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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判官 第兩百零三章 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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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戶部尚書上了奏章,懇請將朱雀修者收歸戶部。
皇帝看了奏章,沒做任何表示。
他在內(nèi)心里并不贊同,他不想再為這些朱雀修者和郁顯國糾纏下去。
饑荒的事情他也見過,餓死人的事情他也聽過,他知道會有流民,甚至?xí)辛髅褡兂杀┟瘛?p/>
可這又如何?
流民任其自身自滅,變成暴民當(dāng)即殺光。
至于百姓還會不會挨餓,這事對昭興帝來說實(shí)在沒有思考的價值。
餓殍千里能怎地?易子相食又如何?反正挨餓的那個人肯定不是他。
但這件事情他不能明確反對,否則饑荒的責(zé)任會算在他頭上。
他直接把奏章交給了內(nèi)閣,沒有留下任何意見。
內(nèi)閣首輔嚴(yán)安清接到奏章,與次輔舒景昌等一眾閣臣商議一番,當(dāng)即擬詔,同意戶部招募朱雀修者,并著吏部為朱雀修者擬定品秩和俸祿。
詔書擬好,交給司禮監(jiān),陳順才遞給皇帝,昭興帝批了四個字:慎行,復(fù)議。
這四個字表示皇帝對詔書不滿意,讓內(nèi)閣慎重行事,再行商議。
具體哪里不滿意,到底要商議什么,昭興帝不說,讓內(nèi)閣自己悟。
嚴(yán)安清當(dāng)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他沒打算順著皇帝的意思來,釀成饑荒這種罪過,他也不愿背鍋。
他把情況告訴給了戶部尚書秦俊霖,秦俊霖收到消息,立刻明白了內(nèi)閣的意圖,這是力挺他繼續(xù)上奏!
秦俊霖再上奏章,這次不是一本奏章,是連同左右侍郎、郎中、員外、主事、照磨、提舉……凡是戶部有品秩的戶部官員一共三十余人一并上奏。
昭興帝看到三十多本奏章,勃然大怒。
“秦俊霖好大膽子!朝堂上的規(guī)矩都忘了!”
這么做確實(shí)不合規(guī)矩,所有的奏章說的都是同一件事,上奏的官員都來自戶部,一本奏章足矣,上了三十多本奏章明顯是向皇帝施壓。
可戶部的官員別無選擇,他們沒受強(qiáng)迫,都是主動上奏,只要把這本奏章遞上去,將來出了事情,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昭興帝命令陳順才將這些奏章全都送往內(nèi)閣,內(nèi)閣再度擬詔,同意收容朱雀修者,昭興帝還是四個字披紅:慎行,復(fù)議。
事情鬧大了,御史臺一眾御史,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各閣學(xué)士收到消息,紛紛上奏,說的還是同一件事,要求戶部收容朱雀修者。
堆在眼前的奏章有上百本,昭興帝怒火中燒,卻還無處宣泄,且讓司禮監(jiān)把奏章裝在筐里,抬去內(nèi)閣。
內(nèi)閣再度擬詔,昭興帝再度駁回。
兩日后,朝會。
戶部尚書當(dāng)面陳奏:“秋收在即,懇請陛下準(zhǔn)戶部收容朱雀修者,以保豐收。”
昭興帝隨口敷衍一句:“朕已知曉此事,待日后商議?!?p/>
戶部左侍郎陳奏;“陛下,今年因祈豐不利,收成比往年恐少去兩成,如不及時彌補(bǔ),恐今年收成減半?!?p/>
昭興帝點(diǎn)頭道:“朕知曉了。”
戶部右侍郎再度陳奏:“懇請陛下準(zhǔn)戶部收容朱雀修者,為各地農(nóng)人選取收割良機(jī)?!?p/>
昭興帝不說話了。
吏部尚書也來陳奏,懇請昭興帝準(zhǔn)許收容朱雀修者,他還為朱雀修者擬好了官職、品秩和俸祿。
昭興帝的臉頰開始不自覺的抽動。
各部官員紛紛陳奏。
兵部尚書表示收成不好,士兵沒有糧草。
工部尚書表示收成不好,百姓吃不飽肚子,就不能服徭役。
禮部尚書表示國君必須重視稼穡,否則違背祖制。
刑部尚書的理由最為驚艷。
本來這事和刑部無關(guān),但這個時候,誰不說話,誰將來就是大宣的奸臣。
余杉他爹余光遠(yuǎn)想出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如果百姓食不果腹,搶掠盜竊之事當(dāng)層出不窮,刑部的壓力很大!
在昭興帝看來,余光遠(yuǎn)純屬強(qiáng)詞奪理,但人家話說的沒毛病。
在場的所有的官員全都遞上了奏陳。
他們知道昭興帝已經(jīng)忍到了極限,可現(xiàn)在只要上奏諫言,將來出了事情,都有免責(zé)的理由。
三省六部官員奏陳完畢,接下來該輪到御史臺了。
昭興帝的青筋直跳,可真正的考驗(yàn)才剛剛開始。
王彥陽第一個上前:“秋收在即,亟待祈豐,諸公皆為社稷擔(dān)憂,不知陛下還有何顧慮?”
