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就醫(yī)指南 35.舞會后遺癥

現(xiàn)場死了三個人，警局肯定要立案，米克也沒有過多的介入其中，維特成了案件調(diào)查的主導。所以卡維對303帶來的各種散碎消息沒興趣，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已，他真正感興趣的還是維特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從上午的現(xiàn)場勘察和下午穆齊爾去醫(yī)院后對尸體解剖后的判斷來看，102夫婦很明顯是被毒死的，具體毒物不難檢測，就是砷1，而夏登則是死于典型的機械性窒息。

維特對兇殺案件非常有經(jīng)驗，一眼就看出夏登是被人從背后勒頸致死，還不是普通的繩索勒頸，而是一雙強而有力的前臂。

因為這一點，其實就能基本排除303和卡維的作案嫌疑了。

303年老體弱，卡維也是瘦得厲害，兩人根本斗不過身材比他們壯碩兩圈的夏登。即使是單純的1對2搏斗，在沒有武器的幫助下，夏登也不至于落得下風。

而且用上肢勒頸肯定會被對方反擊，即使隔著衣服，也能在手臂上留下些抓撓的痕跡。可這兩人別說手臂了，全身上下都格外干凈，絲毫沒有激烈搏斗的跡象。

另外從動機上，兩人也沒理由去殺人。

夏登趕來Vienna就是為了爭奪繼承權(quán)，但他只是安德烈的一個遠房親戚，手里沒遺囑。可卡維這里聽說有律師證明，應(yīng)該有完整且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遺囑，繼承權(quán)方面不成問題。

維特沒看到遺囑肯定會繼續(xù)查，到時候給他的回復應(yīng)該是：經(jīng)鑒定，遺囑毫無問題，卡維就是安德烈死后財產(chǎn)的唯一繼承人。

整件事經(jīng)過303的添油加醋后，在維特眼前呈現(xiàn)出了另一個過程。

102室夫婦和夏登在爭奪遺產(chǎn)繼承權(quán)的時候，被卡維橫插一腳，三人懷恨在心，敗退后抱團取暖想對策。

但在商量過程中，夏登發(fā)現(xiàn)自己沒遺囑必輸無疑，為了解決掉競爭對手，就先暗暗給夫妻二人下了毒，然后嫁禍給卡維。而夫妻二人也覺得夏登的存在礙手礙腳，在察覺出異樣后就準備先下手為強，協(xié)同勒頸弄死了夏登。

從始至終維特都漏掉了那位律師，卡維轉(zhuǎn)運尸體也從一定程度上模糊了死亡時間。

在維特的認知里，三人互殺的橋段確實有些巧合，但在證據(jù)不足的情況下也算得上是一種合理解釋。就算之后找卡維問話，也是以了解事情經(jīng)過為主，很難懷疑到他的頭上。

至于給米克互通消息反而要更麻煩些。

在卡維之前，303是73號樓里為數(shù)不多識字懂書寫的人，所以也就代為掌管了所有人郵件收發(fā)的“工作”。再加上全樓只有他整天待在樓里，所以每天收發(fā)郵件的擔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每天郵局的專用運輸馬車會在早上7:25分和下午16:22分經(jīng)過貝辛格大街，303就會站在門口發(fā)送接收郵件。

“如果沒什么特殊的事情就沒必要發(fā)郵件了，只要把這些事兒記錄在案就行。”

“什么叫特殊的事情？”

“租客名單出現(xiàn)變動，生活軌跡發(fā)生變化，出現(xiàn)從沒見過的陌生人，以及發(fā)現(xiàn)一些有違法跡象的活動等等。”303說道，“平時大概就這些，有時候劇烈的情感變化也需要上報。”

“留下記錄之后把郵件發(fā)送去檔案局就行了？”

“嗯。”

303又翻到了今天的記錄：“比如202室的米莉卡小姐平時上午九點出門，下午五點回家。但今天她沒按時回家，算是一個特殊情況。我估計是找到了新工作，為了補足當天的工時在加班。

101室的格納德先生也是至今未歸，但考慮到昨晚上他抱怨今天要去一位富豪的宅邸幫忙，也算正常現(xiàn)象。”

“所以這些都可以不報？”

“原則上來說可以不報。”303遲疑了片刻，“但米克先生有多狠你也見識過了，我個人還是更傾向于至少3天一報。”

“那就報吧。”

“行。”

說完303拿出了一本密碼本2：“如果是普通傳報，只需要簡單陳述內(nèi)容就行，要是遇到特殊情況就需要動用這個了。”

“不至于吧......”

