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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六百三十二章:背水一戰(zhàn)?
楊洪已經(jīng)許久沒有上朝了。
大約是從太上皇致祭宣府之后,這位百戰(zhàn)老將,回到京師當(dāng)中,便病了。
后來慢慢傳出于謙在邊境暗查軍屯的消息,朝野上下,又冒出各種流言。
有的說楊洪是心虛不敢上朝,有的說楊洪是怕了于謙,在府中等死,也有的說,楊洪是積蓄力量,等著反戈一擊。
對于這些謠言,楊洪一概不理,甚至到了后來,連過府拜訪的客人都不見了,都交給了自家的兒子打理。
至于朝會,更是次次告假,來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如今,楊俊流放,楊能出京,兵部整飭軍屯的奏疏明晃晃的上了廷議,這位昌平侯,終于是要按捺不住了嗎?
按例,朝會之上,公侯位居文武班首,次駙馬,次伯,自一品而下各照品級、文東武西、依次序立。
但是,由于爵位的特殊性質(zhì),非社稷軍功不授,所以,基本上,文官這邊的第一班就是七卿大臣,而武臣這邊的第一班則是勛貴大臣。。
京城四大公府,英國公年紀(jì)尚幼,成國公爵位虛懸,定國公前年崩逝,子幼尚未襲爵,所以真正立于朝班的,就只有一個豐國公李賢。
因此,在李賢早已經(jīng)出列的前提下,楊洪這個昌平侯,本就列于第一班中,聲音方起,便匯聚了無數(shù)人的目光。
楊洪的氣色看著不大好,或許是因?yàn)檎娴睦p綿病榻多時,又或許是因?yàn)檫@段時間流言紛紛,心力交瘁。
總之,這位百戰(zhàn)老將,此刻看起來身軀有些佝僂,全無鎮(zhèn)守宣府時的威風(fēng)赫赫,亦無回京受封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
隨著聲音落下,楊洪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舉步移列,一步步從朝班中,來到丹墀中央。
風(fēng)卷云動,旌旗獵獵,黃天之下,高居九重的天子玉音垂問,波瀾不驚。
“昌平侯楊洪,何事啟奏?”
“臣,劾寧遠(yuǎn)侯任禮,貪瀆無狀,冒功敗戰(zhàn),擅失軍田,結(jié)黨營私,欺瞞朝廷,暗殺大臣,膽大妄為,罔負(fù)天恩,罪在當(dāng)誅!”
楊洪拜倒在地,聲音蒼老,但卻仿若金鐵交鳴。
丹墀之上,楊洪手捧奏疏,高舉過頂,原本略顯彎曲的脊背,陡然挺直。
僅僅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注視著他的所有人,心頭便不約而同的生出一陣寒意。
猛虎下山,必?fù)袢硕桑?p/>
內(nèi)侍走下御階,從楊洪的手中接過奏本,奉至御前,然而,天子卻并未打開,只是平靜問道。
“昌平侯,今日廷議乃兵部整飭軍屯疏,你要彈劾寧遠(yuǎn)侯任禮,可是因?yàn)椋麆倓偡磳Υ耸瑁俊?p/>
不得不說,天子的反應(yīng),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yù)料。
楊洪會在這次廷議上有所動作,這是在場的多數(shù)大臣都能夠猜到的事。
這次整飭軍屯,種種跡象表明,昌平侯府早已經(jīng)陷入了風(fēng)暴的中心。
無論是要竭力反抗,還是認(rèn)罪求得寬恩,楊家都勢必不能毫無表示。
所以,朝臣們對于楊洪出面并不意外。
甚至于,對于楊洪剛剛說出的那番話,雖然信息量很大,但是,朝臣們在稍稍有了準(zhǔn)備的情況下,盡管接受起來仍然艱難,可也畢竟在意料之中。
心思轉(zhuǎn)得快的,立刻就明白過來,楊洪想要拿任禮當(dāng)擋箭牌,換得自己的一家平安。
這本不是什么很難想到的事情,朝野上下對此早有猜測,只不過沒有人敢確定,楊家到底會拉誰出來而已。
現(xiàn)在,自然是確定了。
寧遠(yuǎn)侯任禮,有戰(zhàn)功,有資歷,有權(quán)勢,夠份量,若是能夠扳倒他的話,楊家說不定真的能夠逃過一劫。
但是,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聽這口氣,是對楊洪彈劾任禮有所不滿?
眾臣心中心思紛紛,但是,楊洪卻并無任何慌亂之色,迎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輕輕頷首,聲音淡然。
“回陛下,是!”
聲音落下,哪怕是在朝會之上,有糾儀御史在,在場眾臣還是忍不住掀起一陣低低的議論之聲。
楊洪,竟然就這么承認(rèn)了?
然而,接下來才是更奇怪的事情。
眾所周知,任侯爺在如今的武臣當(dāng)中,無論是權(quán)勢軍功,還是地位威望,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
不僅有侯爵之位,而且還執(zhí)掌中軍都督府,更兼和各家勛貴交好。
上次這位任侯爺和英國公府一起敲響登聞鼓之事,朝臣們至今還歷歷在目。
所以正常情況下,如今這種狀況,早該有其他勛貴出面,為任侯爺張目。
但是,怪就怪在這一點(diǎn)!
從剛剛?cè)魏顮敵雒娲罅x凜然的反對整飭軍屯,到如今他被楊洪如此彈劾,勛貴武臣這邊,遲遲都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場中再次沉寂了片刻,天子似乎也有些詫異,沒有想到楊洪會這么干脆利落的承認(rèn),將手輕輕的按在手邊的奏本上,天子方問道。
“所以,昌平侯的意思是,你彈劾寧遠(yuǎn)侯,是因一己之私,攻訐朝臣?”
這般口氣無悲無喜,讓人聽不出是何意味。
面對天子垂問,楊洪這次卻搖了搖頭,道。
“回陛下,因一己之私攻訐朝臣者非臣也,乃寧遠(yuǎn)侯任禮也!”
說著話,這位老將似乎下了什么決心,輕輕的抬起頭,渾濁的雙眼眸光閃動,道。
“陛下,臣自知有罪,常鎮(zhèn)宣府多年,曾犯侵占軍田,私墾民田,挪用軍士等罪,此次兵部整飭軍屯,臣早已將數(shù)年來所行之事寫明自陳,只待今日呈于御前,甘受責(zé)罰。”
“然臣更知,朝中于軍屯一事牽扯比臣更深者,大有人在,欲因己之私阻撓朝廷大政者,更非罕有,故臣今日冒死上奏,既為自罪,亦為朝廷誅賊!”
“臣之罪過,甘愿受朝廷處置,但,寧遠(yuǎn)侯任禮罪行累累,確鑿無疑,今日廷議整飭軍屯疏,任禮早有預(yù)謀,非出于公心,實(shí)乃為掩蓋罪行。”
“故臣請陛下,準(zhǔn)臣當(dāng)廷對質(zhì),將此賊之罪公之于眾,以安朝局民心!”
說著話,楊洪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本新的奏疏,高高舉過頭頂,上寫著幾個字。
《臣昌平侯楊洪奏宣府歷年軍屯積弊自陳疏》!
隨著內(nèi)侍再次走下御階,將這份奏本呈上御前,在場眾臣望著跪倒在地的楊洪,心中不約而同的浮起一個同樣的想法。
這位昌平侯,不會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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