昭興帝閉上眼睛,強(qiáng)壓怒火道:“此事朕還須斟酌。”
王彥陽道:“不知陛下要斟酌到何時?”
放肆,這老賊愈發(fā)放肆!
昭興帝快繃不住了:“圣慈長老被害,朱雀宮脫不開干系,此事尚未查明,豈可擅用朱雀修者?”
王彥陽道:“圣慈長老之事,有嫌疑者,無非大宗伯炎煥及淵州朱雀宮等人,豈能因此一事,將朱雀修者全都定為有罪之人?”
“有罪無罪,且等朕細(xì)細(xì)分辨?!?p/>
王彥陽道:“臣等愿等陛下,天時愿等陛下否?誤了天時,收成銳減,大宣百姓卻找誰來哭訴!”
昭興帝有一種沖動,想把王彥陽一口吞下去的沖動。
臉頰抽搐了一番,昭興帝起身道:“朕有些困倦,今日朝會,到此為止。”
昭興帝剛要離去,忽聽王彥陽喊道:“天下蒼生,在陛下心中,作價幾何?”
昭興帝轉(zhuǎn)過臉來,怒視王彥陽:“將此人給我趕出大慶殿!”
侍衛(wèi)上前叉起了王彥陽,王彥陽高聲喝道:“無道的昏君!你不顧百姓死活,也不顧大宣社稷嗎?”
昭興帝咬牙切齒:“革去王彥陽御史之職,收監(jiān)候?qū)彛 ?p/>
“昏君,殺我便殺我!老夫不懼死!你且睜開眼睛看看,萬千性命將葬于你手!”
“將這逆賊推出斬首!”昭興帝青筋直跳,連聲咆哮。
侍衛(wèi)能做的,只是把王彥陽叉出去。
革職?收監(jiān)?斬首?
抱歉!
就算是皇帝,你也得走程序。
先得下旨,交內(nèi)閣票擬,批紅之后,再交吏部革職,再交刑部問罪。
當(dāng)下這一局面,就算下旨,內(nèi)閣也會拒絕票擬,執(zhí)奏封還,誰也不想當(dāng)罪人,第一步都走不下去。
昭興帝平復(fù)半響,長出一口氣道:“朕實(shí)在乏困,有些失態(tài),眾卿,請回吧。”
回?哪里肯回?
有王彥陽做了榜樣,其他言官怎肯罷休,諫言上奏之聲不斷,昭興帝焦頭爛額,離開了朝堂。
回到秘閣,昭興帝腹中雷鳴,這是要吃東西。
陳順才趕緊吩咐擺膳,牛羊肉一盤接一盤下肚,昭興帝腹部不斷鼓脹,陳順才慌道:“陛下,保重龍?bào)w!”
昭興帝一抹嘴邊油脂,低聲對陳順才道:“去把公孫文叫來!這般逆臣賊子當(dāng)好生懲戒!”
公孫文不時便至,路上已經(jīng)聽陳順才說明了事情的始末。
到了秘閣,公孫文跪地頓首:“陛下不必?fù)?dān)憂,給臣十日時間,便可讓這群逆臣賊子緘口。”
公孫文要下黑手。
昭興帝看著公孫文,微不可見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子時,北垣龍怒社散了學(xué),肆師孫繼登叫來了弟子魏崇勛。
“崇勛,昨夜與你所言之事,你考慮的怎樣了?”
魏崇勛低著頭道:“恩師,弟子已問過賤內(nèi),她對其父所作所為一無所知?!?p/>
“荒唐!王彥陽狂妄至極,虧禮廢節(jié),辱罵天子,犯下大不敬之罪,理應(yīng)誅其全族,你如今為其女脫罪,是何居心?”
