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狀元 第六百一十三章 要命有兩條

孫交心靈受到的沖擊可不小，以至于到后面都沒緩過來。

當(dāng)朱浩和唐寅出府時，孫交整個人都還處于懵圈狀態(tài)，只是擺擺手讓二人自行離去，沒有出來相送。

“朱浩，看來這位孫老部堂，將會對你另眼相看啊。”

唐寅臉上帶著些許得意之色。

好似親自觀看了大型打臉現(xiàn)場，讓不可一世的孫交感受到年輕人的“力量”。

朱浩道：“是另眼相看，卻不是往好的方面發(fā)展，估計是……對我印象更加惡劣了吧？”

“嗯？”

唐寅本都要上馬車了，聞言側(cè)過頭看向朱浩，“你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他還會對你有偏見？”

朱浩沒好氣地道：“換了任何一個老成持重的大臣，知道我這樣一個小年輕搞了那么多破壞祖制之事，僭越官品和職責(zé)，該對我高看一眼還是把我打入另冊，敬而遠(yuǎn)之？”

“這……”

唐寅一聽，臉色陡變。

想想也是，可能孫交最初的確感到震撼，驚訝于朱浩能做這么多事，可當(dāng)其緩過來后，是否真會覺得朱浩是棟梁之才？

難說！

“好歹是你的老泰山，總不會害你……你倒霉了，對他有何好處？屆時他女兒怎么辦？”唐寅想清楚前因后果，勉強(qiáng)寬慰一句，便踩著馬凳鉆進(jìn)馬車車廂里。

朱浩跟著上車，道：“正因為是老泰山，或許他更不會容許我亂來，我怕下次造訪，他會力勸我墨守成規(guī)。再或是……把我做的事情捅出去，讓楊閣老他們來收拾我，把我放到地方去歷練……”

“行！你是怪我把你的事捅出去？先前好像你自己說得更多些……現(xiàn)在咱們?nèi)ツ膬海俊?p/> 唐寅不想繼續(xù)糾纏。

好像怎么說，朱浩都有理。

朱浩道：“去見蘇東主，最近他一直念叨你，說你回到京城后，要給一份大禮給你。別問我是什么，到了就知道。”

火鍋店二樓包間。

蘇熙貴果然早在等候，見到朱浩和唐寅前來，簡單寒暄落座，蘇熙貴就把一個木匣遞給唐寅。

唐寅問道：“這是何物？”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蘇熙貴臉上堆砌著笑容。

唐寅將木匣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都是金銀珠寶，還有房契、地契和賣身契等，簡直是給唐寅在京城置辦了個新家。

唐寅一臉尷尬。

蘇熙貴送禮太過直接，不問人家需要與否，上來就是一整套，好像別人都會稀罕一般。

朱浩拿起茶壺，給唐寅倒?jié)M茶，笑道：“唐先生最近正為朝廷開礦奔波勞碌……那可是人人覬覦的美差，再加上我跟蘇東主說了，以后開的礦，有部分會直接拍賣出去，蘇東主想在你這里沾點光。”

唐寅板起臉來，義正詞嚴(yán)道：“那豈非成了私相授受？”

蘇熙貴道：“談不上，煤窯本就是朱小當(dāng)家和唐先生勘探出來的，朝廷是否要變賣，都有成文，并無私相授受之意，只是在下一點小心意罷了。”

唐寅心想，都把這厚禮塞到我手里了，還說不是？

“成文？”

唐寅突然想到什么，打量朱浩。

朱浩笑道：“是這樣，我草擬了一份規(guī)章，為此番拍賣張氏煤礦做準(zhǔn)備，另外以后大明礦窯，都會辦理證件……怎么說呢，就好像房契和地契一樣，需要在官府備案，有了真正的憑契，才能決定歸屬，既方便收稅，也為方便日后管理。”

唐寅一臉嚴(yán)肅：“你倒什么都想到前頭了。”

蘇熙貴不解地問道：“難道唐先生還不知曉嗎？”

其實這邊蘇熙貴也很奇怪，因為朱浩的說法，此事上唐寅和朱浩師徒二人齊心協(xié)力，但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唐寅也是后知后覺，這般如何能體現(xiàn)出唐寅的價值？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

朱浩張羅道，“今天到我食肆來，我請客，你們不要客氣，該吃吃該喝喝，就不要再談公事了！改天我們?nèi)ヒ娮R一下拍賣煤窯，就當(dāng)開闊眼界。”

蘇熙貴懶得關(guān)心這對師徒到底在搞什么。

對蘇大財主來說，賺錢才是第一要務(wù)，只要有富礦賣出來，不管是我買，還是我?guī)蛣e人買，讓我從中賺取好處就行。

回頭再把那成型的技術(shù)給我，讓我發(fā)大財。

這可比什么都重要。

楊府。

這天下午楊廷和由家中前去內(nèi)閣值房，臨出門前將楊慎叫過來。

“……明日工部將會在盔甲廠變賣張氏外戚煤窯，雖然為父已囑咐人手前去，但中間或有變故，故明日你也前去觀摩，為相關(guān)人等撐腰，再看陛下到底派出何人競逐，回來后告知我。”

楊廷和畢竟不能親自去現(xiàn)場盯著拍賣會，盡管他招呼了晉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

