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色 第七十二章 親戚上門閑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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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馨安聞聽點頭卻是不以為意，回到自己那院子里便見著付氏身邊的文素過來了，

“大小姐，您回來了１

“文素姐姐到我這處有何要事？”

“大小姐，老夫人派奴婢來請大小姐，說是家里有親戚來了，要諸位小姐少爺們都過去見見１

武馨安聽了一挑眉頭，想了想應(yīng)道，

“如此，待我換過衣裳”

于是蹬蹬蹬上樓，換了一身干凈衣裳下來，帶著知裊去了冬蘊(yùn)院，到了冬蘊(yùn)院遠(yuǎn)遠(yuǎn)的便聽得里頭說笑聲不斷，文素進(jìn)去通報，

“老夫人，大小姐來了１

里頭的聲音便是一歇，付氏看了看左右應(yīng)道，

“讓她進(jìn)來吧１

這廂小丫頭左右兩邊打了簾子，武馨安邁步進(jìn)去了，先是立在堂上左右看了看，卻見得付氏坐在上前，程氏立在身旁，下首坐了一位富富態(tài)態(tài)的老夫人，這老夫人下首，乃是兩名婦人，又有自家那三個妹子，兩個大的正聚在一角處，同另外兩個小娘說話，小的讓婆子抱著咿咿呀呀的兀自說著話，兩個兄弟武懷德、武顯榮正同三個同樣年紀(jì)的半大小子在偏廳里玩兒，聽到她來了，武顯榮頭一個跑出來，

“大姐姐１

武馨安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這幾日有沒有乖乖進(jìn)學(xué)？”

武顯榮沖她一擠眼，

“有，我有乖乖進(jìn)學(xué)的１

武馨安拉著他的手上前兩步，給付老夫人和小程氏行禮，

“祖母大安，母親大安１

付氏一貫的沒有好臉，小程氏是一貫的和善，

“安安來了，快快見過你叔祖母還有兩位堂伯母”

武馨安早知曉這幫子人身份，倒也不慌不忙上前見了禮，那宋老夫人見了武馨安便笑道，

“這孩子生得好，一看就是有福之像１

這宋老夫人倒不是奉承人，時下老一輩便喜歡這樣的姑娘，生得健健康康，身子壯實，圓臉兒大眼，一看就是好生養(yǎng)有福氣的樣兒！

宋老夫人下首，大兒媳婦柴氏，小兒媳婦龔氏都笑道，

“確是，大小姐眉眼疏朗，鼻梁高挺一看就有大家閨秀的氣派１

客人乃是客氣話，聽在付老夫人與小程氏耳里，卻是心頭暗罵，

“她那一臉哪里是大家閨秀的氣派，分明就是女匪的戾氣才是１

于是又叫了那幾個小娘與小郎過來與武馨安見禮，那兩個小娘乃是武明的大女兒武昭，小女兒武萍，三個小郎一個是武明的兒子武繼勇，另兩個乃是武亮的大兒子武翔東，小兒子武翔南。

武馨安與幾人見過禮之后，便退到一旁坐下，聽眾人說話，武顯榮過來拉拉了武馨安的袖子，湊到她耳邊悄悄道，

“大姐姐，聽說你去學(xué)拳了？”

武馨安點頭，武顯榮一臉的羨慕，

“我也想去１

他聽說武馨安去練拳，吵著鬧著要跟著大姐姐一塊兒去，小程氏一心想讓兒子做個風(fēng)度翩翩的讀書人，哪里肯讓他去舞槍弄棍，便唬他道，

“你去練甚么拳，難道要同那丫頭一般做個粗鄙無禮的武夫么？”

可惜小兒子不懂甚么是粗鄙無禮，只當(dāng)是好話，聞言連連點頭，

“母親，我就要粗鄙無禮，我就要粗鄙無禮１

氣得小程氏額角上青筋亂跳，轉(zhuǎn)頭對大女兒和二女兒吩咐道，

“你們這陣子要給我好好看緊了他，切切不能讓他去春暉院，跟那丫頭學(xué)壞了１

等這陣子過了，年后送去私塾便與那丫頭輕易碰不到面了！

“是，母親１

武媛禎兩姐妹與母親乃是一條心，對那位半路殺進(jìn)這家里的大姐姐，是又厭又嫌又嫉又妒，巴不得全家人都不同她親近，自然不會讓兄弟與她親近！

于是武顯榮這陣子被兩個姐姐看的死緊，沒半點機(jī)會過來尋武馨安，今兒好不易見了面，便立時撇下那三兄弟，過來纏著她不放了！

武馨安聽聞小程氏說練武之人粗鄙無禮，微微一扯嘴角，看了一眼那正堂之上，還立著的柱子，前頭被她打裂之后，請了匠人來修補(bǔ)，那是頂梁的大柱也不敢亂動，便將上頭加固，又裂縫填補(bǔ)，在外頭刷上了新漆，除卻看著那柱子略略有些變形外，其余倒是再瞧不出來了！

武馨安哼笑一聲對武顯榮道，

“武夫怎么了？武夫能一拳頭打斷柱子，讓別人見著你都畢恭畢敬１

武顯榮也瞧向了那根立柱，想起武馨安那日的威風(fēng)，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