“沒辦法，這是米克先生要求的。”

“不能用拉丁文么？”

“你覺得他會懂拉丁文？”

密碼本只是個簡單的數(shù)字表格，原理不難，可真到了用的時候非常耗費精力。為了減少工作量，卡維只能減少上報的內(nèi)容，盡量做到精簡。

但即使如此，在完成當天通報的文本后，他還是覺得兩眼發(fā)昏。

和303做了交接后，卡維足足休息了半個小時，等眼睛稍稍恢復才開始著手處理那些兔頭。他手邊的工具有限，只有平日里用的鉗子和剪刀，好在不是做什么精細的解剖，動作粗糙些也沒關(guān)系。

阿爾方斯要的是兔肉，在處理兔頭時很隨意，剪斷的位置分布在第2-第5頸椎之間。

為了拿出腦組織，卡維需要先對短端進行適當?shù)男藜簦冻稣砉谴罂住Ｈ缓髣內(nèi)ヮ^部皮膚和大部分肌肉，用普通的尖頭剪刀從枕骨大孔伸入，刀刃貼著骨頭小心翼翼地剪到雙側(cè)眼眶附近。3

做完兩側(cè)的切口后，再用手卡住枕骨大孔處的骨頭，輕輕向上掀開頭骨，完整的腦組織就能顯現(xiàn)出來了。4

一般到這一步不算很難，接下去才是麻煩的地方。

兔腦要比其他動物小，腦下垂體的位置也很尷尬，夾在了顱底骨中間，剝離時需要注意周圍的骨片。解剖的時候卡維也是嘗試了好幾個辦法，最后還是選擇先切除所有大腦組織5，然后再慢慢處理余下的部分。

兔腦垂體很小，仔細切下的后葉部分需要經(jīng)過一晚的干紙脫水，還需要經(jīng)過一整天的干燥才能待用。

干燥后的垂體需要經(jīng)過長時間的研磨，制成細干粉。然后按照每g干粉15ml清水的比例一起放入試管，緩慢浸出40分鐘后，手動離心等待完全沉淀。

收集起清液，將剩余殘渣再按之前的比例浸入清水中，再浸出提取。

常規(guī)制法需要反復提取四次，手邊儀器有限，卡維沒法保證提取率，索性將次數(shù)增加到了六次，最后才能得到最基本的垂體后葉提取液。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第二天一早五點，卡維起床將脫了水的兔垂體打散涂抹在紙上，讓它自然風干。

五點半出門后，他沒急著去醫(yī)院，而是走了反方向的路，去了一趟之前工作的林業(yè)局，找到原來的好幾位老朋友。和他們交代了近況后，說明了來意，最后在一陣討價還價之后，決定以10赫勒每只的價錢收購田鼠。

朋友對他最近的遭遇很感興趣，以為蹭上了什么生意路子才放棄了砍樹的工作。卡維只能把事兒都推到阿爾方斯的頭上，只說有位不知名的法國大廚正需要一些田鼠試菜，這才逃過追問。

等做好準備工作，卡維總算坐上了公共馬車回到醫(yī)院。

他原本計劃是早點干完活，下午能早點回家繼續(xù)搗鼓催產(chǎn)素。誰知剛到醫(yī)院門口就遇到了伊格納茨，在暗暗驚嘆對方身上晚禮服的穿著之外，卡維還是忍不住問道：“老師怎么那么早。”

“早？”伊格納茨看上去非常疲憊，翻開腰間的懷表，說道，“確實挺早的。”

卡維見他心情不好，馬上聯(lián)想到了昨天夫妻二人的爭吵和當晚要參加的舞會，各種可能出現(xiàn)的狀況不停地跳進他的腦海。他的身份遠沒到和對方互聊私事的程度，實在不敢深問，只得跟在身后快步走回三病區(qū)。

伊格納茨步伐很快，沒了平日里的趾高氣昂，似乎并不是來上班的，因為他沒有跑去辦公室換衣服而是一頭扎進了解剖室里。在里面待了十來分鐘后，他又猛地打開了房門，提著自己的外科手術(shù)工具箱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希爾斯呢？”

“希爾斯醫(yī)生上午在醫(yī)學院有解剖課，估計早上不會來醫(yī)院。”

“赫姆呢？”

卡維簡單說明了兩名醫(yī)生今天上午的工作安排：“赫曼醫(yī)生上午有一臺脂肪肉瘤的切除術(shù)，不過時間定在9點。按照他平日里的時間，預(yù)計還要再過半小時左右才能到醫(yī)院。”

伊格納茨很焦急，看著外科病房前后，也容不得他再繼續(xù)挑人了：“算了，你跟我走！”

“走？去哪兒？”卡維放下了手里的病歷，雖然嘴上還在提問，可身體已經(jīng)跟了過去。

“中央城區(qū)，懷特格林大街，去了你就知道了。”

......

也許是剛才進醫(yī)院的時候卡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伊格納茨身上，所以沒細看他乘坐的馬車。

等出了院門口才發(fā)現(xiàn)，這輛馬車一直都停在街邊。它與普通的出租馬車也很不一樣，車身大了一倍，馬匹數(shù)量也從2匹增加到了4匹，車身和馬匹上的裝飾也要奢華許多。

非常典型的貴族私家馬車配置，個人地位的象征，單是租用一輛的價格就足以在中央城區(qū)租一套上好的套房公寓了。

事情確實發(fā)生在了那場舞會上，但卻和伊格納茨夫妻間的爭吵無關(guān)。在滿是貴族的場合下，他們還不至于抖摟出相處之間的那些小事來敗壞兩家人的形象。

上車后不久，一直保持沉默的伊格納茨總算開了口：“放松心情，到了那兒隨時做好手術(shù)的準備。”

卡維知道事情不簡單，只是點頭，依然沒有多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問題肯定出在了晚宴上的那些法國牡蠣身上！”伊格納茨緊緊捏著手提箱，“全身紅腫......希望用不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