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石 第七卷第241章枯心——不死斬滅士

言江的凈化能力是法則性的，連均士魅的腐化域都抵擋不了。瞬間就將枯心身上數(shù)百層詛咒抹除。

枯心的面容恢復(fù)了，脖子的裂口也愈合了，他好似變了個人，身上也失去了枯心的執(zhí)念和悲傷，但他陷入了迷茫之中，雙手抱住了頭，不時大喊一句：“不對，滾出去！”

好像是兩個意識，兩個靈魂在爭奪身體的擁有權(quán)，但那個被隱匿了許久的靈魂，已經(jīng)等待太久了，所以絕不會放過這個重見天日的機(jī)會，枯心的意識正漸漸消失，宛若死前的走馬燈，他的過往，也一幕幕的出現(xiàn)了，而它每閃過一頁，另一個靈魂的過往，也會覆蓋上一頁。

（枯心——不死斬滅士）

他怎么到這一世界的，好像突然就到了，他沒有關(guān)于過去的任何記憶。

他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可他回過神來后，望見的，卻是一群灰狼。灰狼們怕是餓了不知多少天，眼睛都冒著綠光。

正不知所措著，忽然背后傳來了勒馬聲，他回頭望去，一行人跨坐在馬上，身上穿著簡易的甲皮，他們正看著自己這個可憐鬼，但目光中并沒有憐憫。

他并沒有開口央求對方救下自己，或許對一切還都處在迷茫中，他腦海里并沒有關(guān)于死亡的念頭。

那群人要走了，可人群之中，有一個女孩，或許是心軟或心善，她對那領(lǐng)頭一人說了幾句話。

那領(lǐng)頭人策馬回來，拔出了自己的刀，扔到了男人面前，冷道：“你若是能活下來，就賞你一口飯。”他們將男人當(dāng)做了流浪之人。

男人撿起了刀，而灰狼們正好撲了上來，其中一只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另一只咬在了他的腳踝。

馬上的人都吸了口涼氣，可男人卻沒有任何的神情，他還在迷茫著，甚至感受不到痛覺。他歪過頭，狐疑地看著那頭狼，鮮血噴涌而出，他或許是有了一絲的痛感，握住了刀柄，回手一次，直接洞穿了狼頭。

生靈的頭骨堅(jiān)硬得很，此舉讓所有人都很驚訝。

男人又一刀刺穿了身下兩頭狼的頭，或許是想在那鮮血橫飛中找回一點(diǎn)方向，男人持刀沖進(jìn)了狼群。

一人與十?dāng)?shù)頭狼廝殺，場面驚心動魄，男人并非武力高超，只是他似感覺不到疼痛，也并非愈戰(zhàn)愈勇，而是保持著自己的戰(zhàn)斗節(jié)奏，這或許是他潛意識里的本能。

半柱香后，沒有一頭狼還立著，而渾身傷口的男人，卻沒有倒下。

領(lǐng)頭人策馬來到了男人面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來自何處？”

男人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領(lǐng)頭人皺起了眉頭，“忘了？你可開口說話？”

“能”男人回道。

領(lǐng)頭人沉默了兩息時間，接著策馬回身，冷道：“那把刀叫枯心，送你了，也是你今后的名字，跟上來，枯心！”

這群人是徂齡域的土著人族，人族大都處在較原始的生活法則之中，大部分人類都是不修行的，且以部落形式分散于各地。但這個部落，在人族里算是很強(qiáng)盛的，雖只是村莊規(guī)模，但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奴隸制和君主制，由兩大家族統(tǒng)領(lǐng)，分別是海棠家和焱海家。

而收留枯心的，正是海棠家家主。

枯心被安排做過很多事，開始的角色就是打手，跟隨兩大家族，將周邊的實(shí)力都清除干凈，后來不需要征討了，也種過地，再后來，他成了海棠家掌上明珠的修士（相當(dāng)于保鏢），全心全意侍奉那女人，而那女人，其實(shí)也是當(dāng)初勸父親救枯心一命的女孩。

