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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九百七十三章你想做什么?
在很多老百姓的認知當(dāng)中,天子寶璽,就是所謂的御璽,就是放在皇帝案頭,隨取隨用的印信。
但是實際上,真正的御璽,無論是保存還是使用,都有著嚴格的規(guī)制。
在朝廷的正式規(guī)制當(dāng)中,御璽稱之為御寶,共有十七枚,分別用于不同的場景下。
通常情況下,宮中有專門的司寶女官,負責(zé)御寶的日常保存,但是,司寶女官僅負責(zé)保存,并無取用的權(quán)力。
真正有用寶權(quán)力的,是外尚寶司,和內(nèi)宮當(dāng)中的尚寶監(jiān)不同,外尚寶司,是正經(jīng)的朝廷衙門,其中的官員也是朝廷命官。
圣旨在下發(fā)的過程當(dāng)中,如果是一些日常循例的政務(wù),譬如說一些誥敕文書,像是吏部京察的公文,兵部武選的貼黃簿,戶部的核算公文,在得到皇帝朱批之后,會返回各衙門。
各衙門重新整理好之后,帶著有皇帝朱批的奏疏,到尚寶司申請用寶。
尚寶司在確認朱批之后,書寫揭帖,入宮至尚寶監(jiān),尚寶太監(jiān)拿到揭帖之后,赴御前請旨,得旨意后,至司寶女官處,取出對應(yīng)應(yīng)當(dāng)使用的御寶。
隨后,尚寶太監(jiān)奉御寶至奉天門外,交給尚寶卿,由尚寶卿在已經(jīng)寫好的圣旨上用寶,每次取用,尚寶司需編制勘合,分書兩份,一份留尚寶司內(nèi),一份交由尚寶監(jiān)保存,以備查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正重要的,其實并不是落于紙面上的那枚璽印,而是在這用寶的整個流程當(dāng)中,從皇帝朱批開始,到尚寶司揭帖,準(zhǔn)用旨意,用寶勘合這一系列的用寶痕跡和參與其中的官員,女官,內(nèi)宦。
這也正是皇帝中旨的效力會大打折扣的原因之一,一般情況下,中旨是由皇帝所寫,然后直接命尚寶監(jiān)取用御寶,整個過程當(dāng)中,外尚寶司不曾參與,自然,也沒有留存的朱批,揭帖,勘合等物。
沒有這些,說句不該說的,事實上就難以核證圣旨的真?zhèn)危吘梗瑐卧飙t印雖然困難,但是如果有專精此道之輩,也并非沒有可能。
所以說,通常情況下,如果皇帝下的是中旨,或者是緊急狀況下,來不及走這么流程,那么為了證明圣旨的真實性,會有其他的佐證之物,例如王命旗牌,走馬符牌,調(diào)兵勘合等物。
除此之外,在使用的細節(jié)上,御寶也有嚴格的規(guī)范。
譬如,祭祀天地,用皇帝奉天之寶,召見宗室勤王,調(diào)兵遣將,用皇帝信寶,詔諭宗親,用皇帝親親之寶,招撫外服,征發(fā)徭役,用天子信寶,誥書用制誥之寶,敕書用敕命之寶……如此種種,皆有典制。
大略而言,御寶從名稱上,可以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以皇帝開頭的,用于禮制性較強的內(nèi)政,如皇帝奉天之寶,用于祭祀天地,皇帝親親之寶,用于詔諭宗親,皇帝信寶,用于調(diào)兵遣將,平定內(nèi)亂等。
第二種是以天子開頭的,用于和疆域有關(guān)的外政,如天子之寶,用于祭祀山川鬼神,祈求邊疆安定,天子信寶,用于招撫外服,征發(fā)徭役等。
最后一種,則是既無皇帝也無天子的,一般用于專門性較強的政務(wù)上,如詔書所用的制誥之寶,敕書所用敕命之寶,賞賜臣工所用廣運之寶,皆屬此列。
所以,從理論上來講,楊俊面前的這份圣旨,是用于冊封外國,理當(dāng)用天子行寶,但是事實上,這份圣旨上,用的卻是大赦天下才會使用的皇帝之寶。
這不對勁!
楊俊眉頭緊皺,躊躇片刻,試探著問道。
“這……難道是宮中的司寶女官,或是尚寶監(jiān)弄錯了?”
