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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壁壘 第一百零四章 身在光明,心在地獄
西洲。
光明城。
圣山高聳,據(jù)說這里是日落之鄉(xiāng),無邊熾芒東升西落,最終歸墟于光明城中,這世上的白晝總會消弭,但唯有這里,永無黑夜。
紅云籠罩,圣山山下的湖泊被渲染如紅色水晶,倒映粼粼波光。
遠(yuǎn)方,一位年邁的老仆,對著湖泊躬身。
“大人,神女出逃,圣裁者已經(jīng)集結(jié)就緒……”
他的聲音緩緩蕩開。
一道佩戴紅色甲胄的瘦削身影,盤膝坐在紅湖中央,他比天比湖更紅更鮮艷。
微風(fēng)四起,水波不興。
在四面八方的風(fēng)氣吹拂之下,湖泊掀起陣陣漣漪,唯他周身波瀾不驚,那些水波到了他的身旁,便仿佛被無形砌起的壁壘阻擋開來——
那副古老甲胄的眼眶位置,緩緩亮起了一抹熾光。
光明城大騎士賈唯,睜開了雙眼,他緩緩開口,聲音出乎意料地年輕,而且富有磁性。
“再等等。”
他坐在紅湖之上,已有數(shù)日。
這些日子,賈唯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等待。
他在等待中央城對自己的回復(fù),等待鑄雪的回信……以及女皇的態(tài)度。
神女犯錯,被神座大人下令幽禁在城中,此次出逃,不僅僅是挑釁神威,更重要的是……這里可是神域,賈唯實在想不明白,孟西洲是怎么做到,從神座大人手中逃離的?
是門么?
這段時間,圣裁者已經(jīng)搜盡了整座光明城,卻沒有找到任何一扇疑似門的物事,更不用說可疑的超凡氣息波動。
孟西洲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就是這片湖。
而他盤坐數(shù)日,也沒有任何收獲。
對他而言,除了把神女帶回,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想清楚……她是怎么離開的。
不然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賈唯低下頭來,平靜地看著身下的紅湖……湖水之所以如此鮮艷,是因為太過清澈,承載了無數(shù)純粹的光明,于是完完整整倒映出了此刻紅霞漫天的穹宇。
也倒映出了一枚鋼鐵生銹的頭盔。
他伸出鋼鐵手掌,觸碰著湖水,這一次,平滑如鏡的湖面生出了漣漪,湖水另外一邊的“自己”也伸出手掌,默默抵在一起。
水波漸漸變小。
直至將熄。
“賈唯大人,還有一個消息……”
短暫的寧靜之后,老仆細(xì)聲說道:“我們丟失了賜福之子的‘精神’,他徹底消失在光明城的感應(yīng)中了,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原先已經(jīng)近乎收斂歸零的水紋,在這一刻重新紊亂。
賈唯抬起頭來。
沉重盔甲遮住了他的面容,但他眼瞳中的詫異清晰可見。
普天之下,皆為光明所在。
擁有“賜福”之人,無論去往哪里,除非是越過巨壁要塞,去往那未知的,布滿迷霧的舊世界……否則怎會丟失感應(yīng)?
“賜福之子去了多魯河災(zāi)境。”
老仆緩緩道:“那里,據(jù)說是冥王踏足過的舊土……”
冥王。
聽到這兩個字后。
賈唯微微失神,旋即他的眼中有一縷凜冽的殺意掠過!
光明城是神圣與圣潔的代名詞,圣裁者是正義與光明的使者,而他作為光明城的大騎士,圣裁團(tuán)的統(tǒng)領(lǐng)……最痛恨的,便是幽暗,陰冷,詭異,不祥。
集這些負(fù)面詞語,于一身的冥王。
二十年前,光明城曾與那位冥王爆發(fā)過一場戰(zhàn)爭。
賈唯至今還記得那座戰(zhàn)場上的場景……
斷肢破碎。
鮮血橫飛。
倒下之人,重新站起。
曾是同袍的超凡者,揮刀斬向了自己。
而做出這種違背超凡界鐵律之事的人,正是冥王,他以“火種之力”,突破了生死的禁忌,喪心病狂地操縱著超凡者的生死,將光明城派出的圣裁者討伐軍團(tuán),全部拉入了自己的精神神域之中。
與其說那是一場戰(zhàn)爭。
不如說……那是一場屠殺。
當(dāng)年的圣裁者全部墜入煉獄,雖然最終被光明神座救出……但每一位沉淪者都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死在冥王手中之人,反而算是一種解脫。
因為那些真正活著的幸存者,回歸現(xiàn)實之后,才慢慢明白,原來“活著”才是真正的折磨。
那場戰(zhàn)爭,化為了噩夢。
無時無刻,不在腦海之中上映。
即便光明神座用了很大的力量,將這些噩夢拔除……可消除的僅僅只是冥王火種的精神毒素,那些畫面深種在精神海中,似乎只有死去,才會解脫。
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賈唯用了很久,才在光明的治愈之下走出陰影。
而后來他才知道,原來當(dāng)年的圣裁者,在冥王精神神域中所遭遇的那場漫長屠殺……在現(xiàn)實世界之中,不過是一剎的事情。
