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之下 第1724章 對話

月亮。

這顆圍繞著星球旋轉的球形天體上，有宏偉起伏的山巒，也有一馬平川的大地，更有深不見底的裂縫。

人類所建造的月宮堡，位于一片山巒附近。

背倚山巒，面朝平川。

月宮堡時有派出隊伍進入深山探索，但因為環境的因素，探索的速度自然緩慢。

這么多年過去，月宮堡也就摸清了附近百多平方公里的地貌。

更遠的，就不知道，就不清楚了。

在距離月宮堡千多公里外的一條縫隙里，這里陽光無法照到，內里深暗無光。

這個時候。

陰影蠕動起來，竟然形成了文字：你死了嗎？

裂縫更沉處，一道身影突然升起，它比黑暗更加漆黑，似乎是宇宙最為黑暗的另一面。

它身上出現繁復但不沉重的盔甲，有著帝王般的氣息，那由陰影所構架出來的身體閃爍著無數微光，宛若星辰。

它的背后，是一道漆黑，仿佛將星空夜幕披戴在身后的披風。

“還沒死，是不是讓你很失望？”這道身影，震蕩著空氣，發出聲音。

前方，陰影蠕動，最后也形成了一道身影。

這個身影像是一個人類老人，穿著長袍，戴著單片眼鏡，像是一位學者。

“跟那位‘永恒之夜’對決的感覺如何？有幾分勝算？”

總體如同帝王般的蚩翳聲音低沉，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是來嘲笑我的嗎？”

“怎么會呢，我們可是盟友。”

如同學者般的身影呵了聲繼續說道：“我還要感謝你，虧得你給我制作了一個本質的‘陰影’，不然的話，我大概很難取信那位代理人。”

這兩道身影，自然是記錄者和蚩翳。

蚩翳沉默了兩秒后道：“祂相信你了？”

“也是，換成我，我也相信。”

“又是交出‘本質’，又提供其它神明的線索，確實很難讓人懷疑。”

記錄者點了下頭道：“我給他的只是一個本質的‘陰影’，雖然只是陰影，但出自你的手。”

“那枚‘本質’假可亂真，甚至在有限的時間里，可以使用對應的能力。”

“我留他在‘知識圣殿’，指導他如何運用，也是為了讓他更相信我的‘誠意’。”

“現在他已經找到和曦，應該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回收刑天，然后出現在你面前。”

“到時候，我會指定一個地點。”

“現在，他正在跟和曦交手，沒有精力探索其它地方，更不會想到你藏在月亮上。”

“所以我想問問你，你有幾成把握？”

蚩翳的身影動了下，然后用凝重的口吻道：“如果讓祂回收了和曦、刑天，我的贏面不會超過三成。”

“是嗎？”

記錄者正了下單片眼鏡道：“那看來，還是得用我們之前商量的那個方法。”

“你已經嘗試過自己的辦法。”

“既然行不通，那就用我的吧。”

蚩翳那比黑暗更加深沉的身影給人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祂緩緩說道：“在針對永夜代理人方面，你比我想像中來得積極。”

“你應該是我們當中，最不容易消失，最不容易被回收的那一個。”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值得你這么拼命？”

記錄者沉默了一兩秒后，用感嘆的語氣說道：“你說得沒錯，事實上我可以袖手旁觀，我已經將自己的‘存在’散播到足夠遠，甚至突破了這個宇宙的維度。”

“如果我愿意當一只縮頭烏龜，我可以在這個宇宙繼續活下去，然后等到這個宇宙也面臨黃昏，滑入永夜，再做一次遷徙。”

“反正對于這種事，我已經習慣，也很擅長。”

蚩翳的身影一陣蠕動，然后說道：“果然，記錄者，你其實已經經歷過多場宇宙黃昏，你不止‘遷徙’了一次吧？”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快滑入永夜。”

“正常來說，我們應該無計可施，但突然發現了這個宇宙，突然有了‘遷徙’到這個宇宙的途徑和方法。”

“在沉睡的這些時光里，我一直有這么一個猜測，那些‘知識’該不會是你散播的吧？”

“如果你已經遷徙了不止一次，你已經逃離過多場黃昏和永夜，那你掌握有這樣的知識就不奇怪了。”

記錄者輕笑道：“不愧是你啊，對，你的猜測是正確的。”

“我已經逃離了多場黃昏和永夜，每次都跟現在一樣，來到新的宇宙，散播知識，將存在嵌入各種文明里，借此扎根于新宇宙。”

“然后解析新宇宙的本質，成為神明，成為上位神，成為支柱。”

“當黃昏再一次臨近，就再重復一遍。”

“重復了一遍又一遍，我厭倦了。”

