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石 小人國——神之后裔·終章(四)

墓道中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石門邊上出現(xiàn)了一只“憔悴”的手，那人探出了頭，卻白了半邊頭發(fā)，正是大鐘。

大鐘的眼神十分空洞，面容比之前要老上了十幾歲，身體的關(guān)節(jié)在活動中咯咯作響，他整個人都似是在醋壇中浸泡了一番，無力感很是明顯。

他的視線盯在石門前的地面，并定格在了石門邊。哆哆國祖墓前依稀站著“幸運(yùn)”的幾位成員。小莊站在最前，而除了他的其他成員狀態(tài)都不太樂觀，顯然在之前與哆哆國士兵的激戰(zhàn)中陷入了迷茫。

若將視野放開，便能看到這些家伙的背后，是硝煙四起的哆哆國土，幾座尚還完整的房屋孤零零的矗立在殘垣斷壁之間，而狼藉之中藏著或躺著數(shù)不盡的尸體，哆哆國到場的數(shù)萬士兵，竟所剩無幾。

小李的瞳孔是灰色的，有一只接近于白色，他跌跌撞撞狼狽地爬到了大鐘身邊，單手抓地，另一只手?jǐn)堊〈箸姷难话捕滞纯嗟膶Υ箸娬f道：“大鐘，你說的才是對的，請告訴我，我的確是個人，對嗎？不是野獸，不是木頭，也不是個女人，我到底是誰，你告訴我吧，你說的才是對的。”

大鐘的還保持著抓住石門的動作，也許方才小李的話他都沒有聽進(jìn)心去。小李連撐住腦袋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狀態(tài)還算好的，海藝江澤和琪琪已經(jīng)完忘記自己的身份了，一人以為自己是個家養(yǎng)的寵物，一人以為自己是塊石頭，紋絲不動地待在原地。

冰天杜也許是因為之前釋放了選擇迷宮世界消耗了太多精力，也在與哆哆國士兵的廝斗中迷失了自我，他高明的智慧在經(jīng)歷了上萬騙局后也攪成了一鍋漿糊。

大鐘松開了手，但直接行走著推開了小李，他兩條胳膊垂落著，雙腿打彎，艱難的挪動到小莊面前，噗通一聲，跪趴在了地上。接著身體漸漸放平，整個人都臥躺在地，鼻尖和嘴巴都埋在了土中。大鐘沒了多年的信念，他第二次丟了性命。

堯蹲在小莊身邊，他的狀態(tài)也沒有那么糟糕，原因為哆哆國士兵們對他的說出的謊言或者說出的心聲都錯亂的進(jìn)入了另一個人的耳朵，他始終沒有亂過陣腳，衣裳也沒有變臟。

小莊藏在布帽子中的眼睛，閃耀著淡藍(lán)的光芒，但片刻之后，一股發(fā)絲一般粗細(xì)黑煙從藍(lán)光中出現(xiàn)，小莊的布帽子浮動著，逐漸露出了其中的面容，那是一張惡魔的臉，他的左半臉是正常的，可右半邊變成了火紅的、如狼頭一般的臉，那半邊臉甚至在滴落著火漿，但卻并不是熔漿，溫度也沒那么高，反而透射出一股令人惡寒的氣息，這種差異感就像是一面陰間開面，左邊是陽間，右邊是陰間。

小莊抬起了腳，放在了大鐘的頭頂，卻像是撫摸一般安撫著大鐘，捋著他的頭發(fā)。小莊的聲音變了，當(dāng)他張口之時，兩只眼睛都變成了火紅色。

“看來困擾你多年的心魔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小莊的語氣也與之前大不相同，他接著說道：“那么現(xiàn)在的你，打算以一種怎樣的身份來存在于這個世界呢？”

大鐘蜷縮起身子，將嘴巴抬出泥土，他先是自嘲的低聲道：“除了作為一個活物，還能以怎樣的身份？這些年來，原來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你打算讓我作為什么而活下去呢？若是我的回答你不滿意，是否我就該被埋進(jìn)我背后的墓穴了？”

“桀桀桀..”小莊的笑聲可并不中聽，他戲虐道：“我信任的只有天命，當(dāng)然，組織中的任何人我都沒有刻意的去懷疑過。”

大鐘低沉著頭，在他爬起身子的同時，“幸運(yùn)”其他成員所中的謊言部被大鐘的能力抵消，小李等人皆被醍醐灌頂，從騙局中清醒過來。半炷香過后，被騙的記憶就快速的消失了，小李走到小莊面前，嘖嘖嘆道：“老大，沒想到你也來了。”

阿琪嘁了一聲，很不情愿地叉手在胸前，埋怨道：“明明說不來，卻瞞著所有人偷偷附身到小莊身上，你這家伙到底要干些什么？你是為什么來的？”

