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只想躺著 第五百一十七章盤瓠勝,長生道

李勝仙四十歲，他扶持起來的皇帝在三年前死了，最后一股足以反對他的微薄力量也隨之消失。

俯瞰江山半壁，他之權(quán)威遠(yuǎn)勝百年來的所有皇帝。天下也在他的治理之下，由原本的亂世逐漸走向平穩(wěn)，廟堂之上權(quán)力交替井然有序，井市之中民怨平息。

原本接連不斷的農(nóng)民起義與數(shù)以百萬的災(zāi)民消失，那燎原之火已經(jīng)燒去了腐爛的根須。

這并非李勝仙一人之能，更多的則是那一場場農(nóng)民起義對社會的破壞，是布衣軍對士紳士們的屠殺，是過渡集中的土地重新歸于百姓。

更是與他隔江相望的那位圣師之功。

正因?yàn)樗拇嬖?，天下世家才愿意拿出土地給百姓，才愿意配合朝廷的以工代賑，以田代錢。而不是把所有的良田死死的拽在手里，哪怕長滿了雜草，哪怕糧食都堆發(fā)霉了也不愿拿出來給百姓。

因?yàn)椴家萝娛钦娴臅⑷恕?p/> “仲父，那圣師是個什么樣的人？”

小皇帝抱著他的大腿。

李勝仙微微側(cè)目的望了一眼，眸光冷淡，哪怕這是皇帝，哪怕這是自己的血脈。

他扶持上來的老皇帝已經(jīng)60多歲了，有個三個孩子都早夭了，他自己也基本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而李勝仙出于政治的考量，他找了個具有皇室血脈的女子，貍貓換太子。

老皇帝之知曉，也算是有了一些慰藉。

至少后代仍然具有皇室的血脈。

這也是李勝仙比許和強(qiáng)大之處，作為一個統(tǒng)治者與利益分配者，他可以讓所有人滿意。而許和，只能讓大部分人滿意，而無法讓那些掌握著資源的少部分人滿意。

如果是許和，他絕對會把皇帝給殺了，浪費(fèi)了這大義，也給自己招來一個弒君的罵名。

李勝仙回答道：“一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如今天下之亂，一半出自于他?！?p/> “他也想做皇帝？”

“不，他想當(dāng)圣人。不是帝王將相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是建幾座廟宣告天下，而是實(shí)現(xiàn)天下大同的圣人。”

李勝仙搖頭，然后隨后念念有詞，說出了江的另一面那流傳了十幾年的話。

“天下為公，謂天子位也，為公謂揖讓而授圣德，不私傳子孫，即廢朱、均而用舜、禹也。”

舜與禹比作圣人，其位不傳子孫后代。

布衣軍官位是不存在世襲的，哪怕是土地死后若是遺產(chǎn)過多，也得交出一部分。

李勝仙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先進(jìn)性，完美的解決了土地兼并的問題。如果能夠保證這一制度一直實(shí)施下去，那么理論上將來便不會存在農(nóng)民起義。

可人心是肉長的，有著諸多的七情六欲。

在理性方面，永遠(yuǎn)沒有如果。

小皇帝懵懂不知。

李勝仙眺望著遠(yuǎn)方的江面，道：

“他敗只是時間問題?！?p/> 夜晚，一艘小船避過了連綿成片的警戒，對岸的使者求見李勝仙，他帶來了一封書信，以及一個破大江天險的機(jī)會。

李勝仙親自接見的對方，這是布衣軍三把手，鎮(zhèn)守入江口的布衣軍將領(lǐng)。如其他布衣軍的高層一般，起初只是一介船夫，后來跟著圣師造反爬到了高位。

如過往那些開國功臣一般，總是有一批出身寒微之人。

鎮(zhèn)江軍首答應(yīng)投奔朝廷，條件是要封異姓王，萬戶侯。

“異姓王，萬戶侯都可以給你們，但我怎么知道你們不是將計(jì)就計(jì)，引蛇入洞？”

李勝仙并未立馬答應(yīng)，打量著對方粗獷的面容，道：“聽說圣師賢明，百姓安居樂業(yè)。而你應(yīng)當(dāng)也受過他的恩惠，何故叛逃？”

