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閑書成圣人 第202章 竹林出手

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相傳在屈圣吟誦出這篇千古名著之前，半圣與大儒之間，存在著一條看不見的溝壑。

無數(shù)先賢大儒翻過了六座書山，越過了六片學(xué)海，卻只能站在一片懸崖面前悵惋嘆息。

圣人說，學(xué)無止境，但是前方無路！

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頂著莫大的勇氣，縱身一躍，跳入那茫茫不可見的溝壑之中。

求學(xué)者，朝聞道，夕死可矣！

所謂半圣，便是這些冒死求知者中，可數(shù)的幾位聞道之人。

其余的，全部葬身在溝壑之下。

直到屈圣懷著莫大的悲天憫人之心，發(fā)《天問》，作《離騷》，投身溝壑，圣道化作一條連接大儒與半圣的鐵索長橋。

從此，有了一條從大儒踏入半圣的道路，世人稱為“求索”，踏上求索長橋，意味著走上了入圣之路。

然而求索之路，漫漫而修遠(yuǎn)，每一步的險阻都遠(yuǎn)大于之前求學(xué)路上遇到的迷惘，一旦踏上，便不可回頭。稍有倦怠，輕則入魔，重則身死。

曾有半圣言：求索之前，是道理為何；求索之上，是何為道理。

多少正心境大儒，躊躇于求索長橋之前，不到準(zhǔn)備完全，不會邁出那一步。

宋退之望著攔住自己的鴛鴦大儒，心中煩悶。

兩個二品知著境的大儒，居然練成了“心有靈犀”的神通，彼此家國天下相互交融，相輔相成，達(dá)到了正心境的層次，生生將他拖住。

石林中的氣息不斷勃發(fā)，宋退之自然有所感應(yīng)，心中擔(dān)憂。

“二位，你們是要與竹林結(jié)下死仇嗎？”

施洋嘆氣道：“竹林自然威風(fēng)的很，我等在竹圣面前，不過螻蟻。但是恩情比天高，我夫婦不得不還。”

“至于后事，就不勞宋夫子擔(dān)憂了。”

就在此時，天空中風(fēng)云變幻，一道雷霆從天而降，落入石林之中，濃厚的道君威壓散開，宋退之眼角一挑，他在這道韻中感應(yīng)到了熟悉的氣息。

“夫君，這是碎魂境道君，石林要暴露了。”一直沉默的女子突然開口道。

“該死！”施洋皺眉，那位恩人的交代浮現(xiàn)在腦海中——

“若石林有變，引爆蕭相遺留的圣道之威。”

施洋看向自己的妻子，兩人目光堅定。

“淞君，抱歉。”

“施郎，多謝。”

鴛鴦啼血，蝶翼破碎。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說的人情是當(dāng)年老望侯的保媒之情，殊不知，他們要報的恩情，是那一位恩人二十年的收留教導(dǎo)之恩。

身為大儒，很多事情怎會不明白。

或許他們本來就是棋局里一枚閑棋，八十年前就已經(jīng)布下，但是他們不在乎。

甲子歲月的相知相伴，已經(jīng)是莫大的幸運。

宋退之心頭猛然警覺大作，他感應(yīng)到鴛鴦大儒的家國天下朝著石林蔓延，那家國天下動蕩不止，仿佛蘊(yùn)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自崩圣道！”宋退之心頭一動，若是讓這圣道在石林內(nèi)爆開，會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到時候石林之內(nèi)將生機(jī)不存！

此時也不是追究鴛鴦大儒為何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而突然如此決絕的時候，宋退之全力攻向鴛鴦大儒，然而此時，鴛鴦大儒暴烈動蕩的家國之力比之前更強(qiáng)，宋退之根本無法近身。

石林開始微微震蕩，危險的氣息一點點擴(kuò)散開來。

宋退之壓下了心頭的急躁，他明白，破局，唯有一法。

“退之，你既然認(rèn)下了這個師弟，就要看護(hù)好他！”

“四師兄，這個是不是對你有用？那我先抄一部給你。”

宋退之腦中響起了自己和陳洛相處的過往，他對這個小師弟是極為滿意的。

說是師弟，卻和后輩兒孫一般。

可惜，沒讓他見到自己最威風(fēng)的時候啊。

“道理為何？何為道理？”

“老夫以勇立道，有莽夫之勇、壯士之勇、國士之勇。”

“今日，老夫再立護(hù)持之勇。”

“兄護(hù)弟，長護(hù)幼，強(qiáng)護(hù)弱。”

“道理在心，勇往直前！”

宋退之吐出胸中一口濁氣，抬起頭，一道鐵索虛影在天空浮現(xiàn)。

“老師，今日，我入求索了。”

宋退之長吸一口氣。

“老夫宋退之，今日踏求索長橋。”

“有進(jìn)無退！”

