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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了,快回家練琴吧 410.帶著老媽打比賽【二十九】
“差一票?”
“就差一票。”
方永波嘆息著,持著手機片刻,最后還是將手機放下了。
剛才燕京國際藝術中心那邊的熟人又給向南回電話了,說05號選手在最后的投票階段領先01號選手一票,穩住了第三名。
接著向南就給他回了電話,也算是確切的一手信息了。
估計李安也快知道了吧。
方永波不能現在給李安打電話,打了電話就像是安慰。
以他對李安的了解,李安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安慰。
“唉。”
一旁田麗娜嘆息一聲,抬手關掉了電視,有些埋怨道:“你說這事弄得。”
方永波擺手:“行了,結果已經公布,那就這樣了。”
田麗娜仰頭:“你不給李安打個電話問問。”
方永波搖頭:“不打了,今天早點睡吧。”
夫妻二人上床。
說是睡覺,方永波一時間卻是有些難以入睡。
倒不是因為他認為自己被夾在何鵬與李安之間了,雖說雙方是通過他認識的。
他心里不舒服的還是最后的投票結果。
就是一票之差,車琳就失去了機會。
人這個東西很難做到不偏不倚,手心手背雖都是肉,可冬天暖手的時候誰先暖手背呢。
總有個下意識的動作。
方永波的下意識動作就是不舒服。
如果是車琳拿到了門票,他一定不會有這種感覺。
第一,何家明的舞臺在他這里是不如車琳的,所以輸給車琳理所應當。
第二,相比而言,何家明本身并不太需要這張門票。
這張門票能給何家明帶來的不過是一次國外登臺的機會,這樣的機會何家明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而車琳并沒有這么多機會。
車琳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可能才有機會得到一個這樣的舞臺。
也只是可能。
就像今天,已經無限接近了,但最后還是差了一票。
方永波清楚車琳備戰以來所付出的努力,他并不否認今天每一位登臺的孩子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但是同樣都是努力,程度上卻是有著差距的。
有時候你不能說你真的很努力了,也不能說你真的盡力了。
就像前段時間,他在開會時對新老樂團成員強調的那句話:在業務水平上,你真的沒有辦法再提升了嗎?
一天練兩個小時是努力,一天練五個小時是努力,一天練八個小時也是努力。
在方永波看來,這都是努力。
每個人一天能練多長時間樂器取決于自身情況。
如果一個人受現實情況影響一天只能練一個小時琴,那么只要他練了,那他也是努力的。
所以努力的差別到底在哪?
差別就在于無論是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你在這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里有沒有盡力。
在努力中拼盡全力,才是真的努力了,真的盡力了。
他相信今天每一個孩子都努力了,但是他們真的都在努力中盡力了嗎。
什么是在努力中盡力了——我不能再讓自己的舞臺變得更好一點點了。
然而方永波今天并沒有看到有多少孩子具有這樣的狀態。
今天是什么比賽?是小肖賽華國賽區的總決賽。
匯聚了國內這個年齡階段在鋼琴演奏方面最優秀的孩子。
甚至于說他們是百萬分之幾也不為過。
他們不是普通的琴童,他們將在十年或二十年之后接管華國鋼琴界的舞臺。
他們都是未來可能成為職業鋼琴演奏家的人選。
他們都是天才。
可就是這樣一群天才少年,今天獻上了一個什么樣的舞臺?
第一,錯音的。
方永波對于錯音的容忍度幾乎為零。
原因很簡單,臺下練了成千上萬遍的小節,上臺還能彈錯音,那你臺下練的什么。
太緊張?
臺下在干什么?
任何舞臺表演,心態都是重中之重。
如果說技術是外功,那么心態就是內功。
內功練不好?
沒關系,慢慢來,但你必須得重視這個問題。
而問題就在重視上——
今天幾乎超過大半的孩子都在不同程度上出現了錯音。
在方永波看來這群孩子的錯音就是出在不夠重視自己的心態鍛煉,不夠重視舞臺。
這里有人會說了,演奏家還錯音呢。
沒錯,職業演奏家也會錯音。
可問題是職業演奏家就該錯音嗎?
