高挑，腳上是一雙干凈的白色板鞋，清爽的穿搭。

“是……你。”莫凱澤驚訝，顯然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女孩。

“隔著很遠(yuǎn)就看到你了，不確定所以沒敢叫你?！蓖觐佌閮何⑿φf，笑容使得她身上的清冷氣質(zhì)收斂了一些。

“你……怎么會……在這兒？”莫凱澤還沒有完全反應(yīng)過來。

“我不能在這兒嗎？”完顏臻兒說。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應(yīng)該在上海嗎？”莫凱澤說。

他原本打算看完爺爺奶奶就約完顏臻兒，如果完顏臻兒接受他的邀請，他就提前一天回上海。沒想到他還沒有約，完顏臻兒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以辰知道了莫凱澤的想法，一定會抱著他大喊：“兄弟，你就這么把我忘了??？”

那時，莫凱澤必然會淡淡地回應(yīng)他：“沒有忘，只是暫時性拋棄了你而已。為了愛情，友情允許被放鴿子，多少次都行，這是你告訴我的，原話?！?p/> “來濟南辦了點事。”完顏臻兒嘴角含著淡淡的笑。

“你看起來很高興。”

“我找到了一個親人，來濟南是看望她的父母?！蓖觐佌閮盒那橛鋹?。

“失散多年？”莫凱澤問。

“算是吧?！蓖觐佌閮狐c點腦袋。

“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蹦獎P澤禮貌一笑，卻為完顏臻兒高興不起來，他正擔(dān)心爺爺奶奶，很擔(dān)心。

完顏臻兒噘了下嘴：“你這笑容真僵硬。”

莫凱澤略顯尷尬，沉默了足有十秒，他開口問：“你是要……回上海嗎？”

“不然呢？”

“今晚的飛機？”

“當(dāng)然。”

又沉默了足足十秒，莫凱澤不好意思地說：“我能求你件事嗎？我想買你的機票，可以嗎？多倍價格，保證不會讓你吃虧的，你今晚的食宿我也報銷。”

完顏臻兒聽得一怔，好一會兒才指指自己又指指他說：“我退票，你買票？”

“是，但我會另外多補償你幾倍票價，倍數(shù)你說了算，不過太多的話我拿不出來，我的錢都給家里了?！蹦獎P澤臉紅了大半，似是為讓女孩退票的事而感到難堪。

“居然問一個女孩子要票，你真是夠渣的。”完顏臻兒被莫凱澤的話逗笑了，抓著小包象征性地朝他揮了揮“你也要去上海？”

“對?！蹦獎P澤一副窘態(tài)。

“既然都要去上海，那我憑什么把票讓給你？女士優(yōu)先，讓票應(yīng)該是男士的行為才對。”似是看出了莫凱澤的著急，完顏臻兒問，“是有什么著急的事嗎？”

“我爺爺奶奶被綁架了，人在上海。”莫凱澤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把事情告訴完顏臻兒，他完全可以編一個其他的理由。

“綁架？”完顏臻兒怔了一下。

“是。”

完顏臻兒小臉上浮現(xiàn)出明顯的歉意：“抱歉，我不知道?！?p/> “沒關(guān)系。”莫凱澤搖了搖頭。

“跟我來?！蓖觐佌閮簺_他招招手，朝一個方向走去。

跟在完顏臻兒身后走出一段距離，莫凱澤發(fā)現(xiàn)這是前往貴賓登機通道的方向：“那邊也能……退票嗎？”

“我沒說要退票啊，準(zhǔn)確說我沒票。”走在前面的完顏臻兒聳了聳香肩。

“那你……”莫凱澤停下腳步。

完顏臻兒回頭，沖他一笑，補充說：“但我有私人飛機?！?p/> 莫凱澤一愣：“私人……飛機?！?p/> 五分鐘后，兩人過了安檢，順利登上了一架私人飛機。

對奢侈品一貫缺乏認(rèn)知的莫凱澤并不認(rèn)識飛機的品牌，他只知道飛機很豪華，并不比他之前見過的兩架差。

坐在舒適的航空座椅上，莫凱澤沒有心情去欣賞艙內(nèi)奢華的布置，擔(dān)心爺爺奶奶的他只能透過舷窗望著外面發(fā)呆。

嗡！嗡！嗡……

口袋里震動的手機將莫凱澤的思緒拉扯回來，看到顯示的人名，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按下接聽鍵。

“兩個小時后‘灞波兒奔’會到達機場?！眮啴?dāng)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地說。

“接我？”莫凱澤一愣。

“難不成是送我嗎？”亞當(dāng)聲音平淡，“我查了濟南飛往上海地航班，你到了至少也要上午十點半?！?p/> 沒心情感嘆亞當(dāng)為了他讓飛機飛個來回的闊氣，莫凱澤說：“不用了，我已經(jīng)坐上飛機了?！?p/> “好，就這樣，抓緊時間休息。另外，不用謝?！辈坏饶獎P澤開口，亞當(dāng)就掛斷了電話，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他是怎么坐上的。