“武夫好！武夫好我就想做個武夫１

武馨安伸手摸他的頭，笑瞇瞇道，

“想做武夫可不容易，你一頓能吃多少飯？”

武顯榮想了想，用手比劃了一個碗，

“這么多１

武馨安搖頭，

“才這么些，怎么有力氣練拳，你少說也得跟我一般吃四碗才成１

武顯榮自小便挑食，養(yǎng)得太過精細(xì)，身子骨雖說不得差，卻也不是那壯實的孩子，說起這位四少爺?shù)奈缚趤?，家里人都很是有些頭痛。

武顯榮聞聽要吃四碗，立時便臉露難色，

“我吃不那么多”

武馨安應(yīng)道，

“力氣都是飯里長起來的，吃得越多，力氣越大，你自己各兒掂量吧１

說罷再不理一臉糾結(jié)的武顯榮，轉(zhuǎn)臉去聽付氏與那宋氏老夫人說話，卻說這宋氏老夫人出身商家，丈夫經(jīng)商，兒子也是經(jīng)商的，雖說商人在如今的世道被世人看輕，但宋老夫人跟著丈夫和兒子走南闖北，論起見識來，可不是付老夫人這在后宅里只會作威作福的老婦人可比的，說起那南北見聞，東西洋貨，那是頭頭是道，如數(shù)家珍，妙語連珠，巧舌如簧！

初時付老夫人還一臉的矜持，端著架子，擺著官家老夫人的派頭，到后頭聽得宋老夫人提起在京城時種種見聞，說起來往的都是達(dá)官顯貴，出門便能偶遇五品的官兒時，那滿身的矜持傲嬌便減了七八分了！

這杭州城里，有錢的人不缺，可那當(dāng)官的人可是不如京城多，京城里那是真正的富商多如狗，勛貴滿地走的，這做官兒的不怕有錢人，卻是怕比自己官大的，付老夫人聽宋老夫人滿口的這個閣老夫人，那位尚書千金，今日侍郎夫人有請，明日翰林家中聚會，聽那口氣仿如他們家是滿京城官員的座上賓一般。

付老夫人心頭暗想，

“果然是京城來的，雖說是商家卻也是見過世面的商家１

心里對自己丈夫這遠(yuǎn)房的堂侄一家倒是收起了輕視之心，那宋老夫人察言觀色，見付老夫人眉眼漸緩，心知這是自己一番兒吹牛皮起了效，不由心頭暗暗得意，

“早聽說了，這位出身就是個農(nóng)家女，論起見識來那是差了我十萬八千里”

若不是命好嫁了一個秀才相公，又生了一個進(jìn)士兒子，現(xiàn)下說不得還不如我呢，我好歹娘家也是富商出身，只可恨這命里沒有的東西強(qiáng)求不來，害得我如今這把年紀(jì)，還要舔著臉來討好這沒見識的婆子！

一旁的小程氏出身京城，程家在京城雖是算不得頂格的高門大閥，但論起見識來，自然是甩付老夫人幾條街的，她在一旁聽得宋老夫人夸夸其談，盡往自己臉上貼金，不由心頭暗笑，

“吹甚么吹，有本事的都在京城里混著呢，至多派個掌柜又或是管事的到南方來撈銀子，又怎么會全家到了杭州來，這是京城沒地兒混了吧１

甚么閣老夫人、尚書千金的，這樣的人，你一個商人婦如何能見，你當(dāng)你那兩個兒子是沈萬三呀？

左右應(yīng)當(dāng)是某某茶會或是游園會上遠(yuǎn)遠(yuǎn)的見過一眼罷了，便拿到這里來糊弄自家這沒見識的老婆子！

不過小程氏離京多年，若說嫁了武弘文這丈夫有甚缺憾，一便是婆婆太摳搜，二便是遠(yuǎn)離了京城，雖說杭州城繁華更勝，但燕京之地，天子腳下，那里才是一國中心，進(jìn)進(jìn)出出所見所聞，無不是牽動一國的大事要事，百姓們茶余飯后講的不是這個村姑偷人，就是那個寡婦養(yǎng)漢，而是北邊韃靼人來了，南邊倭寇又起了，西北練兵十萬，東南平了反叛之類的話題。

這京城人出門見著外鄉(xiāng)人，那鼻孔都是朝上的！

離開京城這么多年，小程氏心頭甚是想念，因而明知宋老夫人在那處吹牛皮，仍是笑瞇瞇的聽著，全當(dāng)聽了趣聞逸事。

下頭坐著的武馨安雖也沒見過世面，但聽在耳中，心頭也是暗笑，她與小程氏一般瞧出來了蹊蹺，

“即都是甚么侍郎家的座上賓了，怎得還跑到我們這七品芝麻小官的家里殷勤討好？有那本事去見府臺大人呀１

這位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好讓人高看一眼，這一招遇上聰明人反倒惹人笑話，遇上那糊涂人卻是正正好使！

她抬手掩了一個呵欠，早知曉如此無趣，我便尋個借口不過來，我今兒晚上還有事呢，不如回去睡覺，也好在這里呆坐強(qiáng)！

只這時起身走人，對客人有些無禮，那這付老夫人一家又與自己無冤無仇的，武馨安也不讓客人心下不安，便百無聊賴的忍到最后，晚飯時付老夫人留了宋老夫人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