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石 小人國——神之后裔·終章(二)

大鐘并不知道墓地里的路線，他只是將心靈放空，憑一顆真心來面對祖先。

祖墓之中無謊言，多年前老智果曾向大鐘萬般叮囑，當(dāng)他以國王的身份進入祖墓之時，一定要摒棄自己所有的雜念，從心到身都要保持著一顆赤誠之心，“令自己裸露一切”。無論是墓道中的綠色涂料還是其他隱匿在黑暗中的物什，都是當(dāng)年僥幸逃難的小人們從故土祖墓中帶出來的“神物”，這些“神物”的淵源可以追溯到哆哆國的神祖——唐諸鞠齊·哆哆。

也可以這樣說，哆哆國里三大神術(shù)的精華幾乎都聚集在祖墓之中，祖墓從外面來看是一座不小的山包，但走進其中往往會感受到比外圍更大的輪廓，這是變小術(shù)和欺騙術(shù)的高級結(jié)合，里面的空間看似局限在一座山之中，其實卻擁有不亞于整片山川一般的大小，這種謊言下的變化，已經(jīng)達到了改變空間的效果。

而祖墓內(nèi)欺騙術(shù)的本源——神能的氣息尚存，這種氣息本身就在散發(fā)著無盡的謊言，這種條件下造就的祖墓變成了無謊之地，新的謊言在祖墓中顯得蒼白而無力，但卻能“擠”出祖墓的騙局來附加到“說謊”的人身上，導(dǎo)致了闖入祖墓的人一錯再錯，最終死于不明不白之中，就算僥幸逃脫，也會因承受了無數(shù)騙局而變得精神失常。

綠色的涂料就是給歷代國王的一個警鐘，告誡他們無論在什么時候，真理永遠不能被撼動其核心的地位，唐諸鞠齊·哆哆是要讓子孫重回真誠的世界，做一個現(xiàn)實意義上的“人”，而不是在草木之中茍且偷生的小人。

大部分的偷入者都會在綠色涂料這一關(guān)迷失，因為涂料的臭味咄咄逼人，而偷入者幾乎都是哆哆國人，他們自小就習(xí)慣了欺騙術(shù)，遇到這種惡臭，自然而然的會欺騙自己的身體，使自己能輕易的渡過難關(guān)，也因此犯了大忌。

大鐘大約走過了五十多丈，綠色涂料才走到了頭。黑暗中摸索前行，卻總能看到些沒有源頭的光，它們照耀出了先祖期望它們能見到的東西。很快，大鐘就來到了那座石碑面前。

石碑上劃滿了刻痕，高不見頂，石碑前是一座高臺，大鐘走上去后，石碑上的謊言便消失了，碑面煥然一新，其上沾滿了記載著當(dāng)年活下來的先民們語言的皮紙，那是由鮮血寫出來的肺腑之語，字字充滿悔恨，句句可見淚痕，先民們用三億億人死亡的代價總結(jié)出了一條血的真理——淬神體之術(shù)絕不可再面世。

可此術(shù)他們銷毀不了，又因為它是祖墓的核心“能源”又無法將其拋棄，因此多年以來都是歷代國王在傳承著這個禍物，而天下沒有無縫的墻，第三巫術(shù)的消息某年突然不脛而走，從此給歷代國王施加了越來越多的壓力，老智果就是一個被折磨出精神問題的典型，無論什么時候聽到了第三巫術(shù)的字眼，他總是全身緊繃，精神達到了高度緊張的地步，嚴重到他只因一個年輕而不成熟的錯誤，就把歷年來天賦最高的小孫子趕出了國門。

“哼”大鐘嘴上冷漠，卻低下了頭，石碑上皮紙中的字語無法不讓他心顫，他強壓著情緒，將視線從石碑上轉(zhuǎn)移，不久后他仿佛聽到了幽遠而來的悲鳴聲，仿佛有上千人在他耳旁哭泣。他心里有個聲音，引誘著或者強逼著他往石碑上看。

大鐘大喝一聲，雙手用力拍了自己的耳朵，造成了一陣的耳鳴，他借此機會立即逃下了高臺，然而石碑上的皮紙并沒有消失，并一直存在于那里，大鐘接下來無論去往何處，都能夠在某一位置清楚的看到石碑，這是一種心理折磨，大鐘只想快點找到神術(shù)，快點離開。

片刻后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大鐘來到了一片水洼地，他看到了幾位提前闖入的王爺，這并不奇怪，他們對神術(shù)的渴望不亞于任何人。

王爺?shù)撏愕臓顩r不太樂觀，他的眼球已經(jīng)一半發(fā)灰，看來視覺已經(jīng)遭受重創(chuàng)，二王子站在一旁攙扶著他，狀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滿頭灰塵，精神十分萎靡。

王爺喬已經(jīng)瘸了一條腿，是被“騙”瘸的，而丹丹王子也許是因為年少心誠的緣故，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但他的哥哥們就遭罪了。

王爺和王子們看到了大鐘，各自心頭一驚，接著一怕，最終都換成了一副央求的神情，

王爺喬說道：“我們曾是同胞，給我們指條活路吧，出去之后，你想做什么我們不反抗，行嗎？”