這個問題問出來,楊俊自己都覺得荒謬,不論是尚寶監(jiān)還是尚寶司,平日里干的就是用寶這件事。
大明對御寶的看管使用嚴格無比,就算是司寶女官拿錯了,尚寶監(jiān)帶走之前也必定會再次核驗。
就算是兩者都疏忽了,拿錯了御寶,可別忘了,尚寶監(jiān)只負責(zé)取寶,并無權(quán)用寶。
就算是中旨,不經(jīng)過尚寶司,那么最終真正在這圣旨上用寶的,應(yīng)該是天子本人才對。
總不至于,天子也弄錯了吧?
面對楊俊的疑問,楊杰卻笑了笑,道。
“朝廷用寶,自有典制,如此明顯的錯誤,但凡在朝中待得久一些的大臣,一眼便可辨認出來。”
說著話,楊杰眨了眨眼睛,道。
“我問二哥一個問題,如果是你,接到一份圣旨,內(nèi)容是讓你即刻調(diào)兵攻入宮城,但是,既沒有調(diào)兵勘合,也沒有金銀字牌,你會怎么做?”
楊俊想都沒想就開口,道。
“那自然是按兵不動,立刻派人去兵部和宮中核實……”
于是,楊杰又問道。
“那如果說,這道圣旨上,沒有內(nèi)閣的簽押,沒有六科的副署,只有一枚璽印,而偏偏這璽印,都用錯了呢?”
楊俊到底不傻,目光立刻就落在了面前的圣旨上。
如果說,真的遇到了楊杰所說的那種情況,別說是調(diào)兵了,任何一個將領(lǐng),怕是要當(dāng)場將傳旨之人拿下,治他一個假傳圣旨之罪。
所以……
“小杰,伱的意思是,這份圣旨是陛下故意做成這樣子的?”
聽到這個問題,楊杰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但是很快就恢復(fù)如常,冷笑一聲,道。
“既無內(nèi)閣簽押,又無六科副署,甚至,宮中和尚寶司都沒有用寶的記錄,就算是這份東西拿到京城當(dāng)中,也先又憑什么說,這是圣旨?”
“何況,當(dāng)初太上皇北狩時,也先便曾偽造圣旨,妄圖叩關(guān),如今竟敢故技重施,陛下不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都是恩寬了!”
這……還能這么說嗎?
楊俊眨了眨眼睛,費了半天勁,才總算是捋順了這中間的關(guān)節(jié)。
當(dāng)然,明白過來之后,他又想起一個問題。
那就是,就算這圣旨沒有內(nèi)閣簽押,六科副署,可畢竟動了御寶,就算能繞過尚寶司,可司寶女官和尚寶監(jiān)處,肯定會留下記錄的。
可看楊杰的樣子,卻是篤定宮中也沒有記錄,難道說,天子竟然連用寶的記錄也消去了?
不對啊,凡用御寶,必有記錄,這是規(guī)制,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違背典制,消除這些記錄的。
畢竟,有記錄,就會有記錄的人,御寶使用,要經(jīng)過的人并不少,單純的消除紙面上的記錄,并無意義。
相反的,刻意的消除用寶的記錄,反而會令人生疑。
總不可能,皇帝為了這檔子事,把涉及到的司寶女官,尚寶太監(jiān)都給弄死吧……
剛剛想開口再問,他又轉(zhuǎn)念一想,這些記錄就算是有,可既然保存在內(nèi)宮當(dāng)中,其實和沒有一樣。
畢竟,沒有皇帝的允準(zhǔn),不可能有人能夠翻閱得到內(nèi)宮當(dāng)中的記錄。
至于說,也先等人會不會識破這道圣旨,他倒是并不擔(dān)心。
御寶如何使用,在大明并不算什么秘密,但是,也并不是人盡皆知的事。
如果不是對典制十分熟悉,或者在朝中歷練多年的大臣,很難一眼就看出問題。
就像楊俊自己,最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察覺到這份圣旨有什么不對。
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偽造圣旨這種事情,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所以,楊俊壓根就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
也先等人,畢竟是草原部族,所以這份圣旨,想要蒙騙他們,完全足夠了。
明白過來之后,楊俊才放下心來,道。
“原來如此,陛下為了你的安危,如此籌謀,當(dāng)真是皇恩浩蕩啊!”
聞言,楊杰的臉色變得有些莫名,片刻之后,他抬頭望著京城的方向,道。
“是啊,陛下對我,恩寬之至,粉身碎骨,難報天恩啊!”
這話中的口氣有些復(fù)雜,不過,楊俊卻并沒有聽出來,想了想,他開口問道。
“那小杰,接下來,我們怎么辦?將這份圣旨交給孛都嗎?”