萬一皇帝真把張家兄弟的幾個煤礦都拿去，或許真就建立起自己的小金庫，愈發(fā)不受文官挾制，以后再想修什么太廟、興獻(xiàn)帝廟、安陸興王府之類的，就不能拿財政捉緊來當(dāng)擋箭牌了。

楊慎問道：“那父親，萬一陛下派去的人出的價錢更高，該當(dāng)如何？”

楊廷和搖頭：“不可能，內(nèi)府有多少銀子，為父最是清楚不過，若想以民間銀兩調(diào)度，就算煤窯買回去，也不能為陛下和唐寅所用……再說那些商賈怎可能一次籌措那么多銀兩來供應(yīng)陛下所需？”

“嗯。”

楊慎想了想，老爹說得很有道理。

只要晉商出價夠高，那煤窯近乎必得，其余的商賈……諸如徽商，明知把煤窯買回去會被新皇勢力拿走，干嘛要大放血？皇帝所能動用的不過是內(nèi)府的銀子，還不能太張揚，一切都要低調(diào)行事。

怎么看，新皇那邊都很被動。

楊廷和將走之際，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叫上朱浩一起。”

楊慎道：“父親，最近他按我的吩咐，正與興王府舊僚打得火熱，若是貿(mào)然讓他過來，會不會……”

“隨你吧。”

楊廷和見兒子好似在用朱浩這件事上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勉強(qiáng)。

之前當(dāng)父親的總覺得兒子在大事上缺乏主見，現(xiàn)在他正一步步塑造兒子獨立自主的性格，就算有時兒子想法跟自己相悖，也沒有勉強(qiáng)，算是做父親的殷殷期盼，用心良苦。

翌日就要舉行張家煤窯的拍賣會。

這會兒最緊張的，不是朱浩或是楊廷和派系的人，也不是被他們調(diào)用的徽商、晉商，再或是那些對張家煤窯有意的商賈，而是張家兄弟本人。

張家兄弟現(xiàn)在正被禁足，不料這天皇宮里派人前來傳旨，說他們來日可以親自去觀看拍賣。

去壽寧侯府傳旨之人，正是同為外戚，卻現(xiàn)在都還沒有被朝廷賜予爵位的蔣輪。

張鶴齡以往很看不起這個有名無實的國舅，但這次見到蔣輪卻分外熱情。

“……孟載，你說說，陛下最近可還在生我們兄弟的氣？要不我們?nèi)雽m，去跟陛下服個軟，陛下或許就把煤窯賜還，明天不用變賣了？”

張鶴齡用巴結(jié)的口吻道。

張家兄弟的特質(zhì)，其實跟蘇熙貴相似，一切以利益為先。

其余的……見鬼去！

為了銀子，面子什么的都可以不要！

蔣輪道：“在下聽聞，說是兩位侯爺身邊人手折損不少，連之前幫忙開礦的人也折進(jìn)去了，這煤窯你們拿回去，還能繼續(xù)運作盈利？”

“誰說不行？”

張鶴齡一臉得意，“不就是人嗎？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就算明面沒有，抓……雇就行了。”

蔣輪汗顏。

心想你這個外戚橫行不法慣了，竟在我面前口無遮攔，就差把“再去民間綁架一批人”寫在臉上，就這樣還想讓皇帝把煤窯交給你們？

簡直是置大明百姓福祉于不顧！

蔣輪道：“事已定，明日就要行競買之實，按目前的說法，四處大煤窯和兩個不大的煤窯會一起變賣，外面放出風(fēng)聲，市價在白銀五萬兩上下。”

“多少？才五萬兩？”

張鶴齡一聽，對這數(shù)字很不滿意。

蔣輪心想，果然人家家大業(yè)大，五萬兩銀子都不放在眼里。

給我的話……別說五萬兩，就是五千兩，甚至是五百兩，我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人比人氣死人啊。

蔣輪補(bǔ)充道：“當(dāng)然這不是最后的價格，要看各方出價如何，陛下的意思，兩位侯爺?shù)浆F(xiàn)場后，需對在場的人說清楚，這些煤窯一經(jīng)出手，兩位將再不加干涉經(jīng)營，買賣自便。”

“憑什么？”

張鶴齡瞪大眼。

還真把我當(dāng)成誠實守信的買賣人了？

現(xiàn)在我完全可以把煤窯賣出去，等恢復(fù)自由，人手招募齊備后，再把煤窯搶回來，這才符合我們的人設(shè)。

蔣輪道：“若兩位侯爺照辦的話，禁足令當(dāng)即便可以解除，并且將拍賣煤窯的銀子，一文不少交給二位。但若是不聽從的話……那明日兩位侯爺也不必前去了，賣煤窯的銀子……”

“我去，我們兄弟去還不行嗎？真是的，弄得好像跟仇人一樣，陛下也是太看不起人了！賣出去的東西，我們還能搶回來不成？”

張鶴齡一聽，皇帝劃定了底線，根本沒法跨越一步，只能先服個軟。

蔣輪道：“光說不行，陛下的意思，需要抵押。”

張鶴齡瞪大眼：“抵押？房子還是地？跟你說，要房子要地都沒有，要銀子也沒有，要命有一條……說岔了，是兩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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