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道天下 第916章 代不如人

士孫瑞勒住坐騎，讓到路邊。

親衛(wèi)們不用交待，紛紛避讓到一旁，有的還下了馬，牽緊馬韁，生怕戰(zhàn)馬驚了，傷了路過的百姓。

那幾個百姓受寵若驚，被曬得黝黑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連連點頭哈腰，加快腳步，從士孫瑞的身邊經(jīng)過。其中一個老人走得急了，腳下沒踩穩(wěn)，身子一晃，肩上的扁擔(dān)撞向一個親衛(wèi)。

親衛(wèi)躲閃不及，被刮了一下，在臉上刮出一道口子，血立刻滲了出來。

老人嚇壞了，扔下?lián)樱蛟诘厣希B連叩頭。

親衛(wèi)有些哭笑不得，連忙伸手將他扶起，安慰道：“不礙事，不礙事。”

老人卻不敢起，眼巴巴地看著士孫瑞。

士孫瑞見狀，翻身下馬，將他扶了起來。“老丈，不妨事的。你們這是往哪兒去，我一路上看到好幾撥人了。”

見士孫瑞和氣，老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一邊捶著腰，一邊說道：“收到縣里的文書，去縣里核驗名籍。”

士孫瑞吃了一驚。“秋收在即，怎么會在這時候核驗名籍？”

老人攤攤手，看起來有些無奈。“聽說是換了縣尊，之前的名籍不作數(shù)了。”

士孫瑞心中不快，卻沒有多說什么，和老人攀談了幾句，就讓老人走了。

看著路上駱驛不絕的行人，士孫瑞想了想，叫過一個親衛(wèi)，讓他到縣城里看看。

新任邯鄲令不是別人，正是天子身邊的散騎常侍諸葛亮。對天子將諸葛亮外放，士孫瑞沒什么意見，甚至樂見其成。諸葛亮是由周忠推薦的，諸葛亮得到天子重用，周忠臉上有光，將來處理事情也會方便些。

但諸葛亮上任之初，就不顧秋收將至的事實，要求百姓趕到縣里核驗名籍，這未免不合時宜，說他是撓民都是輕的。

大戰(zhàn)在即，他的糧草很大程度上要依賴趙國提供，不希望邯鄲出現(xiàn)群體事件。

重新上馬，士孫瑞剛走了百余步，親衛(wèi)便提醒他，后面有人正在趕來。

士孫瑞轉(zhuǎn)頭一看，只見一行十余騎，擁著一輛輕車，正飛馳而來。雖然沒撞到百姓地，卻也嚇得不輕，一個個緊急避讓。

一會兒功夫，馬車來到士孫瑞面前。車夫拉緊了馬韁，緩緩?fù)Ｗ。粋€隨從策馬來到士孫瑞面前，拱手施禮。

“敢問是北軍中侯士孫君否？”

士孫瑞心情不太好，陰著臉，點了點頭。

不用對方介紹，他已經(jīng)認出了來人是誰。

靈懷皇后的從子，故執(zhí)金吾王斌的長子，都亭侯王端。

簡而言之，當今天子的表兄。

當初在長安，為了為天子正名，表示他是先帝血脈，士孫瑞等人曾經(jīng)和王斌多次見面，因此熟悉了還年少的王端。興平二年，王斌病故，王端送葬返回趙國，就沒見過了。

幾年不見，王端胖了不少，渾身錦繡。稚氣不見，卻多了幾分富貴。可是在士孫瑞的眼中，卻很難讓他滿意。

王端一點不像他的父親王斌，紈绔氣太重了。

且天子尚儉樸，為了節(jié)儉支出，大力削減后宮規(guī)模。王端穿得這么富貴，實在不像是一個聰明人干得出來的事。

就眼前而言，王端真認不出他來，還要一個侍從來問一聲？

不過是希望他主動上前行禮罷了。

士孫瑞心中不爽，故作不懂，連馬都沒下，只是冷冷地看著馬車上的王端。

王端坐在馬車上，等了片刻，見士孫瑞沒有下馬的意思，而士孫瑞身邊的親衛(wèi)又面目兇惡，不像是良善之輩，也有些心虛。權(quán)衡了一下利弊，他還是主動下了車，來到士孫瑞面前。

“士孫公，別來無恙？”

士孫瑞這才下了車，與王端見禮。“多謝君侯掛懷。不知君侯趕來，有何指教？”

王端笑了一聲，示意士孫瑞到一旁說話。士孫瑞跟著他來到一旁的阡陌上，站在麥浪之間，離路邊的隨從十余步，確保沒人能聽到他們的交談。

王端攏著手，一聲嘆息。“士孫公，當初在長安，若非諸君忠貞，扶助天子，焉有今日之中興。我奉父歸葬，這幾年一直掛念天子與諸君。聞?wù)f公率部經(jīng)過趙國，特地趕來拜見。冒昧之處，還請公見諒。”

士孫瑞打量著王端。“天子臨冀州已有半年，君侯一直沒見過天子？”

王端有些尷尬。“兩軍交戰(zhàn)，交通不便，未能成行。”

士孫瑞眉梢輕挑，隨即又問道：“是審配、田豐派人攔路？”

王端咂了咂嘴，強笑了兩聲，強行扭轉(zhuǎn)了話題。“大戰(zhàn)在即，公以為勝負如何？”

士孫瑞打量著王端，臉色越發(fā)陰沉。

勝負如何？但凡有點見識，都知道這時候應(yīng)該堅決的站在天子一邊，你一個外戚居然問得出這樣的話？

王斌雖然能力有限，為人還算穩(wěn)重。沒想到他的兒子如此愚笨，簡直是頭豬。

“君侯見過新任邯鄲令諸葛亮了么？”

王端神情尷尬。“諸葛縣尊剛到邯鄲不久，公務(wù)繁忙，尚未得閑。”

士孫瑞眼神一閃，頗感意外。

按理說，諸葛亮身為天子心腹，被安排到邯鄲為令，本身就有照顧天子外家的任務(wù)，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應(yīng)該是去拜見王端，為何到現(xiàn)在還沒有見過面？

這年輕人，有點意思。原本不打算去打擾的士孫瑞忽然來了興趣，想親自去看一看諸葛亮。

“原來如此。”士孫瑞點點頭。“正好我要去見他，君侯有興趣一起么？”

王端看看士孫瑞，又看看來路。

他是從邯鄲趕來的，士孫瑞要去見諸葛亮，為何經(jīng)過邯鄲時不見，現(xiàn)在卻要回頭？只是在士孫瑞面前，他多少有些心虛，只好順勢說道：“能與公同行，是我的榮幸，正好還有幾件事，一并請教。”一邊說，一邊熱情地請士孫瑞上車。

士孫瑞卻搖了搖頭，拍拍腰間的環(huán)首刀。“我在軍中日久，習(xí)慣了騎馬，坐車不方便。君侯不必客氣，各隨其便。”

王端面紅耳赤，只得命人牽過一匹馬來，上了馬，與士孫瑞并肩而行。

士孫瑞瞅瞅他，沒有再說什么。他命人傳話擔(dān)任前鋒的步兵校尉魏杰，暫代軍中事務(wù)，他要趕回邯鄲去，見見諸葛亮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邯鄲令。

兩人往回走了十余里，便遇到了緊隨其后的射聲營。

假校尉太史慈帶著一些親衛(wèi)，走在最前面。

看到士孫瑞，太史慈有些意外，趕過來行禮。士孫瑞也沒多說什么，問他沮俊在哪兒。

太史慈也沒多想，伸手往后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