魏崇勛是王彥陽的女婿。
他出身窮苦,卻有一股恒心,中舉之后,未曾做官,專心修學(xué),進(jìn)京參加會試。
會試在二月,魏崇勛正月就到京城備考,被人偷了盤纏,沒錢住店,露宿在橋頭之下,寒風(fēng)正緊,險(xiǎn)些被凍死,幸好被王彥陽看見了。
王彥陽看他在橋洞中瑟瑟發(fā)抖,還在秉燭苦讀,被他這股恒心打動,且把他收留在家中備考。
初次參加會試,魏崇勛未能考中,對王彥陽哭訴一番,準(zhǔn)備回鄉(xiāng)找個官做,卻也不想當(dāng)進(jìn)士了。
王彥陽替他惋惜,將他收作門生,留在家中繼續(xù)修學(xué)。
會試三年一次,魏崇勛在王彥陽家中一住就是三年。
這三年時間,魏崇勛學(xué)問長進(jìn)不多,手段精進(jìn)不少,和王家二小姐擦出了不少火花,等王彥陽發(fā)覺之時,二小姐已經(jīng)懷孕了。
好在王彥陽在這方面倒也開明,沒有嫌棄魏崇勛的出身,將次女王雪芬許配給了魏崇勛,還給魏崇勛置備一座宅院。
王彥陽對魏崇勛的這份恩情,哪怕說成是再造父母都不為過。
可魏崇勛不爭氣,會試再度落第,又等三年,還是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卻也不想讀書了,終日借酒澆愁,在昔日同窗的引薦之下,加入了龍怒社。
同窗告訴他,龍怒社都是天子門生,縱使考不上進(jìn)士,也能入朝為官,而且前途無量。
除此之外,同窗還告訴他另一件事,他之所以屢考不中,是因王彥陽得罪了太多人,導(dǎo)致他也受了連累。
且不論此事真假,魏崇勛卻信以為真,至此與王彥陽漸漸疏遠(yuǎn),對王雪芬也動輒打罵。
前日,王彥陽在朝堂之上罵昭興帝是昏君,昭興帝對其恨之入骨。
公孫文要封住群臣的嘴,第一個目標(biāo)自然是王彥陽。
孫繼登肯定不會放過立功的機(jī)會,他命令魏崇勛在三日之內(nèi),將王雪芬的人頭送來。
魏崇勛昨夜回家,打了王雪芬一頓,可終究下不了手殺人。
今天本想為王雪芬開脫幾句,沒想到惹惱了孫繼登。
“崇勛,我知你忠厚老實(shí),想必沒膽量殺那惡婦,可要為師另遣一名弟子幫你?”
這是要派人監(jiān)斬。
魏崇勛慌道:“恩師,弟子知錯,弟子今夜便和那惡婦做個了斷?!?p/>
孫繼登喊一聲道:“張德恭!”
一名儒生來到孫繼登面前,此人有儒家八品修為。
“你送崇勛回家,且在門外等候片刻,待到寅時,若是看不見那惡婦的人頭,你且替崇勛動手就是?!?p/>
魏崇勛一路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到家門,張德恭笑道:“崇勛,你若是害怕,就等在門口,我替你把人頭拿來就是,這事情我做的多了,你只需等著回去收尸?!?p/>
魏崇勛笑道:“張兄莫急,且容我回去看看,那惡婦在家沒?!?p/>
進(jìn)了家門,王雪芬沒睡,備了些酒菜等魏崇勛回來。
見了魏崇勛,王雪芬上前噓寒問暖,魏崇勛不作理會,只顧低頭吃喝。
旁邊的小女兒看著嘴饞,想上前拿塊肉吃,被王雪芬一把扯?。骸安荒軟]規(guī)矩!”
魏崇勛聞言,摔了酒壺道:“你知道什么是規(guī)矩?你還敢在我面前說規(guī)矩,自你進(jìn)了我家門,什么時候守過規(guī)矩!你且仗著你爹的威風(fēng),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天我且教教你什么是規(guī)矩!”
魏崇勛沖上前去,打了王雪芬兩記耳光。
王雪芬低著頭,默默挨著。
魏崇勛揪住王雪芬的頭發(fā),從袖口扯出一把匕首。
“今天讓我好好教教你規(guī)矩!”
看見爹爹拿出刀來,小女兒嚇得大哭。
魏崇勛惱火,用刀尖指著小女兒:“再敢嚎一句,我便送你和這惡婦一起走!”
魏崇勛一咬牙,舉起了匕首,對準(zhǔn)了王雪芬的咽喉。
他決定自己動手,這種事還要別人代勞,今后在龍怒社再也抬不起頭來。
王雪芬一閉眼,臉上沒有恐懼,只有絕望。
魏崇勛正要割了王雪芬的脖子,手腕突然被徐志穹攥住了。
“你是什么人?”魏崇勛驚呼一聲,想要掙扎,徐志穹稍一發(fā)力,將他腕骨捏的粉碎。
魏崇勛滿地打滾,哭爹喊娘。
“張兄,救我,救我!”他想起張德恭還在外面。
徐志穹從身后拿出一顆人頭,放在魏崇勛面前:“是他么?你問他愿不愿意救你?”
看著張德恭的人頭,魏崇勛張著嘴,滿臉是淚,哭都不敢哭出聲音。
徐志穹回頭看著王雪芬道:“他想殺你,還帶來個幫手一起殺你,你還護(hù)著他么?”
王雪芬搖了搖頭,擦去淚痕,向徐志穹深深施了一禮,抱起女兒,離開了宅院。
“娘子,娘子你別走,別走呀,你不能走……”魏崇勛想去追王雪芬,他還幻想著妻子能救他一條命。
徐志穹一把揪住魏崇勛的頭發(fā),把他拖回了屋里。
“別追了,外面有提燈郎,都是手狠的人,”徐志穹笑道,“我比他們心軟,你在這陪我好好聊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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