陳洛在天凌道君的看護(hù)下，朝著石林外跑去，就在剛才，他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威壓，似乎要泯滅一切，可是一聲巨響后，那股威壓消散。

一定是四師兄做的！

陳洛此時心中泛起不詳?shù)母杏X，用盡全力加快腳步。

終于，拐過數(shù)道石柱，眼前豁然開朗。

走出石林了。

陳洛看到一道筆直的背影立在石林之外，那背影前方，一男一女兩道尸體橫躺在地上。

陳洛松了一口氣，喊道：“四師兄。”

宋退之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著陳洛，嘴角微微翹起。

“小師弟，你沒事就好！”

突然間，一道青光從宋退之的身體中射了出來，宋退之身體一歪，就要摔倒在地，陳洛連忙沖向宋退之，將他扶住。

“四師兄？你怎么……”陳洛的話問到一半，突然停住，他看到宋退之的身上開始出現(xiàn)了裂紋，青光不斷從裂紋中射了出來。

“師兄！師兄！你這是怎么了？”陳洛的心猛然一揪，他下意識用手想要捂住那裂縫里的青光，可是裂縫實在太多了。

宋退之仿佛變成了一個將破未破的瓷瓶。

“師兄！師兄……”巨大的恐懼籠罩著陳洛，陳洛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他手忙腳亂地去按宋師兄身上射出來的青光，卻顯得那么的無用。

“不要……不要……”陳洛渾身都開始微微顫抖，宋退之抓住了陳洛四處亂按的手，微笑道，“剛才，四師兄可威風(fēng)了。”

“四師兄一直很威風(fēng)！”陳洛連忙點頭，“走，我們回京！對，回京就有救了！”

陳洛將宋退之背起來，就在這時，一道光芒由遠(yuǎn)而來，落在了陳洛面前，正是文相顏百川。

他正是被陳萱那道威壓吸引，還以為是哪位碎魂道君到來，沒想到居然看到了這副景象。

“文相！”陳洛見到顏百川，仿佛看到了希望，雙膝重重跪地，哽咽道，“文相，救救我?guī)熜帧萃辛耍染任規(guī)熜郑　?p/> 顏百川伸手扶起陳洛，望向宋退之，宋退之咧嘴說道：“老匹夫，我求索了！”

顏百川皺眉道：“胡鬧，未成形的道理，你也敢上求索之橋！”

說完，一揮手，一道渾厚的正氣將宋退之籠罩，壓制住宋退之渾身亂放的青光。

顏百川望向陳洛：“我?guī)闼膸熜只刂窳郑袷修k法救他，切莫擔(dān)心。”

說完，顏百川眼神冰冷地掃了一眼石林，一揮衣袖，連帶著躺在地上的宋退之，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陳洛癱坐在地上，一滴冰涼的雨水落在了自己的臉上，他抬起頭，不知何時，天空下雨了。

“天凌道君，你剛才給我的回復(fù)丹藥還有嗎？”陳洛問道。

天凌道君點了點頭，扔給了陳洛一個小瓷瓶，陳洛扒開瓶塞，一股腦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陳洛，你……”

陳洛朝天凌道君使了個禮：“勞煩道君尋一尋我那兩位兄弟。”

說完，陳洛轉(zhuǎn)身朝中京走去。

“陳洛，你去哪？”

“殺人！”

冬雨總是帶著凜冽，硬生生地砸在地上，濺起一小灘水花。

城外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爆炸聲讓中京城的人議論紛紛。

一匹快馬從城門沖了進(jìn)來，守城士兵正要阻攔，就接到馬上的人扔下來的一顆印記——

萬安伯印！

看著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士兵感覺到絲絲的殺意。

蔣玉帶聽著石山樓外的雨聲，心情煩躁不已。

文相出城了。

他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安，仔細(xì)再盤算了一遍自己的布局，又實在找不到破綻。

“是我多慮了吧？”蔣玉帶想道。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石山樓大掌柜的喊聲。

“不行啊……今天有人包場了……這位大人……”

蔣玉帶眉頭一皺。

自己心煩的時候，還來攪局，找死嗎？

蔣玉帶拉開靜室的門，就看到一個都戴斗笠的人往石山樓里闖。

“不要命了，今日本侯……”

蔣玉帶的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對面那人摘掉了斗笠，露出了被遮掩的面容。

陳洛！

“你，你沒死？”蔣玉帶脫口而出，轉(zhuǎn)身欲跑，陳洛的身影飄動，瞬間來到蔣玉帶面前，手中寒光閃過，蔣玉帶的脖子上出現(xiàn)了一道血線。

陳洛伸出手，抓住了蔣玉帶的頭發(fā)，蔣玉帶的身體猛然倒下，那顆腦袋，還在陳洛手中。

石山樓大掌柜楞了片刻，突然驚叫起來——

“殺人啦——”