十幾年前，此人也不過平頭老百姓，大概率是逃荒的災(zāi)民之一。

“回丞相，某確實(shí)受到圣師的救命之恩，但在圣師身邊太累了，不自在，形同豬狗！”

將領(lǐng)聲音中帶著些許的怨恨。

“軍功既不能世襲，也不能謀私。小的出生入死，為的就是出人頭，如今在那邊與草民平起平坐，情何以堪？”

“如今不只是我，許多人對圣師頗有怨言。只待丞相一聲令下，吾等共誅大賊?！?p/> “大賊？”

李勝仙聽到這一稱呼露出些許譏諷的笑容。

“好一個大賊。”

朝廷的兵馬再一次動了起來，短短一個月時間，二十萬兵馬聚集，如此規(guī)模的調(diào)兵遣將自然瞞不過布衣軍。

時隔八年，兩軍再次隔江而立，可謂是軍旗林立，戰(zhàn)鼓震天，整個江面兩側(cè)擺滿了戰(zhàn)船。

隨后有一日，朝廷的5萬重甲精兵趁著夜色毫無征兆的渡過江河，隨后騎著戰(zhàn)馬連破三個入江口，成功的控制住了大江天險。

幾乎是一夜之間，天平徹底倒向了朝廷這一邊。

布衣軍陣腳大亂，朝廷軍隊(duì)乘勝追擊，繼續(xù)攻城略地。城中百姓想抵抗，可抵不住不斷的有將領(lǐng)開門投降。

這一次的南下，朝廷準(zhǔn)備的最大武器不是那些身著甲胄的精兵，而是足足五萬兩的黃金。

每到一處城池，投黃金，許官位，封侯立爵。

故上兵伐謀，天下可得矣。

臨近布衣軍起勢的大山，朝廷的腳步停得下來，甚至被往后推了上百里，險些沒被打穿。

戰(zhàn)場上多了一個白發(fā)老將。

許和既是統(tǒng)帥，更是猛將，他如臂揮使的布衣軍。將一身之大法力催動到極致充盈于天地，以少勝多，以弱克強(qiáng)。

但凡人終有力竭時。

布衣百萬，如今有七成降將?；蚴请S波逐流，或是一己私欲，或是單純膽怯，整個布衣軍崩潰只因白銀與黃金構(gòu)建而成的利劍之下。

許和縱使是武曲星下凡，可天時地利人和皆失的他，又如何取勝？

朝堂派來的使者。

“圣師歸降，可得一方閑世侯。”

許和搖頭，并未答應(yīng)。朝廷的使者以為有一線機(jī)會，連忙又補(bǔ)充道：“圣師有何要求盡管提出，丞相說了，縱然是萬戶侯也給得起?！?p/> 如今布衣軍大勢已去，沒有了爭奪天下的可能，但根基仍然存在。他們這十幾年來一直在開墾大山，如今完全可以退居大山，以山脈為城墻，嶄露鋒芒，虎視天下。

最后成為山中之國，永遠(yuǎn)抵在朝廷脖梗上的尖刀。

這是朝堂上下所不想預(yù)見的。

還有便是許和太強(qiáng)了，與當(dāng)朝丞相共稱二圣。要是丞相先一步死了，那么誰勝誰負(fù)就不一定了。

“天下大同。”許和不假思索的說道，“百業(yè)平等，人無良賤，民有所居，勞有所得，幼有所教，老有所依.”

“朝堂能給嗎？”

咚咚咚！

聲如驚雷，朝廷使者連連后退，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這是得了癔癥？

許和笑道：“伱看，朝廷給不了，天下也無人能給我，那我便自己拿?！?p/> 談判無果，朝廷的軍隊(duì)更加瘋狂的進(jìn)攻，而布衣軍節(jié)節(jié)敗退，一路向著大山撤退。

時隔二十年，許和又一次逃回了大山，這一次他同樣失敗了。

當(dāng)年的鐵牛早在8年前就戰(zhàn)死了，而他的長子問出了同樣的話。

“圣師，我們該怎么辦？”

“十年后再出山?！?p/> “10年后出不去呢？如今李賊讓小皇帝禪讓建立新朝，您說過當(dāng)朝丞相非凡人，恐怕.”