“這一次，我不想再跑了。”

“怎么樣，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蚩翳嘆了口氣道：“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是這樣。”

“可是，就算戰勝這個代理人，我們就能擺脫永夜的追殺了嗎？”

記錄者語氣平和地說道：“或許永夜還會再派遣其它代理人，不過，你覺得培養一個代理人很容易嗎？”

“而且，如果按照我之前的提議，那么至少這顆星球上，永夜將無法找到合適的代理人。”

蚩翳想了下開口道：“那好吧，就讓我們處理掉這個代理人。”

“好，時機來臨的時候，我會通知你。”

“在那之前，你暫時藏在月亮上吧。”

記錄者說完，身影就消散了。

蚩翳抬起頭，看向了漆黑虛無的深空里，距離月亮不算太遠的那顆藍色行星。

接著身影塌縮，融入陰影和黑暗之中。

‘海王號’上，布萊特把自己縮成一圈，手中握著把他憑借記憶，在黑暗里從抽屜摸出來的星素手槍。

這把手槍，現在成了他保持冷靜的憑依。

他已經聽到黑暗里船上到處都在傳來驚呼，人們已經快到崩潰的邊緣。

這個時候。

布萊特突然看到了光芒。

光芒在窗外亮起。

布萊特欣喜地奔到窗口，探頭看向窗戶外面。

他看到仍然漆黑的天空上，出現一點又一點的光芒。

那些光芒仿佛變成一個個小型的熾烈的太陽，隨后這些小太陽迅速地交織融合，形成三顆金色的太陽。

那三顆金色的太陽再一次交融，終于化成了一輪急速升起，仿佛要沖破黑暗，照亮世界的紅日。

那輪太陽是如此刺眼，如此灼熱，仿佛真正的太陽般，揮灑著足以照亮整個太陽的光芒。

這太陽散發出驚人的能量，制造出無法想像的超高火焰，使得籠罩著這方天地的黑暗都顯得有些淡薄起來。

但在這時，那黑暗中卻升起了一座座虛幻的山巒，使得這籠罩天地的黑暗變得沉重，有了堅固的意蘊。

似乎無論那輪金色的太陽釋放出多少能量制造了多么高溫的火焰，也無法突破這黑暗。

相反。

那輪金色的太陽光芒開始黯淡，從正午烈日般，轉眼就成了西山薄日。

黑暗之中，各種各樣的力量、本質影響著那顆太陽。

讓它飛快黯淡，并且開始崩塌分解。

太陽似乎已經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剩下的力量別說突破黑暗，就連維持自身也相當困難。

它的光芒在黯淡，它的體積在縮小。

看著好不容易升起的太陽行將消失，布萊特連叫幾聲‘不要’，但卻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幾分鐘后。

太陽的最后一點余輝也消失了。

剩下的。

只有黑暗、死寂、冰冷、沉重的氣息。

布萊特一下坐倒在地，心中涌起強烈無比的絕望。

但過了片刻，他漸漸看到了亮光。

一道道，一抹抹真正的陽光。

照破了黑暗，落到了大海上，照在了‘海王號’上。

黑霧，開始消散。

迅速消散。

轉眼就再也看不見了。

布萊特揉了下眼睛。

原本已經感到絕望的他，現在重新看到陽光，看到黑霧退去。

那種欣喜難以用言語表達。

如果身邊有人的話，哪怕是個男人，哪怕是三等艙的苦力，他都要抱住親吻對方了。

而這時，‘海王號’上響起了人們的歡呼聲。

他們以為光明最終戰勝了黑暗，無不歡呼起來。

過了片刻。

布萊特房間的門被人敲響。

開了門后，一個護衛走進來道：“布萊特先生，莊明先生剛才在黑暗里受了傷，他希望能夠得到唐欣女士的治療。”

布萊特點點頭，調整了下自己的領結道：“我親自去邀請唐欣女士。”

他帶著護衛很快來到了三等艙。

盡管氣味難聞，但正在興奮上的他，現在顧不得這些，甚至還跟通道上同樣興奮的苦力們擊掌。

來到了唐欣的房間外面，布萊特對一個護衛打了個眼色。

那個護衛就敲了敲門。

敲了三次，門都沒開。

布萊特臉色一變：“唐欣女士不會受傷了吧？”

“快，把門打開！”

護衛立刻暴力破門，但進入房間后，布萊特連個鬼影也沒看到。

三等艙的房間一眼可以看到底，布萊特沒有看到唐欣，只看到一個茶杯。

那杯子里，還有沒喝完的劣質茶水。

看上去，就像唐欣臨時離開了一樣。

布萊特決定在房間里等一等。

但他再沒等到唐欣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