陳洛提著滴血的人頭走出石山樓，步入雨幕中。

他抬起頭，看著天。

那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周圍人來人往，但都繞開了他。

路人小聲議論著，目光在陳洛和他手中提著的那顆人頭上來回。

遠(yuǎn)處，巡城校尉趕來，卻被各大書院的弟子攔住。

衛(wèi)部的緝捕使面前擋著四個鎮(zhèn)玄司千影，李清照坐在一旁喝著小酒。

政相微微皺眉，望著冷寒冰帶著文昌閣大儒將正大堂包圍了起來。

法相的面前，司馬烈負(fù)手而立。

皇城內(nèi)，葉恒聽著皇后的哭喊聲，長嘆一口氣，吩咐道：“沒有朕的允許，皇后不得出長秋宮。”

“喏！”

葉恒轉(zhuǎn)身，離開了后宮。

這些，陳洛都不知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四師兄！”陳洛輕輕喊了一句，但是再也沒有一道身影從身邊的空間中走出。

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和無助籠罩著陳洛。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扇雨傘遮住了陳洛頭頂?shù)挠昴弧?p/> 雨傘內(nèi)面描畫著一道紅日初升的畫面，似乎帶著溫暖。

不知何時，一名女子站在陳洛身前。

路人也不知道這女子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仿佛她就這么憑空變出來一般。

只是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從陳洛和他手中的頭顱上移開，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衣勝雪，眉目如畫，就這么俏生生地舉傘而立，就沖散了陳洛的殺氣，《詩經(jīng)》說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起碼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的人，才經(jīng)得起《詩經(jīng)》的千古傳頌吧。

那傘下佳人探出手，抹去了陳洛臉上的雨水和淚花，對著陳洛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四師兄會沒事的。”

“我是你六師姐，我叫云思遙。”

“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伸出手，抱住了陳洛，輕輕拍打著陳洛的后背。

“不要害怕，小師弟。”

“我們都在！”

陳洛鼻子一酸，壓抑的情緒轟然爆發(fā)，他松開手上的人頭，抱住云思遙，放聲大哭……

陌州，方圣城。

這是方氏的族地，以方圣而命名。

此時天空中一道竹鞭虛影浮現(xiàn)。

那竹鞭緩緩朝著方氏的莊園落下，濃郁的圣威在竹鞭上散發(fā)，橫亙天際，所有人抬頭就能看見。

第一鞭下，方家莊園化作了廢墟，唯有供奉方圣的祖祠不落片瓦。

第二鞭下，方家所有大儒的家國天下被重重一擊，口吐鮮血，氣息萎靡。

第三鞭正要打下，一道怒吼響起——

“御無忌，此事是望侯所為，與我方氏無關(guān)。”

“本圣弟子出事，有沒有關(guān)系，都是你方家做的！”

“御無忌，你欺人太甚！”

一雙正氣手掌迅速凝聚，迎向那竹編。

“老祖宗出手了！”

“區(qū)區(qū)竹圣，老祖宗定然手到擒來！”

“我方家豈可輕侮，半圣也不行！”

就在方家眾人情緒激昂之時，那竹鞭打在三只正氣巨掌上，速度沒有一絲一毫的減慢，那一雙巨掌轟然崩碎！

第三鞭下，悶聲響起，所有方氏族人心中一痛，方氏半圣負(fù)傷。

此時天邊風(fēng)聲滾滾，一道巨大的虛幻面孔凝聚，豪邁的聲音響起：“無忌兄，給老夫個面……”

“滾！”浩蕩圣威從竹鞭上散發(fā)，直接將那前來勸和的半圣虛影沖散。

“鎮(zhèn)國王，本圣知道你在窺伺我方氏。難道現(xiàn)在要我方氏所有半圣出秘境戰(zhàn)竹林嗎？”那受傷的半圣猛然大喊。

一道嘆息聲響起：“無忌，北方有戰(zhàn)事。”

聽語氣，和竹圣很熟悉的樣子。

那竹鞭虛影晃了晃，迅速凝聚成一柄三尺來長的竹杖實物，從天而降。

“本圣沒有那么不識大體。”

“來年方圣忌日，開圣戰(zhàn)！”

“屆時本圣燒個方家半圣，祭祀方圣！”

“圣戰(zhàn)可延，儒戰(zhàn)先啟。”

話音落下，那從天而降的竹杖被一支纖纖玉手接住。

那接住竹杖之人，是一個容貌秀美的二八佳人，黑色長發(fā)如瀑，明眸皓齒，側(cè)騎在一只碩大的黑白色貓熊之上。

她抬起頭，看著被竹圣一鞭打的只剩下半邊的方氏大門，輕輕開口，聲傳千里。

“竹林二弟子楚嬌嬌，請方家大儒死戰(zhàn)。”

“哪個先來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