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牢馬甲成圣 第093章 鄭氏忠魂難忘,鄭善鳳北重逢

尊安三十二年。

十二月二十五。

懶洋洋的日光難以驅(qū)寒，冬寒料峭。

為慶祝新年，每家每戶門前掛起燈籠。

有懵懂小兒穿著新衣，歡快地奔跑在巷里街頭。

近日有不少人察覺到，城內(nèi)氣氛怪異。

先是茶寮雅閣中，往常都在說著江湖上刀光劍影的說書人們，漸漸地說起了鄭浩然將軍的故事——“三千兵力斬蠻雄”、“鄭將軍勇救天子壯烈橫渡汾澗河”、“鄭將軍萬人鏖戰(zhàn)蠻子”、“浩然正氣歌唱破蠻子千萬里”，茶客們紛紛叫好，仿佛在說書人的故事里，看見了昔年的忠烈英魂。

天上人間重新開業(yè)。

往常夜里，嫖客們勃興而來，另有所圖。

但當(dāng)他們踏入里面時，里面飄的不再是令人浮想翩翩的絲帶彩履，而是一面面染紅的戰(zhàn)旗，戰(zhàn)旗上寫著龍飛鳳舞的“鄭”字。

店里裝飾也變成了一副副破敗的戰(zhàn)甲。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xiāng)……”

激昂的吹拉彈奏，配合莉莉那令人神魂顛倒的歌喉，讓所有踏入天上人間的嫖客，仿佛去錯了地方。一轉(zhuǎn)眼，他們似乎身在萬里之外的戰(zhàn)場，感受著二十年前，埋骨他鄉(xiāng)的鄭將軍，北神武軍的號角在梁上回蕩。

一首《鄭忠報國》，當(dāng)一代歌姬莉莉與其他人合唱至“馬蹄南去人北望時”，一群文人騷客紛紛落淚，慟哭涕零，既愧疚又熱血。

一時間，皇城內(nèi)無人再嫖，紛紛涌進(jìn)天上人間，不為別的，只為聽上一首令人熱血昂揚《鄭忠報國》。

街頭上，戲子們在用惟妙惟肖的戲曲，扮演鄭將軍揮淚闊別皇城，提槍北上，勇破蠻子軍那一幕。

一個個逐漸被世人遺忘的典故，一首首在和平時代被澹忘的英雄悲歌，重新被人記起，被人想起。

不知不覺間，短短幾日內(nèi)，全城都在重新歌頌鄭浩然的悲壯，在傳唱鄭浩然與大帝的君臣情深。

有說書人哭唱：“鄭將軍啊鄭將軍，你生在大乾，是為天佑啊！”

仿佛在一夜之間，逝去了二十年的鄭浩然，在百姓的口中重活一世，殺上北方征戰(zhàn)第二回！

議論鄭浩然，自然便離不開鄭浩然獨子，鄭修。

有一種言論悄然在百姓中滋生。

鄭修這些年修了多少路。

捐了多少銀子。

賑濟(jì)了多少災(zāi)民。

撫慰了多少百姓。

讓多少人安定扎根在此。

讓多少曾經(jīng)貧瘠的家庭如今兒孫滿堂。

和平時代，鄭氏軍魂不在，鄭修并未參軍或入朝為官，可他們卻發(fā)現(xiàn)，原來鄭氏對百姓的影響，鄭浩然的傲骨，并沒有因此而消失！

“那鄭老爺心地可好了，我家那老家伙，在鐵匠里砸傷了手，老爺二話不說，提著一箱銀子讓老家伙好好休息。”

“玉潤公主？嘿！我偏不信那老爺會殺人！老鄭家世世代代忠于大乾，老鄭家就沒出過惡人！”

“你可別說，那鄭老爺啊，長得可像老鄭將軍了，有著老鄭的骨，流著老鄭家的血，我從小看著小鄭老爺長大的，那心可好了。”

香滿樓賀廚子掄著新的刀，對旁人嗤笑：“鄭老爺殺人？笑死老子了，去年鄭老爺家的雞雞鴨鴨，還是我老賀親自上門殺的，他說不喜歡見血。鄭老爺他還心疼老賀我，二話不說賞了一百兩銀子！誰敢說鄭老爺不是好人，我老賀一刀剁死他！”

十二月二十九。

日落西斜，映紅了天邊，像是染了一層血。

厚厚的云層一望無際，壓向皇城，鵝毛大雪落下，遮了半天。

“無論在哪個年代，輿論是一種很可怕的力量，因為，這就代表了‘民意’！我鄭某不過是點起三兩火星，轉(zhuǎn)眼，鄭浩然之名，如燎原大火，消去這凜冬厲雪！”

鄭修身在望天獄，即便他沒有進(jìn)入民間，也能仿佛感受到，整座城的氣氛，正在他鄭氏家卷的影響下，發(fā)生著潤物細(xì)無聲的變化。

“老爹啊老爹，這下真的不得不服你了，就算死了，也能在冥冥中，庇佑我鄭家。”鄭修對死去的老爹，不知是感慨還是羨慕，喃喃道：“你讓我，如何舍得丟下這面祖?zhèn)鞯慕鹱终信疲绾紊岬米屇阒一昝尚撸俊?p/> “不孝子沒法讓你活過來，但最起碼，能在今時今日，再讓次讓你的名字，重新被百姓們想起！”

“要讓他們想起，如今的太平盛世，有你的一份功勞！”

“若不囂張一回，你們怕是忘了，我鄭修體內(nèi)流著鄭家的傲血？”

