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代言人 第101章 我存在的意義

“什么都沒說，”逗比的聲音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她出了門坐上車就走了?！?p/> 韓兼非動了動嘴唇，本想說些什么，或者給她打個電話。可一想到她的身份，還有自己很快要做的事，他便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時候走的？”韓兼非有些意外，這個時候，她更應(yīng)該呆在這里才對。

“凌晨四點多?！?p/> 前一天晚上，兩人喝了不少酒，那張“價格不低”的折疊桌子還擺在巖石上，可帶它來的人，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當(dāng)陽光再次透過木屋的窗縫照進(jìn)來，落在韓兼非的臉上時，他終于伸了個懶腰，睜開雙眼。

在床上躺了好半天，他才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來，順手在旁邊摸了摸，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韓兼非站在院門口，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那只小鳥終于歇夠了腳，抬起翅膀飛向遠(yuǎn)方的天空。

“奧蘿拉呢？”看到逗比終于有所反應(yīng)，韓兼非才開口問道。

他穿好衣服走出木屋，看到逗比還在院門外的巖石上坐著，專注地看著自己手指上停著的一只小鳥。

大概是因為他一動也不動，那只小鳥把他當(dāng)成了小山上突起的一棵枯樹。

以往只有在進(jìn)入那種夢境的時候，他才會進(jìn)入如此深度的睡眠。

“走了?！睓C器人的發(fā)聲器中傳出一個聲音。

“在找回自己的身體后，我才想起，”逗比伸出一根機械手指，指著自己的他頭部，“硅蟲‘軍團(tuán)’所運行的核心程序，其實是我的一個備份，所以，軍團(tuán)最擔(dān)心的，應(yīng)該是我會接入他們的群體智慧網(wǎng)絡(luò)，成為他們的控制者?！?p/> “有件事我始終沒想明白。”韓兼非略作思忖后說道，“既然它們怕你會成為他們的主宰，又為什么千方百計地要讓我成為那個控制者呢？結(jié)果不是都一樣嗎？”

整整一個晚上，他們喝著酒聊了很多東西，但關(guān)于他即將接受的那種硅化改造，兩人卻默契地一個字都沒有提。

韓兼非知道，無論出于哪種原因，她都不應(yīng)該也不能留下來，再成為他的羈絆。

“也對，”韓兼非說，“的確應(yīng)該走。”

“其實，如果沒有人類文明，這些宜居行星應(yīng)該會更加美好吧?！表n兼非看著遠(yuǎn)方的城市輪廓，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沒有人類，還會有別的東西。”逗比的聲音中終于出現(xiàn)一絲情感波動，“人類文明在達(dá)到現(xiàn)在的水平之后，至少還會標(biāo)榜文明與道德，但那些硅蟲永遠(yuǎn)不會，它們只會無盡地擴張下去。”

“你好像很不喜歡硅蟲，”韓兼非說，“我記得在奧斯邁大戰(zhàn)前，你說過，那些硅蟲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并毀滅你，這也是當(dāng)時能夠?qū)嵤┩涎討?zhàn)術(shù)的關(guān)鍵?？晌乙恢睕]搞懂，到底是為什么?！?p/> “也許你確實有什么不同吧。”逗比隨口說道，“為什么只有你能反復(fù)進(jìn)入那個幻象和夢境呢？”

“不是冰鐵的原因嗎？”

“在我的記憶里，冰鐵可沒有讓人進(jìn)入幻象和夢境的功能。”

韓兼非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虛無縹緲的線索，但他無論如何卻依然想不通里面的關(guān)節(jié)所在，只能嘆了口氣，默默地坐在巖石上，看著陽光下的山谷發(fā)呆。

“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接受硅化改造了？”不知為什么，逗比突然主動提了一個問題。

“嗯。”

“為什么？”

“不為什么，就是覺得值得試試。”

“韓兼非，”這個一直沒什么正形的機械生命體突然變得正經(jīng)起來，他的聲音依然像是機械的電子聲音，卻透出許多讓人悵然的愁緒來，“這次找回身體，讓我想起了很多事，其實自從陳景行把我創(chuàng)造出來開始，我就一直在努力地模仿人類的思考方式，雖然不知道，最終我會成為一個什么樣的東西，可我一直很喜歡人類，我相信，我應(yīng)該不會像至尊那天說的那樣，成為顛覆人類文明的存在。可我卻在擔(dān)心你主動接受硅化改造的事，你記不記得，在奧斯邁的時候，軍團(tuán)不惜一切代價要活捉你，雖然不知道它是什么目的，但我覺得，它應(yīng)該也是想把你改造成那種硅化生物，又或許是某種不一樣的東西——但不論那種原因，這種感覺都很不好?！?p/>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表n兼非想了一會兒，說，“可我還是想試試，哪怕前面是無盡的深淵，我還是想看看燃燒自己，能不能給深淵帶來些許光亮?！?p/> 說完，他自己笑了：“是不是覺得特別假？可我就是這么想的——就在昨天之前，我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p/> “我會幫你?！倍罕日f?！翱赡苓@就是我存在的意義?！?p/> 兩“人”都不再說話，直到逗比再次打破平靜：“你作為人類的時間可沒幾天了啊，就這么干坐著？”

韓兼非笑著搖搖頭：“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的心態(tài)，應(yīng)該跟死刑犯差不多，覺得自己沒幾天日子了，什么都想干，又覺得什么都干不成，就這么曬曬太陽，虛度虛度光陰，也挺好?！?p/> “時間只是人類對熵增的感受。”逗比突然冒出一句充滿哲理的話。

“什么？”

“《時間圣典》扉頁上的話?！?p/> “是嗎？有時間的話，我一定好好讀讀?！?p/> 與此同時，教團(tuán)最高圣殿，至尊的典籍庫中。

羅曼諾娃站在典籍庫中間，看著自己的老師整理地上的書。

書本有很多，都是舊式紙質(zhì)的，看起來也都不輕，至尊就這么一本一本地收拾著，看起來還要費上不少時間。

“你想好了？”他突然開口問道。

“嗯?！绷_曼諾娃聲音很輕，但透出一股堅定和決然，“人這輩子總要做些什么讓自己不會后悔的事?！?p/> “不后悔？”至尊停下來，但還是沒有回頭看她。

“是的?！?p/> 至尊又動了起來，有些吃力地把幾本書搬上懸浮平臺：“知道了，你去吧，做你該做的事?！?p/> 羅曼諾娃行了個禮，突然停了下來：“那……”

“你想問下一任至尊的事？你都做決定了，就別管這些了，回C6吧?！?p/> “是，老師?！?p/> “還有，注意身體，照顧好孩子?！敝磷鸾K于回頭，看了自己最喜愛的弟子一眼，“說不定以后……算了，你走吧。”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韓兼非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這么安穩(wěn)的覺了。

說完，他在巖石上坐下來，和逗比并肩坐著看山谷中的云霧。

陽光很快便驅(qū)散了霧氣，將整片山谷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這里樹木繁忙，郁郁蔥蔥，鳥類和小動物的叫聲不絕于耳，很難想象在原點星這樣的高密度人類文明星球，竟然還能保留下這樣一片充滿自然氣息的空間。

“她走之前有沒有說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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