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諸天的劍客 第二十三章 夜幕天啟

為什么要把夜空稱作夜幕？

或許是因?yàn)槿张c夜總是一點(diǎn)點(diǎn)交替，就像幕布一般。

或許，是因?yàn)樘焐嫌腥耍蛘哒f有神。

神靈拉扯幕布，讓日夜交替，轉(zhuǎn)動夜的輪盤，讓星辰斗轉(zhuǎn)。

人似乎生來就懼怕黑暗。

但我們怕的，或許并不是黑暗本身。

“那就是月？”

夫子在古樹下坐了很久，從日暮坐到天上遍布星辰。

“是的，那就是月?！?p/> 君陌坐在夫子身側(cè)，也不再刻意講究什么師徒之禮。

兩人的這段對話已經(jīng)重復(fù)了一千次。

“那月在何處？”

李慢慢陪著夫子，在樹下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此時(shí)，他終于有些忍受不了，問出了這個(gè)很關(guān)鍵的問題。

“月在何處？”

君陌神色呆滯，喃喃自語。

“是啊，月在何處？”

夫子單手握著酒壺，卻不見他飲過一口。

荒原之上，一架馬車之中。

寧缺背著弓箭，在手心畫著符，他不時(shí)掀開車窗的簾子，望向遍布星辰的夜空。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

他放下簾子，喃喃自語。

人間某座小鎮(zhèn)，某處集市，熱鬧嘈亂，空氣里彌漫著爛菜葉和雞屎的味道。

一個(gè)男人提著一壺酒，走進(jìn)一間肉鋪。

屠夫關(guān)上鋪門，帶著那人登上二樓天臺，對桌坐下，開始喝酒吃肉。

“南晉那一役，總算知道了夫子有多高。”

屠夫用手捻起一塊豬頭肉，蘸著辣油塞進(jìn)了嘴中。

“那把劍？”

酒徒抱著酒壇灌了一口，打了一個(gè)酒嗝。

“是那個(gè)人。”

屠夫笑了笑，從酒徒手中取過酒壇，同樣灌了一口。

“他總說昊天飛的再高又有什么用，今日看來，他遲早有一天也要飛上天空?！?p/> 酒徒望向那只有點(diǎn)點(diǎn)星輝的夜空，嘲諷道。

“夜太黑了。”

屠夫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

“躲在影子里久了，就不覺得黑了?！?p/> 酒徒瞧了瞧盤子里的肉，在昊天眼中，這便是人間之人的模樣。

陳玄并不知道因?yàn)樗囊粍?，?dǎo)致書院后山不得安寧。

此刻的他，正駕著牛車行在官道之上。

牛車自然是夫子的牛車，就像夫子袖中的那把劍是他的劍一樣。

那頭牛跟隨了夫子很長時(shí)間，所以它變成了一頭很特別的牛。

那把劍也跟隨了陳玄很長時(shí)間，所以它變得更加特別。

“所以你倒是把我的劍還給我啊，何必這樣一手交牛一手交劍？”

陳玄嘆了一口氣，從腰間解下葫蘆，像伺候大爺一樣給那頭牛灌酒。

前路忽然出現(xiàn)了另一架車，一架巨大的車。

或者說，一架巨大的車輦。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選擇來擋我的道?！?p/> 陳玄將葫蘆系在腰間，笑著走下馬車。

“即便你殺了柳白，即便你是天下第一劍士，但如今你已經(jīng)沒有劍了?！?p/> 他的聲音寒冷而宏亮，就像是深冬的雷鳴。

陳玄笑了笑，遙遙一指，點(diǎn)在車輦之上。

輦上有萬重紗，在這一指下，被劍氣劃成無數(shù)細(xì)絲。

西陵神殿掌教大人的真身，沒有幾個(gè)人見過。

所以他才被稱為世間最神秘的兩個(gè)人之一。

此時(shí)他的真身終于出現(xiàn)在光天化日之下，哦不，黑夜黯星之下。

“你，吃糖嗎？”

陳玄望向那一道矮小的身影，笑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糖果。

輦上立著一個(gè)容貌普通的老道士。

但他卻又很奇特。

他很矮，甚至不如八九歲的孩童。

他很瘦，就似一具可以行走的干尸。

他是世間最為神秘的兩個(gè)人之一，但今日之后，他便不再是了。

所以，他怒了。

“我要替昊天凈化人間的污穢?！?p/> 他憤怒地說道。

世間很少有人敢說替昊天如何如何，但他絕對算是一個(gè)，因?yàn)樗俏髁晟竦畹恼平?，他是天下的至?qiáng)者之一，他是昊天的寵兒，他是熊初墨。

掌教神情驟然一肅，提起右拳，沉腰吸氣，就這樣一拳擊了過去。

他很瘦，很矮，看著很幼小，所以他出拳看上去很可笑。

所以陳玄笑了起來。

他拍了拍黃牛的背，笑得連手指都有些發(fā)顫。

“他要?dú)⑽摇！?p/> 陳玄笑著說道。

西陵掌教熊初墨，早已破開五境的壁障，他是昊天最忠實(shí)的信徒，于是他入了天啟境界。

掌教的那一拳看上去平實(shí)無奇，但隨著那一拳揮出，夜晚便不再黑暗。

這一拳似乎要將方圓數(shù)里的天地元?dú)舛寄圻^來，指縫之間，更是溢散出純白的光輝，仿佛手中攥著一輪大日。

陳玄卻突然沉默了起來，他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愣了神。

他只是靜靜地吐納著，吐納著云氣，吐納著靈氣，也就是吐納著天地元?dú)狻?p/> 他的丹田之中有五顆珠子，除此之外，還有一棵樹。

一棵生滿綠葉，即便是葉間的一縷青氣便足以讓人頓悟的樹。

一棵菩提樹。

陳玄在看，在學(xué)，在模仿昊天神術(shù)。

于是他也揮出了一拳。

同樣平實(shí)無奇，同樣是拳內(nèi)大放光華。

但他的胳膊比掌教長，所以他后發(fā)先至。

于是，昊天最忠實(shí)的信徒被天下最忤逆的逆臣一拳掀翻了。

“我悟了。”

陳玄看著緩緩起身的熊初墨，淡然說道。

白晝的陽光便是昊天神輝，陳玄不是昊天的信徒，難以施展真正的神輝，但他可以制造陽光。

他一手虛握，一縷縷昊天神輝凝聚在他的手中，化成一把足有十余里長的光劍。

這把劍不似神將的那一把，有數(shù)十丈寬，相反，它只有三寸寬。

于是，這一把劍就像是一條線。

陳玄便用這一根針線穿向熊初墨。

他是昊天最為忠實(shí)的信徒。

于是他開始祈求昊天。

他緩緩舉起雙手，殘余的右掌掌心向天，臉上的神情異常堅(jiān)定執(zhí)著，聲若春雷綻開，傳向四野與天空。

“請昊天賜予我力量！”

一股磅礴的力量，透過黯淡的夜幕，降臨世間，那是最熾烈的陽光，那是最純正的昊天神輝。

陳玄聞言一怔，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一線穿心。

“我的劍不在，依舊能殺你?！?p/> 陳玄緩緩行到熊初墨身前，低下頭，費(fèi)力地用手指點(diǎn)在他的眉心。

掌教，這位昊天最為忠實(shí)的信徒，就這樣去往了昊天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