在方永波看來職業演奏家更不應該錯音。
職業演奏家是一種職業,就和司機廚師一樣。
一個人花錢坐車去火車站,結果司機把車開到飛機場,誰能笑著對司機說沒事?
一個人花錢去餐廳吃飯,強調自己不要一點辣椒,結果端上來的飯菜里面有辣椒籽,誰能笑著吃下。
一個道理啊,一個人花錢來聽音樂會,演奏家各種錯音,這不離譜嗎?
這犯的錯誤和開錯路的司機,放錯調料的廚師有什么不一樣?
但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所以演奏家也分三六九等。
有一種演奏家,能在一場重要音樂會上連著錯一把音,得有三四秒那么長,音樂會結束還能笑嘻嘻地面對粉絲媒體。
有一種演奏家,在一場不是那么重要的音樂會上,只彈錯了三個音,后來這位演奏家在回憶錄寫道,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財富去換取這三個音沒有在那場音樂會上出錯。
甭管人真的假的,至少有個態度。
并且后者這位老人家的的確確是少有的在音樂會上能夠不出錯的大師。
上臺能不能錯音?能錯。但是不能認為這是小事。
方永波的職業態度便是如此,如果今天樂團出現事故了,那他會第一個站出來承擔錯誤,而不是因為粉絲樂迷們的包容而選擇避而不談。
和我們的小選手一樣,錯音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態度。
有些選手的錯音就是在臺下沒有這樣一種態度。
在臺下對自己沒有要求。
這就是典型的在努力中沒有盡力。
怎么能容忍自己錯音?
“難道你們不知道或許未來就是因為你的一個小失誤讓自己斷送了前程嗎?”
方永波毫不夸張地講,這樣的場面他不止一次經歷
方永波的視角不同于評委,也不同于梁山,更不同于唐家父子。
在這個問題上,他只能和李安共情。
他記得很清楚,他剛認識李安的時候,兩個人第二次在他的辦公室討論莫扎特k414,李安因為一個錯音連忙向他道歉。
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李安和他一樣的人。
因為沒有背景,沒有唾手可得的機會,所以任何一次舞臺對于他們來說都是無比珍貴的。
方永波一路走到今天,從一名普通的指揮專業學生成為今天國內的一線指揮,依靠的就是對自身業務的一絲不茍。
年輕的時候他絕不允許自己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走上舞臺。
因為他清楚舞臺對于他們這種沒有身份背景作為依靠的人,搞砸一次就什么都沒有了。
所以他欣賞李安,欣賞李安對待舞臺的認真態度。
而我們的孩子或許還小,意識不到他們將來或會經歷什么,所以他們很難在意自己長達三五個小時練琴時間里的某幾個錯音。
于是到了真正的賽場上,最高級別的賽場上了,他們自然而然地因為內功不足或習慣,錯音了。
可同樣是孩子,為什么有的孩子就不會錯音呢。
一次不會錯,兩次不會錯,三次還不會錯。
在方永波的記憶中,他所聽過的車琳在公共場合下的所有演奏,基本沒有出現過錯音。
不是絕對沒有,但是相比而言幾乎可以說沒有。
他知道為什么。
因為舞臺上永遠活躍著一類人,他們在臺下的時候對自己的要求更高。
方永波可以負責地說,就是因為有車琳這個孩子,今天的賽場才算是達到了總決賽應該有的級別。
今天的比賽,只有車琳沒有錯音。
第二,演奏風格。
方永波在車琳來燕京前就捏了一把汗。
因為師生二人出發前,他和老魏聽了一遍車琳的舞臺。
他為車琳捏把汗的原因是——他欣賞的東西,或者說任何一個有過相關從業經歷的指揮都會欣賞的東西——都不太容易被學院派接受。
學院派的老師多數也是從學院派里走出來的,所以對于演奏者的風格有著一種本能的苛刻。
甚至說出于群體利益考量,他們會主動排斥以外的東西。
而今天的評委席上大部分都是學院里的老師。
從風格來講,車琳處于先天劣勢。
可處在優勢方的選手們帶來的舞臺是什么樣的?
