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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舞 第五七二章 彌留
對于沓來和阿祀爾這對兄弟來說,達成共識可遇不可求,但在今天這種極特殊事件的催促之下,他們都選擇將大哥消失的情況暫且隱瞞下來。
因為父親絕對無法遭受這樣的打擊。
哪怕是德勒黑的尸體橫陳帳內(nèi),恐怕也比「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要好些,但無論是哪一種,對于命不久矣的蘇赫來說都是會引發(fā)他急火攻心而大幅度縮減生命力的結(jié)果。
只能說不幸中的萬幸,就是真相并不需要隱瞞太久——等到蘇赫再問起德勒黑的近況,也只說大哥正在努力復(fù)健的借口搪塞過去即可。
這么看來,沓來那禁止大部分人接近營地的決策還真是夠有先見之明。
只是唯有一點疑惑仍縈繞在沓來心頭——那個殺死畢哈溫的人會是誰?
而關(guān)于這個答案的頭號嫌疑人,自然就是魏潰了。雖然沓來沒有親眼見過魏潰出手,但至少巫勒部當中可沒有如此兇殘的強者——根據(jù)驗尸官的判斷,畢哈溫上的傷口大概率是被穿擊造成的,但一般的兵器可沒有這么粗的口徑,所以說不定是一個人把整條手臂打穿了進去。
魏潰這個名字近期頻繁地出現(xiàn)在沓來面前,所以他就是不想這么認為,也只能往這個方面去猜測。再加上從隱村當中請來的刺客團也無人回來復(fù)命,也難保不是魏潰武力絕倫,在迅速突破了刺客團的圍剿之后又意識到不妙,趕回來擊殺了畢哈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德勒黑有沒有死還真是個未知數(shù)。
變量……是大部分人很討厭但卻不得不適應(yīng)的東西,尤其是沓來這樣試圖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陰謀家,因為不可控的變量會導(dǎo)致決策被準確執(zhí)行的期望極大降低——但好在他有多厭棄這難以捉摸的未知數(shù),就有與之相配的適應(yīng)能力,所以再去調(diào)整倒也不晚。
德勒黑的生死未卜、魏潰的行蹤何處,這些都教沓來難安,但僅憑眼下掌握的這些線索還不能判斷,于是他也不得不再去行使那「求神拜天」的法子。
大祭司海日古所行的祭祀名為燔祭,也就是火祭,其過程就是生火焚燒作為祭品的牲畜以告上天,求取神意。
既然是問厄里飏是否應(yīng)讖,那肯定不會把他本人燒死送到天帝他老人家那里,而最后海日古祭司給沓來的反饋說起來也有些奇怪,翻譯成人話就是「可得用,不可得生」。
這話從字面意義上來講,也不難理解,所以在得神授言之后的沓來也表示自己已將啟示記在心中,遂又向海日古求取卜算之語。
「二王子,您的這個要求,恐怕我做不到?!购H展糯蠹浪倦m然身份高貴,但對沓來還是很客氣的,想必他也明了對方在世俗當中的權(quán)勢有著何等意義——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海日古說做不到,那就是無法完成。
「閣下能溝通神明尋獲天啟,
卻不能測算一個人的所在方位?」沓來的表情稍微揭示了一點他的質(zhì)疑。
當然,對于他們所信奉的天神,沓來并沒有不凈的意思,所以口氣也很是委婉。
而海日古也耐心地給對方解答道:「雖然后者聽起來要比前者容易,但實際上卻是兩碼事——我向天神尋求指引全是源于歷代祭司所傳承的祀法,占卜也都是流傳下來的祀法當中的內(nèi)容,都是對未來事的一種推演。但閣下所尋求的內(nèi)容卻是"現(xiàn)在",卻是祀法當中不曾有的內(nèi)容。
「非要說的話,南國所流傳的"術(shù)數(shù)"對此有著更加詳盡的解釋,非我北人所通。」
對海日古的解釋,沓來也不好再說什么。對方既為神使,不可輕易冒犯,也就只得作罷。反正巫勒的勢力外圍基本上
都由自己的大軍所掌控,在接到自己的命令之前,就算是鳥也不可能放跑一只。
能使沓來有如此底氣去與父親更加青睞的阿祀爾爭權(quán),理由有且只需要有一個,那就是兵權(quán)。
沓來十幾歲就深入?yún)⑴c了盛國的軍事決議,和他始終沖鋒在第一線的大哥不同,他所深耕的領(lǐng)域都是重要性與前線拼命旗鼓相當,但卻更加沉悶繁瑣的后勤政務(wù)。
從士兵們每月每季拿到的糧餉銀餉,到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甚至戰(zhàn)后對于死去戰(zhàn)士遺體的安葬和家屬的撫慰工作,沓來都有親身參與——這是德勒黑平時忽視乃至不愿從事
的內(nèi)容,但沓來卻在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身體力行。
可以說如果兩人各執(zhí)一軍正面對壘,那沓來不是德勒黑的對手,但那也只限于一場戰(zhàn)斗——戰(zhàn)斗背后的糧食儲備、酬勞發(fā)放等內(nèi)容,德勒黑只會輸?shù)靡粩⊥康亍?p/>
事實上,沓來并不比德勒黑更大方,甚至可以說他比動不動就會讓手下將士「自取戰(zhàn)利」的德勒黑顯得小氣,但沓來卻更公平——有賞必信,有罰必處,沒有人會在他的規(guī)則之下占到便宜。而漸漸兄弟二人的習慣也就讓他們的手下養(yǎng)成了不同的風格。
德勒黑率領(lǐng)的都是些能戰(zhàn)的兇悍驕兵,但唯有沓來的旗號之下才可稱之為一支紀律極強的軍隊。
那么,秉承著又公平、又大方的阿祀爾,是否就更有機會去爭取士兵們的支持呢?
