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第814章 三月十八【終】

將兒子交給邢岫煙和奶媽看顧，焦順與史湘云連夜趕到了榮國府。

一見他來，闔府上下就有了主心骨，王夫人、邢夫人親自將夫妻兩個請進(jìn)榮禧堂內(nèi)落座，薛姨媽、李紈、王熙鳳、薛寶釵、尤氏、薛蟠等等也全都陪同在側(cè)。

不等她們開口，焦順便問：“璉二哥的事情我已經(jīng)聽說了，但到底是怎么回事，還要請兩位嬸嬸幫忙解惑——若不明就里，我也沒辦法對癥下藥。”

王夫人下意識看向了王熙鳳，她回來一聽說這事兒就慌的六神無主，倒還沒詳細(xì)了解過其中的內(nèi)情。

王熙鳳見狀接茬道：“我讓人問過了，他就是貪圖那孫紹祖許下的好處，所以才被人家哄去陪酒，最后稀里糊涂的卷進(jìn)了謀逆案里。”

頓了頓，又補(bǔ)充道：“要說他有膽子謀逆，我是決計(jì)不信的。”

薛蟠也跟著猛點(diǎn)頭：“是啊，璉二哥那人軟的很！”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用太過著急。”

焦順道：“負(fù)責(zé)審訊孫紹祖的柳芳柳大人，先前特意來找過我，問的就是璉二哥的事兒，我當(dāng)時就告訴他，璉二哥或許有些貪杯的毛病，但卻明事禮知分寸，大節(jié)上絕無虧欠，讓他只管秉公直斷，也好盡快還璉二哥一個清白。”

薛寶釵在一旁聽了，暗暗感嘆果然人與人是不同的，府里上上下下一說這事兒，便道賈璉無膽怯懦斷不敢謀逆，到焦順嘴里卻成了大節(jié)不虧。

雖然說的是同一件事，卻明顯給人兩種印象。

而王夫人幾個聽說他已經(jīng)見過主審官了，當(dāng)即也都放心了不少。

薛蟠這時候又跳出來道：“我先前派人去打典，結(jié)果被人一口回絕了，如今哥哥既與那主審官熟稔，能不能讓大理寺通融通融，放咱們進(jìn)去見璉二哥一面？”

焦順面露為難之色。

薛姨媽忙呵斥兒子：“你裹什么亂，這畢竟是謀逆案，倘若讓人知道咱們?nèi)ヌ揭暷悱I二哥，保不齊又傳出什么閑話來。”

王夫人也忙道：“若是為難的話就算了，只要璉哥兒能安安穩(wěn)穩(wěn)從里面出來就好。”

“難是有些難。”

焦順這時才慨然道：“不過璉二哥不比別人，縱使冒些風(fēng)險(xiǎn)又何妨？”

說著，他摸出懷表來看了一眼，站起身道：“事不宜遲，趁著天色尚早，我這就帶人過去瞧瞧。”

眾人也忙跟著起身，原本去探監(jiān)應(yīng)該帶上王熙鳳的，但王熙鳳臨盆在即，自然不可能跟著過去探視，何況這事兒又是薛蟠挑起來的，于是眾人便異口同聲推了他去。

薛蟠正巴不得如此，一疊聲的催著焦順出了榮國府。

王夫人幾個將他們送到內(nèi)儀門，又眼瞧著兩個魁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當(dāng)中，這才轉(zhuǎn)頭回了榮禧堂等消息。

而這次，被眾星捧月的就成了史湘云，莫說同輩的，連最近跳十分跳脫的邢夫人，與史湘云說話時都帶了三份小心七分和藹。

薛寶釵見狀，眼中閃過暗淡之色。

本來這一切……

若沒有失身于焦順，她或許還能默默忍耐，但現(xiàn)在卻是賠了身子又折兵，實(shí)在是讓人心有不甘。

恰恰又聽史湘云道：“聽我們家老爺說，三姐姐的事情已經(jīng)在宮里掛了號，如果不出預(yù)料的話，她這回陪護(hù)太子的功勞，等到成婚時會折算成誥命賞賜下來。”

這下寶釵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誥命還在其次，主要是在宮里掛了號，往后說不得還有機(jī)緣。

若是換成自己……

可明面上自己與焦順八竿子打不著，又拿什么去爭這個名額？

越想越是委屈，趁著王夫人離席去方便的時候，她忍不住跟了出去，攔下王夫人又屏退左右，開門見山的問：“南邊兒得了璉二哥的消息，多半會讓寶玉回來奔走，到時候我與……太太準(zhǔn)備如何處置？”

