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fàn)a天下 第七百四十一章:形勢

雪城在歷經(jīng)磨難之后終于迎來了短暫的安寧，當(dāng)天邊的朝霞再次映著日光染紅整座城市之時，蕭千夜也一如既往的將緊閉的窗子推開一條小縫，房間里的空氣倏然清爽起來，隨著微風(fēng)灌入，溫度也在快速下降，他回到床邊小心的將被角往上提了提，然后習(xí)慣性的摸了摸云瀟的額頭，在那一天忽然陷入昏迷之后，她的身體就一直在冷熱之間反復(fù)轉(zhuǎn)變，似乎是無法控制那股遙遠(yuǎn)的力量，幾度在睡夢中發(fā)出痛苦的呢喃。

他坐在床邊低頭看著云瀟，明明好幾次她都已經(jīng)睜開眼睛，可每次都是瞳孔失焦轉(zhuǎn)瞬又失去意識，雖然鳳姬說過這種狀況是正常的，只要好好休息就能自行恢復(fù)，可一晃好幾天過去，她始終不見好轉(zhuǎn)，也讓他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一秒都無法安定下來，細(xì)雪醫(yī)館每天都很忙碌，可他的耳里卻寂靜如死，那些匆忙的腳步聲，焦急的吆喝聲都好似來自另一個世界，根本無法影響到他分毫。

原來擔(dān)心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會心無旁騖，他唯一掛念的只有眼前的人，她在昏迷中不斷落淚，枕巾都已經(jīng)換了好幾張，到底是什么樣傷心的事情讓她痛苦至此？他就守在她的身邊，卻沒有辦法為她分擔(dān)一絲一毫。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干凈毛巾沾了一點(diǎn)水，在幫她擦拭滿臉淚痕的時候，自己反而露出了一抹極盡溫柔的神色，他一貫是不會照顧人的，就連自己平時受了傷也只會簡單的抹點(diǎn)藥拿紗布綁一下，可是現(xiàn)在，他記得早上要開窗透氣，過了中午就必須重新關(guān)上，雪城的陽光很淡很薄，若是等到太陽下山再關(guān)窗，房間就會變得格外寒冷，即使是點(diǎn)上火爐，也無法將這股特殊的寒氣祛除。

他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現(xiàn)在腹背受敵深陷絕境，只想在這座安靜的城市里，照顧所愛之人，只可惜現(xiàn)實(shí)不會如他所愿，甚至迫不及待的要打破此刻的安寧，將他重新拉入深不見底的漩渦。

房門被輕輕扣響的同時，他臉上短暫的笑容就瞬間消失不見，南靖在門口焦急的絞著手，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突如其來的大事，他的額頭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沒等他詢問，南靖靠過來將聲音壓低，嚴(yán)肅的道：“少閣主，白虎急報(bào)，趙將軍請您一起過去。”

“白虎？”蕭千夜眉頭一蹙，頓時有種不安的預(yù)感油然而生，白虎除了日常的巡邏之外，小謝那邊還帶著一隊(duì)人駐守在伏龍鎮(zhèn)，這種時候發(fā)來急報(bào)，莫非是白教總壇千機(jī)宮出了問題？

他下意識的回頭望向床上還在昏睡的云瀟，然后才重新轉(zhuǎn)身面對南靖，似乎有一剎那的猶豫，仿佛只要踏出一步就會讓她遭逢無法預(yù)料的危險，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緊接著的是一個熟悉卻帶著憔悴的聲音，病榻上的女子心有靈犀的蘇醒，柔聲勸道：“你快去吧……”

“阿瀟，你醒了？”他趕緊小跑回去，她本想扶著床嘗試坐起來，然而稍稍一動身體就仿佛被無形的手撕成無數(shù)碎片，只能無力的躺著一動不動，再次催促了一句，“我沒事了，你快去吧。”

“可是……”他又驚又喜，哪里還想在這種時候離開她一步，云瀟咽了口沫，露出生氣的表情，雖然很虛弱，還是盡可能的加重語氣，“快去。”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她的眼底被洶涌絢爛的火光淹沒，而在蘇醒過來之后，那些遙遠(yuǎn)的火仿佛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像一場清晰的夢，讓她產(chǎn)生一種不真實(shí)的迷惘，不知遙遠(yuǎn)的浮世嶼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好、好。”蕭千夜見她神色恍惚，不敢再說什么，一邊滿嘴答應(yīng)一邊暗暗給南靖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紅姨就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看見昏睡了幾天的云瀟終于醒了，紅姨心頭的巨石也悄然放下，她想都沒想直接把蕭千夜攆了出去，然后立刻躥到床前本能的就想抓起手臂先搭個脈，這一搭之下她才尷尬的想起來眼前的姑娘根本沒有脈搏，左右猶豫了一下竟然不知該從哪里下手。

“我沒事了。”云瀟按住她的手，她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像吊著一口氣，一聽就是虛弱至極，紅姨只能先將她扶起來，然后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她看著那杯水微微失神，許久才艱難的抬手去接，但一只手的力量根本無法握緊這個小小的茶杯，她想用兩只手去接的時候，杯子已經(jīng)從手中滑了下來打翻在床上。