莫凱澤無語地收起手機，他還沒說“謝謝”呢，亞當(dāng)不掛的話，他確實想對亞當(dāng)說句“謝謝”。

“我忽然對你很好奇?！笨吹侥獎P澤接完電話，坐在對面的完顏臻兒才說。

“為什么嗎？”莫凱澤問。

“在新加坡你說單車舞會上有恐怖分子，現(xiàn)在爺爺奶奶又被人綁——我沒有惡意，只是覺得這些事情不會發(fā)生在普通人身上?！蓖觐佌閮航忉尅?p/> 莫凱澤平淡地點點頭，變相承認(rèn)：“普通人是不會有這些麻煩事?！?p/> “是那些人的報復(fù)嗎？單車舞會上的恐怖分子。”完顏臻兒說，她猜測莫凱澤很可能是國際刑警的臥底，只是這個臥底過于年輕了。

“算是吧?！蹦獎P澤沒有多說。

他總不能告訴完顏臻兒自己是風(fēng)之主，綁架他爺爺奶奶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惡魔——風(fēng)王殿。那樣的話，完顏臻兒很可能會誤認(rèn)為自己認(rèn)識的家伙一直是個傻子。

完顏臻兒想了一下說：“我在上海有點朋友，應(yīng)該可以幫到你?！?p/> “不用，到了上海我們就分開。”莫凱澤拒絕得很果斷，不善于委婉表達的他只是單純地不想連累完顏臻兒。

“我那些朋友很厲害的，都是職業(yè)保鏢?！蓖觐佌閮呵宄南敕?。

“在這方面我有更專業(yè)的朋友?！蹦獎P澤說，不想讓完顏臻兒摻合是真的，說的話更是實話，想來沒有比令行部更專業(yè)的部門了。

“也對，你的朋友只會更專業(yè)。”完顏臻兒挑了下秀眉，錯誤地認(rèn)為他的朋友是國際刑警。

一人望著窗外，一人喝著溫水，氣氛因兩人的沉默而變得寧靜。

看著莫凱澤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還有點掩飾不住的拘謹(jǐn)，完顏臻兒捋了一下耳邊的秀發(fā)，笑笑離開：“時間還早，休息會兒吧，到了我喊你。”

象征著邪惡的冰冷充斥著一個不大的房間，沒有窗戶也就意味著沒有光亮，黑暗仿佛被圍困在了這狹小的空間中。

神秘的力量如通透的云霧縈繞，散發(fā)出無形的波動，悄無聲息間影響著房間里的一切。

叮鈴鈴！叮鈴鈴……

老式的無線固話響起上世紀(jì)才有的鈴聲，刺耳的聲音撕碎了房間的安寧，攪擾了熟睡的空氣。

一雙深藍(lán)色的眼睛從黑暗中緩緩睜開，溫度急劇下降，轉(zhuǎn)眼間就達到了零下，攝人心魄的深邃幽光使得大半個房間呈現(xiàn)一種詭異的暗藍(lán)色。

一只布滿裂紋的手從黑暗中伸出，拿起了電話。

“五主?！弊鹁吹呐晜鱽怼?p/> “說。”沙啞的聲音似乎在暗示主人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七主讓我問一下，您是不是……抓走了她的爺爺奶奶？”女聲有點顫音。

“她的爺爺奶奶？”在沉吟中回憶了一番往事，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的爺爺奶奶……早就死了?！?p/> 女人因黑袍人的話而膽戰(zhàn)心驚，略微沉默后，澀聲問：“五主，我把原話……告訴七主？”

“隨便?！闭f完，布滿裂紋的手直接掛了電話。

深藍(lán)色雙眼剛閉上一會兒，電話又響了起來，如一個被老板欺騙了的農(nóng)民工，義憤填膺地上門討要工資。

黑暗中的人不想接，但耐不住刺耳的聲音吵個不停，考慮再三，他還是拿起了電話。

“五哥，你要做什么？”電話一接通就傳出女孩的質(zhì)問。

“老七，這樣跟五哥說話，合適嗎？”黑袍人隱有不喜，“沒必要這么生氣，我說的是實話，你要認(rèn)真現(xiàn)實。祖父祖母……早就死了，就連父王母后也沒能幸免于難，是死是活到現(xiàn)在都……尚未可知。”

“五哥，你知道我問的是他。”女孩冷冷地說，“還有，這個時候提父王母后真的好嗎？五哥，你在戳我的痛處?！?p/> “難道我不是在戳自己的痛處嗎？這樣起碼你我都能冷靜一下?！焙谂廴藝@了口氣，“老七，你什么時候才能不這么任性？”

“是你做事總喜歡瞞著我，不，是你們，你們都喜歡瞞著我。”女孩淡淡地說。

黑暗中有隱晦的波動傳出，角落里響起一個聽不出情緒波動的聲音：“是我讓你五哥這么做的。老七，不要總威脅你五哥，從小屬他最疼你?！?p/> “三——”

角落里的聲音打斷女孩：“有什么話回來再說，不滿也不要找你五哥，找我?！?p/> 說完，不給女孩開口的機會，紫黑色光點從角落里涌出，吞沒了黑袍人手中的無線固話。當(dāng)光點消失后，電話也詭異地不見了。

看了看空著的手，黑袍人無奈地聳聳肩。

審視了黑袍人片刻，角落里的聲音說：“太弱，遲早要暴露?！?p/> “本就沒打算隱藏多久，況且隱藏的時間也不短了。再有一些時間，那邊就準(zhǔn)備好了，現(xiàn)在是能多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

“別忘了另一件事?！?p/> “會攔住她的?！?p/> “走了?！彪[晦的波動消失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