光明神座出手的速度已經(jīng)很快。
但一剎。
那場屠殺,便仿佛進(jìn)行了百年。
那場戰(zhàn)斗,留下了不可修補(bǔ)的后遺癥。
至今他的腦海之中,還縈繞著當(dāng)年冥王屠殺之時留下的“畫面”,唯有包裹在這冰冷的甲胄之中,沐浴光明,才能感受到些許的,令人安心的溫暖……
他身在光明,心在地獄。
這些年,時時刻刻,都是折磨。
不過好在那一戰(zhàn)后,沒過多久,冥王便銷聲匿跡。
五洲各方,乃至議會最高席,都默認(rèn)了這位神座的隕落。
賈唯不斷安慰自己,當(dāng)初圣裁者的付出,不算是白費,光明神座大人最終重創(chuàng)了那個邪惡黑暗的存在……能將這份陰暗拔除,那么犧牲再多,也算值得。
只可惜。
“冥王火種”一直失落在外。
當(dāng)初在舊世界尋找火種,他率領(lǐng)的圣裁者,最為賣力。
遭受重創(chuàng)之后,支撐賈唯走下去的最大動力,就是打擊黑暗……找到“冥王火種”,帶回光明城,讓神座進(jìn)行銷毀,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可萬萬沒有想到。
黑暗從未破滅。
二十年后,那位冥王竟然重新出現(xiàn)……
雖然長野傳出了冥王和顧長志聯(lián)手擊殺酒神座的消息,但賈唯可以確定,冥王一定沒有當(dāng)初那么強(qiáng)大了,二十年前,冥王被光明神座重創(chuàng)的畫面,他看得十分清楚。
那一戰(zhàn),冥王精神幾乎崩潰,火種都近乎離體!
肉傷易補(bǔ),神傷難療。
就算是“神”,就算修養(yǎng)了二十年,也未必能養(yǎng)好那份精神重創(chuàng)!
而陵園事變之后,東洲很是果斷地交出了“酒神火種”,更是印證了賈唯的猜想……他認(rèn)為冥王的出手,極有可能將最后的儲蓄都消耗殆盡。
新晉神座白術(shù),以及一位接近凋零的冥王,即便聯(lián)手,可能也無法對抗七神之中最深不可測的天空神座。
于是交出火種,各退一步。
而在東洲陷入平靜之后,冥王自然會隱居起來,防止外界追尋他的蹤跡,更是防止光明神座的再次追殺,他的選擇很對,而且手段很高明。
這些日子,光明城的圣裁者們,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找尋不到冥王的具體位置。
也沒有找出得到冥王饋贈的“使徒”存在。
消失了二十年的冥王。
僅僅出現(xiàn)了一次,便重新消失。
這猶如曇花一現(xiàn)的短暫瞬間……甚至讓人懷疑,冥王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直至多魯河的情報傳入光明城,圣裁者們才確信這位陰祟神座,并非那么了無痕跡。
他們通過催眠離開災(zāi)境任務(wù)的相關(guān)超凡者,發(fā)現(xiàn)多魯河與二十年前傳聞中被冥王煉制的“冥河”,有高度的相似之處。
二十年,很多人老去,更多人死去。
許多人已經(jīng)不知道“冥河”是什么。
但賈唯不僅知道,而且記得十分清楚……當(dāng)年的圣裁者,就是因為“冥河”,而進(jìn)行了赴死集結(jié)。
這是一種超越了“封印物”定義的禁忌物件。
光明城歷代典籍之中的記載里,福音盒分裂出七枚火種,給五洲帶來了光明,溫暖,希望,而唯獨第七枚,作為平衡命運天秤的產(chǎn)物,吸收了不祥,災(zāi)厄,以及詛咒。
那第七枚火種,便是冥王火種。
由于冥王火種的特殊性,歷任冥王都將被最高席共同監(jiān)管,他沒有封地,更沒有“神域”,所擁有的就只是一枚火種,作為七神中最容易出現(xiàn)精神問題的那一位,他是黑暗中的領(lǐng)袖,更是唯一可以做到復(fù)蘇亡者這等神跡的偉大存在。
過往歲月中,曾出現(xiàn)過令人敬仰膜拜的“冥王”,獨自一人,阻攔超S級的源質(zhì)風(fēng)暴,最終犧牲在巨壁之外。
但更多的時候,這枚火種空懸無人繼承。
原因很簡單……
這枚火種的重量,實在太重,歷代主人,都飽受命運的詛咒。
從無善終。
而一直以來,光明城的存在,都是站在制裁“冥王”的那一方。
光與暗,天生注定彼此成就,彼此毀滅……這兩枚火種的持有者,彼此精神,會有隱約的聯(lián)系。
一旦冥王的精神狀況出現(xiàn)問題,光明神座必定會是最先知曉的那一位。
二十年前。
冥王決定煉制“冥河”,來實現(xiàn)亡者的永生……這本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行動。
只可惜,由于兩枚火種的特殊精神聯(lián)系,最終冥王的瘋狂念頭,通過一場未知的夢境,降臨在了光明神座的精神海中!
圣裁之后。
光明殘碎,黑暗凋零。
而那條冥河,則是徹底破碎,淹沒在了無人知曉的歷史塵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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