“哎呀，你看看我這腦子，忙的都糊涂了！你都睡了好幾天了哪還有力氣，別動別動，我來就好。”紅姨立刻笑吟吟把問題往自己身上攬，又在衣柜里翻找出干凈的被褥和衣給她換上，云瀟勉強(qiáng)笑了一下，雖然意識在慢慢清晰，但身體好像還深陷在泥潭里無法自由使喚，就連她好不容易使上勁抬起的手都在持續(xù)不停的顫抖，這樣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她分明沒有感覺到自己身體有什么異常的地方，卻真的連動一下都格外的困難。

“別著急，過段時間就會痊愈的。”紅姨一邊幫她換上干凈的衣服，一邊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臉頰，找著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笑道，“這身衣服真好看，再等你氣色好一些，襯著這種粉色一定惹人喜愛。”

云瀟哪里還注意的到衣服是什么顏色，這一剎那她恍若失神的看著，仿佛看到了云秋水的影子在這個人身上重重疊疊，內(nèi)心忽然有一種顫動，仿佛有什么無法訴說的委屈涌了起來，抓著紅姨的手腕低聲喊道：“娘……”

紅姨呆呆看著她，瞬間的失神之后立刻一口應(yīng)了下來，她將眼內(nèi)那滾燙的液體生生逼了回去，忍著哽咽說道：“想娘了？我年紀(jì)和你娘差不多吧，要是你不介意，做我干女兒也行。”

云瀟微微一愕，過了半晌臉上才浮起了一絲微紅，點(diǎn)了一下頭。

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忽然喊出這個字？到底是在紅姨的身上看到了云秋水的影子，還是那位遠(yuǎn)在浮世嶼的澈皇在和她做最后的告別？

她疲倦的閉上眼睛，止不住的蒼白繼續(xù)在臉上蔓延起來，紅姨擔(dān)心的摸了摸她的體溫，低道：“鳳姬大人說這是被相連的火種所影響，只要好好休息你很快就能重新活蹦亂跳起來，不過在此之前你可千萬不要勉強(qiáng)，要乖乖聽話才行，雪城氣候嚴(yán)寒，火種被影響之后會暫時失去溫度的控制，你可得蓋好被子，別著涼了。”

“姐姐……”云瀟心神不寧的叫喚了一聲，驟然瞪大了眼睛，“姐姐怎么樣了？”

“鳳姬大人早就醒了。”紅姨心有余悸的嘆了口氣，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時候蕭千夜帶著你們兩回來找我，都快給我嚇?biāo)懒耍∧銈兂鋈サ臅r候好好的，怎么回來就昏迷不醒了？好在鳳姬大人第二天就蘇醒了，醒過來的時候也是和你一樣喝杯水都打翻了茶杯，不過她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說很快就會沒事，也不需要吃藥什么的，自己會蘇醒過來。”

云瀟還是不放心，總覺得心里有莫名的恐慌，追問：“她人呢？”

紅姨目光一閃，面露哀傷，她有些猶豫，半晌才低下頭支支吾吾的說道：“昨天東冥三翼鳥軍團(tuán)傳信，說是那只躲入空寂圣地的封豨已經(jīng)被他們找到，但禁地深處被碎裂毀壞嚴(yán)重，三翼鳥和猙兩只軍團(tuán)左右圍攻，加上丹青、水墨兩位神守前后堵殺，這才好不容易將它鏟除，但是……但是這一戰(zhàn)他們損失慘重，軍閣那邊似乎有人戰(zhàn)死，神守丹青也被重創(chuàng)，他可能是撐不住了，鳳姬大人得知此事之后就走了，雪城距離那邊也不是很遠(yuǎn)，我猜她應(yīng)該是要去見他最后一面吧。”

云瀟張了張口，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燥熱的難受，根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眼睛陡然脹痛酸澀，胸口劇烈悶痛，止不住重重的咳嗽起來。

“別急別急！你先管好自己！”紅姨趕緊幫著拍背，又心疼又埋怨，直接給她按回床上不讓亂動了，云瀟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是劇烈的咳嗽一發(fā)不可收拾，她整個人在床榻上痙攣的縮成一團(tuán)，不知是冷還是急，開始顫顫的發(fā)起抖來，紅姨嚇的連聲音都走了調(diào)，就在這時候蕭千夜快步從隔壁返回，一把將她抱入懷中，輕道：“沒事了，沒事了阿瀟，你別害怕。”

紅姨悄悄退開，她本來對蕭千夜頗有措辭，這幾天也根本沒給人家好臉色，但是他一進(jìn)來，云瀟臉上的氣色真的一瞬好轉(zhuǎn)了不少，她就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好像依靠著全世界。

她欣慰的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關(guān)上門，門外是軍閣的幾個將軍，應(yīng)該是匆忙結(jié)束了短暫的會議，正巧一起走出來，心照不宣的往這邊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