方永波以一名音樂總監的身份來評價,不客氣地說,整個一條流水線,比的是誰家的做工更精細,無他。
不只是這群孩子,這十幾年,一批又一批,我們培養出了幾個能在國際上站穩腳跟的職業鋼琴家。
大賽選手≠職業鋼琴家。
名校畢業≠職業鋼琴家。
年輕的教授≠職業鋼琴家。
李安名氣不大,但是職業鋼琴家,因為他可以在不借助粉絲效應的前提下靠演奏舞臺吃飯。
李安≠國際職業鋼琴家。
這些年我們培養的國際職業鋼琴家在哪?
比起我們龐大的琴童基數,可以說寥寥無幾。
無可爭議的事實,沒有音樂,沒有表達,只有技術和大賽獎章是沒有辦法成為國際職業鋼琴家的。
除非你的獎章來自四大賽,然而這也只是起步而已。
單一風格的極致,我們已經做到了量產。
就在今天的舞臺。
方永波知道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和我們的小選手沒有關系。
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打破僵局的01號選手,為賽場增添了無數色彩的01號選手,最終還是沒能再邁一步。
一票之差,止步門外。
有點心疼孩子吧,明明已經那么盡力了。
究竟還要做多好才能拿到這張門票呢?
別說什么孩子才是三歲半,以后有的是機會。
就這一次,公平嗎?
它不公平。
方永波難受啊,明明評委們在最后也努力了。
可就差一票。
如果今天的第三名不是何家明,是其他任何一名選手,那最后的結果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方永波明白,也能理解。
一路從最底層爬上來的他,他能共情李安,能共情小車,也能共情評委老師們,誰都想向里圈靠攏,哪怕只是多看一眼。
誰的機會都不是天下掉下來的,也不是誰來就在里圈。
所以方永波能做的就是兌現他的諾言。
小車臨走前他給小車許諾,如果小車能進前三,他就會給小車一個禮物。
如果小車沒有進前三,他就會讓小車給他幫一個忙。
現在他打算讓小車幫他一個大忙。
想到這里,方永波心里好受了一點,他還想著這周周末約著李安帶著孩子陪他打打球呢。
這也不知道李安能不能行。
思來想去他還是起身給李安去了條信息。
‘周末打球啊’
片刻。
李安:行啊,周天晚上七點半?
方永波望著屏幕上的信息笑了笑:行,琳琳還好。
李安:好得很,正和一個同學聊天呢。
方永波:你們還沒走啊
李安:早走了,這會兒在大巴車上呢,快到酒店了,波哥你是在床上吧
方永波:你還挺機靈的
李安:哈哈哈,一看嫂子就睡了,不然你得給我發語音啊
方永波:今天就算了吧,也沒什么心情
李安:別別哥,你可別,我們這都好著呢。
方永波:你都知道了
李安:差不多吧,剛才我們學校的老師給我打了個電話,然后鵬哥也給我打了個電話,搞得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剛才周圍人太多,有些話我也不方便說,再專門給他打過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這兩天您抽空幫我再帶個話吧,我都明白,這事和誰都沒有關系。
方永波輕嘆一聲,就是委屈孩子了,片刻:你放心,他那邊我來說,其實老何他也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他這趟人都沒過去。
李安:我懂我懂
方永波:行,多安慰安慰孩子,等你們回來再說
李安:波哥晚安
放下手機,李安的目光又回到了坐在前排座位。
琳琳正在和林若曦聊天,兩個孩子從上車就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
一直聊到現在。
就像此刻車窗外,兩條新冒芽的小柳枝正在夜風中無憂無慮地糾纏在一起,它們噼噼啪啪,她們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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