“那就二十年，三十年”

老人回首天下，雙目并未隨著年齡而失去色彩，一如既往的熾熱而執(zhí)著。

他咧嘴一笑，道：“直他娘的地主，終有一日我會殺完的?！?p/> 一個流民，至今漂浮在天下的每一個角落。

李勝仙42歲登基稱帝，至此天下結(jié)束了長達(dá)40年的動亂，但一道從大山投射出來的陰霾時刻籠罩著廟堂。

“他出來了嗎？”

此話是李勝仙稱帝以后說過最多的話，而他為了堵住山中的猛虎，專門沿著山道建了三座大城。

第一年，天下安居，朝廷分田。

第二年，工商振興。

第三年，豐收。

第四年，豐收。

第五年，豐收。

仿佛老天爺都要站在新朝這一邊，連續(xù)三年的豐年，以及李勝仙開明的治理，天下已經(jīng)初具盛世規(guī)模，往日的傷痕也隨之消失。

擁有土地與糧食的自耕農(nóng)不會再跟著布衣軍鬧事，而一直在山中虎視天下的至圣賢師也成了天下共誅之大賊。

李勝仙多年來終于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

午夜之時，太監(jiān)急忙的喚醒了他。

“陛下，陛下，反了，反了！許賊出來了！”

“什么？！”

年過半百的李勝仙連忙從床上爬起，顧不得穿著衣物，去大殿叫來了滿朝文武大臣。

大臣聽到許賊二字也是被嚇得膽戰(zhàn)心驚，困意蕩然無存。

后又有消息傳來，是山中之國發(fā)生了叛亂，布衣軍文武百官勾結(jié)，意圖謀朝篡位。

“那怎么說許和出來了?！崩顒傧勺穯柕?。

“臣下不知，只是前方探子又報，許賊孤身一人殺出來了。那些布衣軍沒有動，有人想追隨許賊也被斬立決了，現(xiàn)在山中之國的降書已經(jīng)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他呢，他一人如何敢出山？”

許和看著周圍持槍對著自己的士卒，昔日鐵牛之子為首，將自己團(tuán)團(tuán)包圍。

他問道：“孩子，救人可有錯。”

無人回答，眾人無不低頭。隨后逼近。

一陣刀光劍影過后，地上多了十具尸體。

許和生擒敵手，一路挾持殺出重圍，他騎著駿馬，銀甲白頭，回望身后布衣軍。

高舉大槍，仰天長嘯一聲：“吾去也。”

只留下一個踏著清晨的陽光，縱馬奔騰下山的背影。

時隔五年，他又出山了，歷經(jīng)兩次大敗，他決心第三次出征。

此次大軍，一人！

行百里，出山，萬人鐵騎迎。

“殺?。。　?p/> 消息傳到朝堂，舉堂喝彩。

“贏了.贏了”

李勝仙從龍椅上站起來，臉上止不住的露出欣喜之色，這個多年的老對手終于要輸給自己了。

他太激進(jìn)了，如若不是對方所求過于忤逆天理，那么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可能就不是自己。

“他他是怎么死的？”

“回陛下，許賊，獨(dú)戰(zhàn)萬騎，力竭而亡。”

“獨(dú)？他那百萬從眾呢？”

“山中之國降將稱，許賊一人殺出重圍，沒有召集一兵一卒，獨(dú)自下山去了?！?p/> “自己下山.”

李勝仙身形恍惚了一下，又坐了回去，一身的精氣神在這一刻徹底卸掉了。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鵝卵擊石？”

棋盤終局。

盤瓠勝出，但喜悅并沒有事隨之而來，有的只是沉默。

一個凡人竟敢逆天而行，行大能所不能之事。鵝卵擊石只是表象，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為內(nèi)在。

許和有無數(shù)種成功的機(jī)會，可卻只選擇最合自己心意的一種，縱然性命也可拋之。

這或許才是李長生之道，一生皆為逆行。

李易并沒有因敗北而沮喪，反倒與老樹精輕笑言說：“你看，為什么年輕時我只救眼前人，救天下的話或許我早早就死了。”

(本章完)

請瀏覽wap.shenshuwx閱讀，掌上閱讀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