二人日久生情，但枯心從不越界。

可災(zāi)難降到這女人的身上，她患了重病，在這個沒有修行，醫(yī)術(shù)落后的地方，無疑宣告了女人的死亡。所有人都放棄了，包括海棠家家主，可枯心沒有放棄，他到處尋醫(yī)問藥，為求一藥，可付出性命，卻終不得而歸。

但那一日，村里走進(jìn)來一位僧人，那僧人擁有佛像，只食素齋，手中法杖，身披袈裟，入村后只討一點(diǎn)糧食，絕不進(jìn)戶，不擾人間煙火。

枯心曾問他：“寥寥一生，可有遺憾之事。”

僧人道他：“人生必有遺憾，翻不過成魔，翻過則皆空。”但轉(zhuǎn)而又說道：“其實(shí)翻過也成魔，翻不過也才逃入皆空。”

二人登高而臨，談了許久，仿若知音，僧人言自己游歷多年，枯心是其所遇所聞中難得學(xué)識淵博，心思空境之人，不像是年輕人，反而像個修心多年的老道。

枯心說自己從迷惘中醒來，也一直渾噩而生，直至有了情思，現(xiàn)在只為情思而活，但求一個心安和答案。

僧人給不出答案，二人暢聊數(shù)日，期間，僧人偶然說道：“百里外的癸亥山上有一口不死泉，人人都說喝了那泉水便能永生，但其實(shí)啊，都是人心的虛妄和執(zhí)念造出了這么個幻想。”

僧人離去，可枯心記住了那個幻想，他真的不辭辛勞地趕去了癸亥山，也真的找到了那口不死泉，他裝了一壺泉水，匆匆趕回，可不幸的是，女人已經(jīng)死了，而且已經(jīng)下葬。

他的心再次迷茫了，也沒有再回到海棠家，成日在村子邊緣打轉(zhuǎn)。或許是思念太深，或許是想找到答案，他趁夜挖開了女人的墳?zāi)梗蜷_了棺槨，將那壺不死泉倒到了女人的身上。

隨后卸去了力氣，坐在一旁發(fā)呆。

可不死泉真的顯靈了，他渾渾噩噩中，看到心愛的女人坐起了身子，他并沒有看清女人的臉，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那身影漸漸消失，他才一頭栽地，扛不出這些時日的奔勞，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他被人發(fā)現(xiàn)，五花大綁帶到了海棠家主面前，家主問他為何要掘自己女兒的墓，而尸體又被他搬到哪里去了。枯心沒有回答，他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將自己做過的事說了一通，最終，他被關(guān)在了地牢里。

這一關(guān)，就是七十日。

每日都有人送來涼水冷飯，可這四日，沒有人再來了，枯心本來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可是第五日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哀嚎聲，又仿佛聽到了心愛的女人對自己的呼喚。

他艱難地爬起身，來到牢籠邊上，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五日前那個送飯的小孩來的時候，其實(shí)給自己留下了一把鑰匙，對了，他還說過一句話：“世道變了，各自安命吧。”

他打開了牢門，走出了地牢，來到了地上。海棠家不復(fù)以往的熱鬧和生氣，反而死寂沉沉。到處都是鮮血，但家中仍有人影，他們正是生活著的姿態(tài)，可又顯得十分死寂詭異，好像看不到鮮血，也聞不到血腥味一般。

他走到一個正在打掃的仆人身后，開口虛弱道：“家主呢？”

那人依然在打掃，枯心又問了一遍，那人才停了，緩緩轉(zhuǎn)回身來。他根本不是人，枯心見到他的那一刻，渾身打了個激靈。那人皮膚黢黑，宛若僵尸，兩只眼睛一個朝上，一個朝左，嘴巴里面都是血，衣服上也都是血，頭停停頓頓地轉(zhuǎn)著，好像在回應(yīng)著枯心，卻突然朝著枯心撲了過來。

枯心轉(zhuǎn)身就跑，轉(zhuǎn)過了弄堂，轉(zhuǎn)過了小道，突然站到一片尸骨前，尸體怕是有幾百具，然而一眨眼，那些尸體又都消失不見，原來是幻覺，但那里確實(shí)有一大片血泊，像干涸了的血湖一般。且地面散落著大量的兵器，他也看到了自己的那把刀。