楊杰回過神來,沉吟片刻,輕輕搖了搖頭,道。
“二哥明日便知。”
“好,那我讓底下的人隨時待命……”
楊俊雖然仍有疑惑,但是,也沒有再多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翌日。
在楊杰的吩咐下,楊俊帶著人早早的就收拾好了行裝,一直守衛(wèi)在營帳的四周。
為了看守楊杰,這處營地選在一個山坡上,從上往下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可以想見,如果他們想要偷偷逃跑,在沒有任何遮擋的情況下,即便是出了營,也根本走不遠,就會被發(fā)現(xiàn)。
不過,好處就是,有人過來,也能清清楚楚。
日上中天,楊俊正在帳中和楊杰核對接下來的細節(jié),營帳外便有人來報。
“少將軍,四公子,有人來了!”
聞聽此言,二人對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朝著營帳外走去。
遠處,一大隊騎兵疾馳而來,楊俊粗粗看了一眼,便皺了眉頭,低聲道。
“小杰,看隊伍,大約有四五百人,不太對勁,得小心!”
不過,面對這種狀況,楊杰卻并不著急,道。
“二哥放心,我有分寸!”
隨著遠處的隊伍越來越近,最終在營門外停下,不多時,一身蒙古貴族服飾的孛都,帶著幾個隨從走了進來。
“四公子,楊二將軍,休息的可好?”
孛都一如既往的熱情,但是,看著他的笑容,楊俊卻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
倒是楊杰,同樣面帶笑意,拱手回禮,道。
“托閣下的福,我兄弟得以相見,自然是歡欣之至。”
說著話,楊杰一伸手,做邀請狀。
“閣下既來了,進內(nèi)一敘?”
但是,這一次,孛都卻并沒有動彈,只是站在原地,含笑道。
“進去就不必了,既然四公子已經(jīng)見到了楊二將軍,不知四公子答應(yīng)某的東西,什么時候能給我呢?”
這話雖然是笑著說的,但是,口氣明顯強硬了許多。
楊俊的臉色一凜,目光暗暗落在營外的數(shù)百騎兵身上,輕輕吐了口氣。
他果然沒猜錯,這個孛都,果然來者不善!
見此狀況,楊杰也收斂了笑意,道。
“閣下未免太著急了吧,昨夜,閣下不是剛剛將二哥帶來的所有人,都搜過一遍了嗎?”
“若是真的有閣下想要的東西,豈不早就拿到了?”
聞聽此言,孛都臉上的笑意不變,繼續(xù)道。
“四公子手頭沒有無妨,我此次前來,便是來帶人的,外頭有五百騎兵,可以護送四公子的人,去將該取的東西取回來。”
“昨日那位將軍呢?我已滿足他的要求,讓他見到了四公子,現(xiàn)在,該是他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在場眾人當(dāng)中,皆著甲胄,即便是瓦剌兵士,也裹得緊緊的。
唯有楊杰一人,著儒生大袖巾冠,身披著厚厚的大氅,外罩皮毛披風(fēng),凜冽的北風(fēng)刮過,卷動衣袂翻飛,卻讓他清淡的聲音,莫名顯得同樣有些冷冽。
“那,若是我不愿意交人呢?”
孛都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
“四公子,你別忘了,這是瓦剌,不是大明!”
在場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楊俊和一眾部將都不約而同爾等將手按在了長刀的刀柄上。
但是,楊杰卻依舊冷靜,他抬頭望著孛都,臉上浮起一絲玩味,道。
“閣下說得對,這是瓦剌,不是大明,可那又如何呢?”
“我沒記錯的話,瓦剌做主的,似乎不是閣下吧?”
“或者說,我如果真的不愿意交人,閣下打算怎么做呢,是靠身邊的這幾個人硬搶,還是,帶著你那五百人闖營?”
“楊杰!”
這幾句話下來,孛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鐵青起來,怒聲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這副樣子,看的一旁的楊俊一頭霧水。
他發(fā)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昨日的時候,孛都過來時,對他們雖然是假熱情,但是,他明顯能夠感覺到,孛都對楊杰的態(tài)度有所不同。
只不過,這可能涉及到什么隱秘,再加上時間也緊,所以,昨夜楊俊便沒有細問。
這怎么現(xiàn)在,二人突然就翻臉了呢?
還有,這里不是瓦剌的地盤嗎,剛剛楊杰說的話又是什么意思?
硬搶?闖營?
以孛都的身份,有必要這么做嗎?
眼下的場面,可著實是讓楊俊有些糊涂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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