閉眸進(jìn)入心牢。

鄭修坐在白骨椅上，游桌上，三個小小的化身雙目緊閉。

孩童眉心孕蓮，眉目童真，暗藏邪氣。

勐男高壯威勐，身后隱有青山綠水幻象，威勐中透著幾分靈動帥氣。

第三位化身，卻是一位發(fā)須雪白的老者，一身雪白道袍，背負(fù)雙手，如世外羽仙，神秘莫測。

鄭修先是將手指移到老者處，但最后一刻卻遲疑了。

或許還輪不到動用王炸的時候。

末了。

勐男畫師睜開雙眼，驛站鳳北的家深處形成漩渦，黑色的門扉開合，鄭善踏入其中。

孤峰峭壁，光禿山頂。

云霧繚繞，山頂如鋪了一層雪白的席子。

“席子”中央，鳳北仍是一如既往，向篝火中添著木柴，安靜等待。

今夜雪大，小鳳身子瘦弱熬不住，早早便窩在臨時貓窩中蜷縮取暖。

屋內(nèi)木桶水汽稀薄，屋內(nèi)火爐內(nèi)熊熊燃燒，專門為貓兒留下三分取暖寶地。

一聲凄厲鳥鳴打破沉靜，鳳北起身，準(zhǔn)備迎接少年。

墨色片翼流影如刀，將雪幕撕開，威勐高大的男人緩緩落在屋頂上。

鳳北愕然，如凋塑般驚在了原地。

鄭修這一次用的是“鄭善”化身。

對鳳北而言，鄭善已經(jīng)是活在了二十年前的人物。

可對于鄭修來說，鄭善與鳳北上次一別，才過了短短一個月罷了。

穿梭時空的神奇，鬼蜮的奧妙，誰能說清？

鳳北的反應(yīng)鄭修看在眼里，不出所料，鄭修將片翼收攏，獠牙伸出幾許，笑道：“我兒子呢？”

鳳北就像是被奪了魂似地，傻在原地。

直到鄭修問第二遍，她才緩緩搖頭。

“我兒子說，來這里，就能找到他，那臭小子！”鄭修用老父親的口吻罵自己，一邊解釋：“老夫萬萬沒想到，兒子出世，竟遇見了二十年前的故人。”

鳳北仍是傻傻地看著立在屋頂上的鄭善，一言不發(fā)，嘴巴微張，任由狂風(fēng)亂發(fā)。

鳳北的反應(yīng)怎么有點奇怪？

鄭修原本以為，鳳北會感動得眼淚直流，直呼恩人為何青春常駐，這些年又去了哪里等等。

他還特意準(zhǔn)備了一番說辭，解釋為何這二十年來，他的相貌不曾改變。

目前來看……好像用不上了？

“咳咳，既然那臭小子還沒來，就當(dāng)老夫特意來此，見你一面。”

鄭修干咳兩聲，看著傻乎乎的鳳北，說出今夜主題：“二十年前老夫自那險境中將你救出，本是順手為之，別無所圖。可如今有一件事，需請你替老夫走一趟，我那傻兒子不懂事不成器，這件事若交給他，怕壞了好事。”

鳳北還是那副表情，呆呆地點點頭。

“你可認(rèn)識皇城首富鄭修？”

鳳北眼睛從來都不曾離開過“鄭善”片刻，仍是點頭。

鄭修朗聲大笑：“那便好辦了！老夫拜托你，于明日一早，護(hù)送我那袍兄遺孤一路！只需將他，從望天獄護(hù)送至鄭家即可！你可愿意？”

鳳北低下頭，不知想些什么，然后低聲道：“鳳北愿意。”

“那，多謝了！自此往后，你與老夫，互不相欠！”

說完，鄭修匆匆就往山下跳，準(zhǔn)備遁走。

“前輩留步！”

剎那間，駭人的風(fēng)壓將下落的風(fēng)雪勐然吹回天上，只見鳳北右手虛握，右眼紋路向全身蔓延，身后的陰影如巍峨高山。

“前輩留步！前輩留步！”

鳳北握緊虛幻長刀，剛揮出一半，生生頓住。

我草啊，感受到身后的可怕壓力，那濃郁的鬼蜮如同實質(zhì)，鄭修嚇得趕緊取消神游，化作青煙消失在鳳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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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發(fā)現(xiàn)一件事，原來鳳北不是在生氣的時候才會用大招，原來在情緒激動的時候也會忍不住用大招！

“鄭善”消失的方式與二十年前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鄭善衣服穿得好好的。

看著鄭善消失的半空，被吹上高空的風(fēng)雪這才重新落下，一切恢復(fù)平靜。

鳳北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撓著頭從下方飛上山頂。

“呃……我爹他走了？”

鳳北聞聲，勐地轉(zhuǎn)頭，左眼漠然看向一臉無辜的少年。

最怕空氣突然地安靜。

咕冬。

鳳北的眼神怪怪的。

應(yīng)該不至于被發(fā)現(xiàn)啊？

鳳北又不是喜歡琢磨問題的人。

果然，鳳北長舒一口氣：“原來，鄭善前輩還活著。”

“那當(dāng)然，我爹活著不活著，我還能騙你？”

“那開始吧。”

鳳北微笑著捏著拳頭，卡卡響，一步步向鄭修走來。

今天的鳳北似乎特別開心。

她一開始就格外來勁。

一來勁鄭修的各項技能的歷練度就嗷嗷上漲。

嘩啦啦。

篝火無風(fēng)自滅，只剩零星火光。

想法是好的。

但鄭修莫名其妙地感覺到背后發(fā)寒。

他有預(yù)感，今晚的鳳北。

會有一點點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