身后一陣陰風(fēng)，他立即沖過去，撿起了刀，并回身一擊切開那仆人脖頸，仆人脖子里流下黑血，卻未死，而是繼續(xù)撲來。他的刀足夠鋒利，卻始終殺不死那人，就算將其捅出來七八個黑血窟窿，那家伙依然可以行動。

男人害怕了轉(zhuǎn)身就跑，反而引來大量的不死靈，他一路逃到了焱海家，焱海家同樣也有不死靈，但數(shù)量少很多。

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誰料一群焱海家人沖了出來，將其救下，并給了他食物。他這才得知真相，原來當(dāng)日海棠家人并不相信男人的說辭，直到有人真的瞧見復(fù)活后的那個女人。

海棠家極度興奮，雖說沒有再找到那女人，但他們意識到自己找到了長生的法子，并將這個消息分享給了焱海家，可焱海家并不向往長生，且覺得那是妖邪之法，并不能給人帶來真正意義上的長生。

海棠家于是自己行動，按照枯心的表述，一路趕到癸亥山，而枯心僅用一日就找到的不死泉水，他們找了五十多日，但終于找到。

海棠家?guī)е鴼w，焱海家仍然拒絕飲用，而海棠家主先令一仆人飲用泉水，那仆人一日之內(nèi)，宛若重生，進(jìn)五十歲年紀(jì)忽然年輕了三十歲一般，海棠家人大喜若狂，紛紛飲用了泉水。

誰料，災(zāi)難從這一刻開啟。

那泉水哪里有讓人長生或者復(fù)生的能力，其實(shí)是水中布滿不死蟲卵，海棠家所有人在不久后，全部成了行尸走肉，并開始屠戮村人。焱海家根本抵擋不了這些不死不滅的東西，只能帶著族人和村人逃，可沒想到的是，這不死蟲是可以改換宿主的。被不死靈殺掉的人，極有可能變成新的不死靈，而不死蟲的繁殖力也不弱，五日便能翻一倍。

如此，村子才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而焱海家在十幾日的抵抗中，只剩下這幾十號人了。

枯心自知犯下大錯，又恍然記起最先被自己用泉水澆灌的女人，心愛的女人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復(fù)生，只是她現(xiàn)在又在何處呢？

枯心立即想到了那個僧人，覺得那僧人或許知道不死泉水的秘密，便借了一匹馬，他告訴焱海家人，僧人曾說過，會在百里外的人族寺廟里落腳，他三日之內(nèi)，畢竟返回。

一路疾行，僅僅走了數(shù)十里，他便看到了僧人。

由于四周區(qū)域的人族勢力都被兩大家族清理干凈，所以僧人趕路并不容易，但再不容易也不可能近八十多日也沒有走出去。

僧人，其實(shí)被襲擊了。

他靠坐在石壁邊上，枯心下馬走來，僧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枯心怔住了，因?yàn)樯穗p眼發(fā)紫，渾身冒著黑氣，一股熟悉的味道正從他身上涌出，僧人也變成了不死靈。

僧人看到了枯心，那一刻，幾十日的疑惑解開了。他嘆了口氣，說道：“你真的信了，也真的去帶回了不死泉水啊。”

“那泉水有問題。”枯心說道，“雖然能讓人不死不滅，但好像....”

“什么不死不滅，阿彌陀佛。”僧人嘆息道，“佛經(jīng)有言，阿丘尼（徂齡域佛道里的標(biāo)志性傳說人物）十全其功，卻因一罪，自愧退了西天長樂界，轉(zhuǎn)入人間輪回。只因信徒向其尋長生之道，阿丘尼憐憫眾生，便引天泉之水澆之，那泉中原來育養(yǎng)著魔蟲，可侵人骨肉，蝕人靈魂，使得天下眾生變成了不死不滅的走肉僵尸，也就是不死靈。此罪滔天，害了無數(shù)生靈，阿丘尼痛苦自責(zé)，散去功德，于人間自盡，以身化火，燒盡天下不死靈。”

枯心說道：“那不死泉水就是....”