“別緊張，阿琪”小莊伸出了雙手，他的手也與臉一樣，一般保持原樣，而另一半則變?yōu)椤靶疫\(yùn)”首領(lǐng)黑駒的模樣，那宛如是從烈焰地獄中爬出來的狼形惡魔，而小莊的意識雖保留在體內(nèi)，卻完處于被動的局面，無法說話，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那只惡魔之手張開，一條熔化了般的繩索出現(xiàn)了，黑駒將那繩索盤出一個圈，奮力一甩，那滴落著火漿的索套穿入了石門之中，那繩索似乎有無限的長度，雖然并沒有繃直，卻一直在拉長。

大鐘突然伸出右手，狠狠地抓在繩索上，他的手瞬間發(fā)紅，但那種炙熱的溫度卻并沒有將他的手燒毀，而是牽動了他的意識，仿佛正在將他的靈魂與身體剝離。

大鐘視死如歸的盯著黑駒那半張臉，字字說道：“別碰這里的東西。”

“桀桀桀...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這里人也將其視為災(zāi)難，何況他們也沒有能力去運(yùn)用那種力量。”黑駒語氣帶著試探和警告，他緩緩說道：“放開，大鐘，聽首領(lǐng)的話，這是當(dāng)年你上船后聽到的第一句話。”

大鐘的手沒有松開，他反而加重了力度，他開口說道：“它已經(jīng)沒有了價值，沒有人能夠駕馭住他的力量。它不能被帶出來，據(jù)說....它會帶來災(zāi)難。”

“大鐘，你如果無法作出最好的選擇，不如去請教一下天杜，他會給你一個適合你的答案，桀桀桀...”

冰天杜戲虐般冷哼一聲，一陣寂靜過后，冰天杜昂頭說道：“小王子？大鐘？簡單的選擇，你不會愚蠢到要問我這個吧。”

黑駒忽然將繩索震離了大鐘的手，原來麻木的大鐘就要被繩索抽走所有的“靈魂”，那個時候，大鐘就變成行尸走肉了。大鐘跪倒在地，一言不發(fā)，繩索繼續(xù)往墓地中伸長。

“算了算了，我親自進(jìn)去吧，沒想到它這么重，竟然拉不出來。”黑駒路過大鐘，卻沒有再給予其任何的眼神。

阿琪怒瞪著大鐘，高聲呵斥道：“你還在猶豫什么？蠢貨！快點(diǎn)站起來，還有一堆子糟事，嘁！”

海藝江澤能深切感受到大鐘心中的茫然與空洞，連她的情緒都變得低落很多，不管大鐘看不看得見，她還是用手勢朝著大鐘示意。小李已經(jīng)開始“安排”未來，堯藏在布帽子里，冰天杜歪了下頭，不滿而又無奈的聳了聳肩膀，他了解大鐘的為人，他知道大鐘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果然，就在二人錯開之后，大鐘忽然站起身來，面上換上了一副曾經(jīng)作為“幸運(yùn)”成員大鐘所擁有的神情，只見他張口低沉地說道：“接下來做什么？老大。”

黑駒沒有講話，他已進(jìn)入石門，墓道中傳出了他的幽冥的笑聲。

這頭狼形惡魔走在綠色的涂料上，聞不見一絲氣味，在涂料的盡頭，他看到了一具尚有余溫的尸體，那是蒼老的老智果。

老智果死了，卻不是死于大鐘之手，他自盡了，自盡在大鐘面前，臨死前，他將哆哆國托付給了大鐘，老智果賭了一場選擇，他期望用自己的死亡來感化大鐘，令他選擇曾經(jīng)的“小王子”的身份，然而，大鐘拋棄了哆哆國的一切，他甚至寧愿欺騙自己的記憶，讓自己完成為一位逍遙無根的賭徒，這個結(jié)果在天命中是注定的，在“未來的安排”中是策劃好的，在選擇的勸說中是有私心的，可憐的老智果，即使以國相送，以命相搏，也無法贏過這一群狡猾的賭徒，因為選擇的斟酌可以很久，但做出選擇卻只需要一瞬，選擇之后的世界是天差地別的。

半日過后，哆哆國祖墓被封鎖，矗立了數(shù)萬年歲月的石門轟然倒塌，祖墓變成了無口之地，黑駒留在了其中。

再半日后，哆哆國易主，新任國王為別瞿商經(jīng)金璐璐氏小王子丹丹，當(dāng)然，丹丹王子成了一具傀儡，而“幸運(yùn)”成為了哆哆國背后的黑影。哆哆國各地共四百萬士兵的操控權(quán)渾然不覺中落到了“幸運(yùn)”的手中，“幸運(yùn)”消失了，趕來支援的軍隊被告知敵人已被驅(qū)逐，然而那些家伙就閑適地坐在國王宮殿之中，擺著一國之棋，這步棋成了繼掛檀族之后的，“幸運(yùn)”征服海域的又一大盟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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