王夫人剛剛倒沒想到這一節(jié)，此刻頓時就犯起了難，按照她的意思，大不了和先前一樣拖著就是，但看寶釵的態(tài)度顯然并不認(rèn)可這種冷處理。

于是試探著問：“那依著你的意思呢？”

“太太先前不是說可以和離嗎？”

王夫人表情一僵，旋即拉著寶釵苦口婆心的勸道：“能是能，但真要是和離了，改嫁的話多半門不當(dāng)戶不對，再碰上婆家另眼相看，豈不越發(fā)委屈了你？”

“那若是不和離，難道就這么一直不黑不白的？！”

“那、其實(shí)……”

王夫人本想說讓她和焦順斷掉往來，以后兩口子只當(dāng)是沒這回事兒，該怎么過就怎么過。

可當(dāng)初是自己為了女兒，主動把寶釵推給了焦順，現(xiàn)如今再勸她與焦順斷掉，總覺得張不開這個嘴。

再說了，焦順那邊兒也不好交代。

可要不是不斷掉，往后這日子還怎么過？！

“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最后王夫人只能使出了拖字訣，尋思著要不要先征詢一下焦順的意見，再做定奪。

大理寺。

發(fā)生了謀逆大案，這陣子大理寺是沒黑沒白連軸轉(zhuǎn)，柳芳正在值房里翻看今天的審訊記錄，聽說焦順到訪，連忙將他親自迎了進(jìn)來。

上回焦順來的時候，大理寺的官吏沒給他什么好臉色，但眼下焦主事已經(jīng)連升三級，成了與大理寺卿齊平的通政使，待遇自是大大不同。

沿途官吏甭管是怎么想的，至少態(tài)度上都恭敬有加。

在柳芳的值房里吃著茶閑聊了幾句，焦順這才道明了來意。

柳芳倒也并不奇怪，雖然焦順說讓自己秉公直斷，但榮國府的人怎么可能坐得住，必然是要托他來疏通疏通的。

如今只說探監(jiān)不提審案，已經(jīng)算是極好了。

于是當(dāng)即拍板道：“若是別個來，便是天王老子下官也絕不敢徇私，但焦大人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叛亂，甚至親手拿住了反王，絕不可能涉及此案，本官便為焦大人破一破例，料來也沒人敢挑剔什么。”

說著，就喊了兩名文吏進(jìn)來，讓他們帶著焦順前去探監(jiān)。

焦順鄭重道了聲謝，這才帶著薛蟠轉(zhuǎn)奔牢中。

因?yàn)檫€沒有定罪，又有賢德妃和焦順的面子在，賈璉的待遇倒還不錯，單獨(dú)住了一間牢房，有床有被子甚至還有蚊帳。

不過即便是被優(yōu)待了，賈璉也依舊是肉眼可見的萎靡，見到焦順來探監(jiān)，一時甚至還以為是在做夢，揉了揉眼睛再看，才猛地?fù)涞嚼伍T前激動道：“暢卿救我、暢卿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他們冤枉的！”

“璉二哥稍安勿躁。”

焦順抬手虛壓了兩下，反問道：“依著你的說法，你陪著孫紹祖一起宴請神武營軍官的事情，都是子虛烏有啰？”

賈璉激動的態(tài)度頓時一滯，訕訕道：“我、我哪知道他是為了、是為了……”

“既然確有此事，二哥就得好好交代，爭取把事情弄清楚。”

焦順打斷了他的話，還想再說什么的時候，旁邊薛蟠卻拱了拱他的胳膊，嘿笑道：“哥哥，先讓我單獨(dú)跟璉二哥說幾句話成么？”

焦順狐疑的掃了他一眼，心道這兩個人私下里難道還有什么交易不成？

經(jīng)不住薛蟠再三懇求，他便先退到一旁等候。

也不知薛蟠和賈璉說了些什么，一開始賈璉十分激動的樣子，后來卻漸漸軟了，哭喪著臉極不情愿的點(diǎn)了頭。

見他們說的差不多了，焦順這才回到了牢門前，正想尋薛蟠試探兩句，看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忽聽賈璉道：“文龍兄弟，你且退開些，讓我單獨(dú)與暢卿說幾句話。”

薛蟠倒是爽快，一句‘好嘞’便顛顛兒的跑遠(yuǎn)了。

焦順正好奇兩人到底唱的哪一出，就見賈璉抓著欄桿哀求道：“暢卿、暢卿，你一定要救救我，等我出去之后，就把那孩子當(dāng)親生的養(yǎng)！”

頓了頓，又改口道：“我把他當(dāng)親爹供著都行！”

瞧他那奴顏婢膝的樣子，似乎已經(jīng)賣掉了節(jié)操，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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