答案是很懸。
因為不管沓來做得如何,是否讓所有人都感到滿意,可他已經(jīng)切實地履行了他的原則和承諾很多年,但阿祀爾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所以哪怕能用厚祿來收買到一批人,但誰又能保證你不會在事成之后卸磨殺驢呢?
德勒黑的營地以北近百里處,有一座被巫勒視為圣地的山谷,巫勒正是由此發(fā)源。
而這座圣山,也是許多巫勒人的安息之地——或許過不了幾日,這里就會再次迎來一位偉大的首領(lǐng)的君臨。
但現(xiàn)在,只有一個南國人騎著一匹已經(jīng)筋疲力盡的高頭大馬,攜帶著另外兩
個人出現(xiàn)在谷口。
這是一個奇怪的組合,但魏潰現(xiàn)在無暇顧及那么多,他已經(jīng)超過一天沒有合眼了,而且大概還要保持很長一段時間。還好這并不是他的極限記錄。
只是德勒黑已經(jīng)不得不就此長眠了,他的呼吸已經(jīng)斷絕數(shù)個時辰,而他的遺言魏潰也只聽懂了四分之一——那四分之一當中就包含了他請求魏潰將他葬在圣地當中,這樣才能去追尋往昔英靈們的步伐。
在魏潰斬殺廖吉之后,忽然便意識到了這場醞釀已久的危機針對的對象另有其人,便全力回到德勒黑的大營當中。而畢哈溫也由于偽造現(xiàn)場浪費了不少工夫,所以魏潰趕到時他才堪堪完成了對德勒黑的補刀,就被老魏當場撞破。
雖然魏潰瞬殺了畢哈溫,但叫人遺憾的是德勒黑也不剩多長時間了,而在他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德勒黑還是擠出一絲力氣將最后的寄語交給了這位謀面不久的朋友。
魏潰對胡語的掌握還沒有這么多,所以他也只能勉強聽懂德勒黑的兩個愿望,將他埋葬于圣地,以及朝西北方去找什么人——雖然溝通障礙導(dǎo)致魏潰無法準確地接收且傳達德勒黑的意愿,但這其實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因為魏潰強迫自己將那段內(nèi)容全部記在了心中。
唯有死去的戰(zhàn)士的遺言,是他應(yīng)當銘記的東西。
而另外一個被魏潰救下的生者,是個小姑娘——特洛罕的孫女默婭。沓來的
本意是想用默婭去充當特洛罕與德勒黑交惡的導(dǎo)火索與犧牲品。為了讓死亡時間顯得更加真實,畢哈溫特意將默婭留到了最后才動手,卻給了
魏潰順手救下她的機會——只不過昏迷的默婭在半途當中才蘇醒,魏潰也只能用簡單的胡語和她交流,算是暫時安撫住了她的情緒,只不過在得知祖父死訊之后的小女孩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么,魏潰為什么不叫醒營地當中的人,向他們說明情況呢?本來魏潰第一時間也準備這么做,但很快他便反應(yīng)過來這其中有多大的陷阱。
沓來并不希望他活下來,這場力度極大的埋伏就可見一斑,所以繼續(xù)留在營地當中只會對自己不利——無論他會不會被視作謀殺德勒黑等人的兇手,他都會被整個巫勒監(jiān)視、提防起來,輕則人身自由受限,不能再參與到后續(xù)的計劃當中,重則再經(jīng)歷一次乃至數(shù)次的暗殺。
這還只是他能想到的內(nèi)容,或許沓來還留下了把他打成兇手的其余后招也說不定,權(quán)衡之下魏潰也只能選擇「人間蒸發(fā)」,只要自己不暴露于沓來的視野當中,那么就還有挽回的余地。
但他未必能跑得過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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