“傳說，原來是真的。”僧人眼中流淚，“我數(shù)十日前，正在趕路，被一女人化成的不死靈咬中，不死蟲進(jìn)了我的身體，我如今也成了半死不活的怪物。如今我才明白，我也犯下了阿丘尼的罪，只可以我沒有阿丘尼之身，就算身死，也不可燒盡不死靈。”

“女人！”枯心知道，僧人所說的，正是自己親手復(fù)活的心愛之人。

可僧人的表現(xiàn)和其他不死靈是不一樣的，他還保持著自我的心智。僧人告訴枯心，自己修心佛之道久矣，其實(shí)所謂的心佛之道，也算是修行的一種。僧人才能抗衡身體里的不死蟲，但扛到現(xiàn)在，他也真的力不從心了。

僧人告訴枯心，自己至少有些道行，自己要把所有佛力都注入腿骨之內(nèi)，讓枯心燒了自己，并將腿骨制成刀，或許可幫助他對付不死靈。

枯心聽信此言，撿拾木柴，將僧人燒了，可事實(shí)上，僧人被燒得只剩骨架，但沒有一塊骨頭是特殊的，含有佛力的，僧人也高估了自己的道行。

一只不死蟲在火焰中掙扎了四五下，便失去了生機(jī)。

枯心將僧人掩埋，沒有急著去找女人，而是回頭趕回了村莊。沒想到自己離開了這么點(diǎn)時間，村莊的不死靈發(fā)現(xiàn)了焱海家剩下的人，那些人全都被活活咬死，也都變成了不死靈。

枯心潛入村中，幾番周轉(zhuǎn)，終于找到了一個活著的人，那孩子已經(jīng)重傷，命不久矣，在變成不死靈前，他告訴枯心，不死靈的身上有蟲子，殺死蟲子就能滅掉不死靈，這是他們?nèi)珕T被殺換來的答案，而蟲子一般在不死靈的頭中，他的刀太鈍，需要一把能直接斬開頭骨的刀。

那孩子是焱海家的小主子，他給枯心指了個方向，隨后便死去。枯心循路而去，找到了焱海家上上代家主的墓穴，掘土挖墳，他打開了棺蓋，找到了那把最鋒利的刀，接著回到了村莊，靠著兩把刀，他殺了村里剩下的不死靈，那刀確實(shí)鋒利，隨手一切就能開骨，他每次都用自己的刀阻擋不死靈的攻勢，接著用寶刀斬出關(guān)鍵一擊。

而后，他便踏上了尋覓，并斬滅不死靈的道路。

他從未找到那女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其實(shí)他的心從來都是迷茫著的，而他的由來，也從來不是平凡的，只是他記不清任何事，只有不斷地?cái)販绮凰溃拍軒Ыo他心靈的慰藉。

漸漸地，他的刀舊了，而那把寶刀，因?yàn)橐淮未蔚臄販绮⒔佑|不死蟲，而變得妖邪。他斬滅不死靈的本事越來越強(qiáng)大，但心，一直是空的。

所以，從某一刻開始，為了彌補(bǔ)自己那空虛迷茫的心，他的精神開始不自主的幻想，這使得他的現(xiàn)實(shí)與夢不斷地交織，他唯一能夠維持平衡的，就是自己那漸漸找到了答案和理由的心。

因此，他的心，進(jìn)入了修行之道。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兩百年....心修從無止境。

“吾心不滅、且聽塵鳴，御劍于前，一道斬靈。”心之道，直通神明，他一朝心成，而成就野游神之道，從此斬滅之道無休止境。

但他從來沒有找到那個心愛的女人，那也是他在神性之下，保留人性的唯一依靠，或許他早已見到了，并將其斬滅，只是自己無法認(rèn)可那張丑惡的面孔會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可人兒。

但要斬滅不死，他也需成為不死，不死蟲早已進(jìn)入其身，那數(shù)百道詛咒，其實(shí)是他不斷給自己的心，纏上的一道道執(zhí)念，在沒有找到那女人前，他不會倒下，那是一次次蒼白無力的欺騙，也是他明明心成野游神，身卻為凡人情況下，能活到現(xiàn)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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