大鐘冰冷著臉，卻還是向黑暗中指了一個方向，這些王爺、王子們便手忙腳亂的爬了過去，甚至閉上眼睛，即使碰到東西也要直挺挺地沖過去，只要多次嘗試，那些由謊言而成的虛假墻壁就會消失了。

大鐘漫無目的的走在黑暗中，他根本不知道神術(shù)在哪，路上又遇到了幾具尸體，也再次為迷途的王爺們指了明路，那座石碑一直在其視線之內(nèi)，宛如一根長鞭時時地抽在他心頭。

“找不到，我還是找不到”大鐘不知走了多久，也忘記了身后的路線，身邊已經(jīng)沒有其他人了，他并不擔(dān)憂，卻在無聲的焦急，“為什么還是找不到，它藏在哪里。”

一個時辰后，大鐘再次見到了那條鋪滿綠色涂料的墓道，他不相信這是出祖墓的路，緩緩走了上去，再次經(jīng)歷了折磨。

墓道頭果然就是石門，門已經(jīng)打開了，老智果就倚靠在門后坐著，透射進來的光撒在老智果身上。

老智果渾身像虛脫了一般，或者說得到了一種解脫，他多年來守護的秘密已經(jīng)不存在了，他在空白與絕望之時下意識的走到了這里，也知道大鐘進入了這里，他坐在門后靜靜地等待著大鐘。

“為什么？”大鐘走到老智果身邊，俯視著他冷道：“它就在這里，我感受的到，為什么找不到它。”

老智果一臉憔悴，他轉(zhuǎn)過頭，無奈而無力地咧了咧干裂的嘴唇，他笑的無聲也凄苦，閉上雙眼或許已經(jīng)被現(xiàn)實擊垮。老智果聲若蚊音，他說道：“唉——還記得我那年對你說的話嗎？”

“祖墓之中沒有謊言”大鐘冷回道，“我沒有用過能力，卻還是找不到它。”

“是這理”老智果仰起頭，眼角略有些渾濁，“可你說謊了啊，我親愛的孫子。”

大鐘皺起眉頭，他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謊言，此刻還在遮掩他的只有身上的衣物了。

老智果憐惜而悲傷地看著大鐘，嘆道：“我們都一樣，已經(jīng)習(xí)慣將謊言當(dāng)做現(xiàn)實，這是先祖對我們的懲罰，你忘了嗎？大鐘，你已經(jīng)死了。”

大鐘渾身一顫，驀地咬破了嘴唇，血液滴落下來，點在地面，是啊，他死了，不久前剛死的。他本身就是最大的謊言，從一開始他就觸犯了祖墓的規(guī)矩。

老智果接著幽幽說道：“可憐的孫兒，先祖?zhèn)兛蓱z了你，你死了，他們沒有懲罰你，出去吧，別再進入這里了，你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了資格。”

“不！”大鐘猛地抓住老智果的肩膀，將其重重的壓在墻上，他的情緒瞬間崩潰了，他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他怒吼道：“帶我找到它！不然我殺了你！”

老智果的眸子中如有一汪清潭，他釋然多了平靜地看著大鐘。

大鐘話語因激動而變得結(jié)巴，他眼里已有血絲，他錚錚說道：“你..你知道...我為此付出了多少，帶我找到它，我有這個資格，我配得到它。”他的語氣由不安轉(zhuǎn)為警告，再轉(zhuǎn)為商議，甚至有了乞求之意。

老智果釋然了，他的皮膚松弛下來，精神也隨即“下落”，他變成了一個彎腰駝背的小老頭，歲月盡顯在其蒼邁而疊起的皺紋上。

“好吧，我?guī)闳フ宜蓱z的娃兒，我被它折磨了一輩子，你也是一輩子，可憐啊，來吧...”老智果顫顫巍巍地朝著祖墓中走去。

在老智果的腳下，祖墓內(nèi)的范圍縮小的比外面所看的山包小上了一倍。原來大鐘之前走得路多是虛無的路。老智果很快就帶著大鐘來到了石碑面前。

“別給我看這個，我要神術(shù)！”大鐘撕心裂肺地吼著，他的情緒已經(jīng)到了爆發(fā)亦或是崩潰的邊緣。

“孩子，爺爺告訴過你，在得到神術(shù)之前，你要看遍先祖?zhèn)兊难郑@是規(guī)矩...”

大鐘渾身發(fā)顫，他的臉甚至開始抽搐，他點著頭，強忍著躁動，嘴上嘀咕著好，眼睛朝著那一張張皮紙看去，但皮紙上的血字已經(jīng)進不了他的心，他做任務(wù)般一張張掃過、讀過，老智果就站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從頭來讀，老智果的眼中飽含著淚水，他們靠的很近，但中間那一條細窄的縫隙，宛如一條跨別了百年歲月的鴻溝，將他們隔開了天地，斷裂了陰陽。

兩人的嘴唇都在顫抖，大鐘的手攥的發(fā)紫，老智果發(fā)紫的是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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