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學生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威難測(中)

燕地仍寒，早春料峭，從皇宮到各衙門，仍然沒有從慶祝新年的氣氛里清醒過來。

上上下下的大家都舍不得正月新年，沒別的意思，就因為不用上班。

大明朝廷的假期實在太稀少了，一年到頭也沒幾天休息的，正月新年是所有人都舍不得過完的日子。

乾清宮管事太監(jiān)、御馬監(jiān)掌印、提督四勇士營、提督十二團營、提督上林苑海子關(guān)防、提督禮儀房并浣衣局、尚衣監(jiān)西直房秦福秦太監(jiān)一大早走出乾清門，深深吸了幾口還有些冷冽的空氣。

他喜歡這種有陰冷的感覺，非常契合自己的心境。

作為乾清宮管事太監(jiān)，秦太監(jiān)已經(jīng)不用親自動手貼身侍候皇帝了，主要負責牽頭抓總。但每天的第一項工作仍然是，等皇帝醒來后第一時間覲見皇帝。

覲見過程中，會領(lǐng)取今天的口諭，安排好皇帝日程上的大小事務(wù)，特別是安排好皇帝身邊的侍候人選。

把上面這些事情布置完畢后，秦太監(jiān)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從乾清宮出來，去處理其他差事，主要是御馬監(jiān)那邊的。

等到晚上，秦太監(jiān)又會回到乾清宮直房休息，這是乾清宮管事太監(jiān)的特權(quán)。按照宮里規(guī)矩，同時還會有一名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輪流到乾清宮直房值班。

近兩三年來，秦太監(jiān)的每一天大體上都是這樣過的，今天看起來也不例外。

站在乾清門外，秦福略略思考了下今天的其他工作，就要抬步向西去內(nèi)校場，卻看到有個太監(jiān)從遠處趨步過來，并對著自己招手。

逆著清晨陽光，秦福從身形就認出來了，來者是內(nèi)官監(jiān)太監(jiān)高忠，目前主要職事是負責宮里的工程建造，干的還不錯，皇帝很滿意。

這幾年皇位穩(wěn)固后，皇帝漸漸的開始沉迷道法，然后開始在宮里大舉修筑配套建筑殿宇，都是高忠來負責的。

宮禁之地，不可大呼小叫，高忠一直到靠近了秦福，才低聲開口道：“秦哥教我做事！”

論起歲數(shù)，高忠其實比秦福大三歲，但就心甘情愿的喊秦福為秦哥。

秦福淡淡的問：“又怎么了？”

態(tài)度雖然冷，但卻主動問起事情來，沒有故意回避。

高忠早習慣了，不以為意的連忙說：“皇爺有大孝心，今年想要開始給太后修造新宮室，我心里就拿不定主意，請秦哥來說道說道?！?p/> 眾所周知，當今有兩個太后，一個是弘治先皇的張皇后，當然現(xiàn)在是張?zhí)罅恕]錯，就是因為一夫一妻，被無數(shù)新媒體文八卦的那個明朝皇后。

另一個太后就是皇帝的生母蔣太后了，當年只是在湖北當王妃，沒想到兒子當了皇帝，便被接回京師成了太后。

秦福沉吟片刻后，首先說：“要修新宮室，肯定兩個太后都要有，不可能只修一個。

不然太厚此薄彼，大臣那邊過不去，而且皇爺臉面上也不好看?！?p/> 高忠就答話說：“修兩處宮室不是問題，但這兩處宮室怎么修才是問題，不知道皇爺是想修成一樣的，還是高低有所區(qū)別？”

嘉靖皇帝是一個特別計較“禮”的人，如果兩處宮室對比不合心意，那高忠日子就不好過了，特別是兩位太后的地位很微妙。

其實兩處宮室怎么修，關(guān)鍵還是看皇帝對兩位太后的態(tài)度，皇帝對自己親媽蔣太后肯定沒得說，但皇帝對張?zhí)蟮恼鎸崙B(tài)度到底什么樣？

想要直接試探，又是非常高風險的行為，窺伺君心惹怒了天子，直接被打死都有可能。

“誰讓你去直接試探了？”秦福指點迷津說：“張?zhí)笤趯m外有兩個兄弟，都是以外戚封侯，想個法子利用他們不

就行了？

通過皇爺對這兩兄弟的態(tài)度，便能看出皇爺對張?zhí)蟮膶嶋H心意！然后你如何修造宮室，不就心里有數(shù)了?！?p/> “好主意！”高忠興奮的說，對他們太監(jiān)來說，能破解皇帝的真實心思，就是最大的政治資源。

當然秦太監(jiān)肯指點高忠，也不是因為他是爛好人，而是因為他和高忠需要抱團，必須互相助力。

當年經(jīng)過皇位交替之際的大清洗后，現(xiàn)如今很多當權(quán)的太監(jiān)都是所謂的興邸舊人。就是嘉靖皇帝還在當藩王時，興王府里的那些太監(jiān)。

比如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張佐、黃英、戴永等人，以及年紀還不大，但肯定會被重用的前興王大伴黃錦。

但秦福和高忠雖然都受嘉靖皇帝的信任和重用，但卻都不是興邸舊人，當然就自動抱團結(jié)黨了。

這兩人里，秦福還好些，是今上登極以后才入宮的，宮內(nèi)歷史清白，天子親自選用提拔出來的重要宦官。

高忠就差點了，他從小入宮，拜過干爹，是傳統(tǒng)體制下培養(yǎng)起來的建制派太監(jiān)。但在嘉靖初年這個特殊時間段，卻有點前朝余孽的味道。

嘉靖皇帝一個外地藩王入宮，對那些盤踞在宮禁里、代代傳承的老體系太監(jiān)本能的不信任，高忠這樣的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了。

高忠想到自己的差事，不禁嘆道：“為皇爺做事真難?！?p/> 想到喜怒無常的嘉靖皇帝，向來冷臉對外的秦福也難得說了句心里話：“陛下天威難測，在乾清宮如履薄冰，還是盡早尋求外放，以免招致不測之禍事?！?p/> 高忠忍不住問道：“如今各地已經(jīng)裁撤鎮(zhèn)守中官，你還想去哪里？”

對于政治盟友，秦福也沒必要隱瞞，吐露心思說：“我看東廠就不錯。”

理論上，總督東廠太監(jiān)往往是太監(jiān)體系里的第二號人物。

現(xiàn)在的東廠督公是畢云，也是一個前朝余孽，但卻一直被嘉靖皇帝留用。別問原因，問就是帝王權(quán)術(shù)。

“對了?！备咧矣终f：“被罷黜的潘真托我傳話，想求你在皇爺面前美言幾句，看看能否重新起用?！?p/> 秦福冷淡的說：“重新起用他做什么？”

“確實沒用，簡直就是個笑柄一樣的廢物?！备咧乙踩滩蛔⊥虏郏骸奥犝f這潘真在南京時，竟然被一個秀才整治了?！?p/> 關(guān)于秦福當年是由潘真接引入宮的這件事，高忠假裝忘了，只字不提。他只是略略奇怪，秦福為何對潘真如此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