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五百零一、神話生物

歐陽戎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一件事。

結(jié)合陸壓和上清祖師堂透露的云夢劍澤內(nèi)的那座籠罩天南的神秘大陣，還有不久前容真話里話外透露的血青銅的特性。

對于血青銅材質(zhì)的云夢令，他此前一直保有的猜測是，云夢令能夠調(diào)動這座籠罩天南的神秘大陣的部分殺力，再激進(jìn)些，就是一口未知鼎劍的劍氣。

其效果就與四方佛像加天樞大陣的作用一樣，一枚枚云夢令，就如同圣人與衛(wèi)氏發(fā)放的一串串佛珠。

很明顯，提前知道更多血青銅內(nèi)幕的容真，與他后來的這份想法一樣，在很早以前，剛開始發(fā)現(xiàn)云夢劍澤廣發(fā)云夢令起，容真就是按照這個“最壞打算”去準(zhǔn)備防守的。

包括推動“限越女令”的頒布、以夷九族的嚴(yán)罰來唬退持令的天南江湖豪杰；還有上書召來玄武衛(wèi)援兵、給潯陽石窟布下“克制血青銅”的白霧大陣等等。

都是圍繞這個最明顯的思路來防御東林大佛的。

然而眼下，從方家姐妹的這一番話來看，廣發(fā)出去的一枚枚云夢令，竟然不是用來傳遞劍氣等大陣殺力，而是要……廣納靈氣？

雪中燭、魚念淵等越女，根本就不是要眾多持令豪杰們蜂擁集合，一起沖擊東林大佛。

不需要他們來。

持令豪杰們，似乎只需要待在天南各地的家中，像剛剛的一指禪師一樣，找個安全寂靜的亭子，按照約定時間，默默的往云夢令里面注入靈氣就行了，有多少注入多少。

這樣，愿意響應(yīng)劍澤的人，不用想，都很多，哪怕有限越女令，也拘束不到。

細(xì)思極恐。

方家山莊大門前，歐陽戎已經(jīng)松開手中青銅短劍，已經(jīng)停止了往里面注入靈氣。

他手心有些黏糊糊的汗水，能隱隱感受到，這枚云夢令此刻對于靈氣的海量渴求。

歐陽戎凝眸遠(yuǎn)眺雙峰尖方向。

若是這個推斷沒錯，那么將有一個問題。

這座籠罩天南的神秘大陣究竟是干嘛的？

不是像頌德天樞與四方佛像那樣傳遞劍氣殺力，反而是以云夢令為媒介，從天南江湖各地隔空汲取海量靈氣，吞噬干凈……

首先，很顯然，它應(yīng)該是用來對付東林大佛的，可能是云夢劍澤的壓軸手段。

因?yàn)檫@一批云夢令的發(fā)放是在東林大佛建成前夕，用來針對什么，顯而易見。

云夢劍澤甚至是明晃晃的發(fā)放了出去，在司天監(jiān)的眼皮子底下散布。

可它是要怎么做？

歐陽戎凝眉細(xì)思，少頃，搖了搖頭。

不管怎么做，云夢這座神秘大陣，與四方佛像、頌德天樞等大陣，絕不相同。

里面有沒有類似文皇帝的鼎劍不知道，但是里面一定有些別的東西。

“除了讓你們有靈氣的按時注入靈氣，還有別的交代嗎，女君殿那邊？”

歐陽戎回過神，問了一句。

方舉袖和方勝男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歐陽戎反應(yīng)過來，這對姐妹花應(yīng)該還沒有靈氣修為，無法按時注入靈氣……難怪到處亂跑。

歐陽戎多看了兩眼二女。

像是在問，你們和我說這些，就不怕云夢劍澤責(zé)難你們嗎？

方舉袖低聲，眼神復(fù)雜看著他：

“你確實(shí)很不一樣?！?p/> 方勝男也忍不住了，抬頭紅著眼眶道：

“去尋小主吧，快去快去，原來一直是我們在杞人憂天，歐陽公子，你說的沒錯，你和我們確實(shí)不一樣，你不僅是江州刺史，還是驚才艷艷的蝶戀花主人，懷有神話鼎劍……不愧是小主喜歡的男人，她沒托付錯人，今早她那般堅(jiān)持，我和姐姐本來都看不下去了……是誤會你了。”

她突然握拳，碰了下歐陽戎肩膀，像是激勵。

歐陽戎抿嘴，轉(zhuǎn)身走人，登上馬車。

馬車即將啟動之際，方舉袖突然問：

“能不能讓我們跟過去看看？”

歐陽戎看了眼她們手里云夢令，說：“雙峰尖可能有危險(xiǎn)，我除了找回繡娘這事，還有些恩怨要處理。”

“沒事，你做你的事，不用管我們，我與老姐絕不打擾你，只是遠(yuǎn)遠(yuǎn)跟著，去望一眼。”

方勝男忙不迭擺手，發(fā)現(xiàn)歐陽戎投來一道略感奇怪的目光，她有些羞澀的解釋：

“只是、只是想去親眼見識下江湖云端的風(fēng)景，歐陽公子，我們沒你這份本事，還需要沉淀，但是，若能看見你披荊斬棘的成功找回小主，也能聊有慰藉，就像是自己憧憬卻辦不成的事，別人能代替自己去，過過眼癮也好……”

方勝男看著面前的儒衫青年，神態(tài)有些激動，下意識的有些手舞足蹈：

“歐陽公子，娘親的那些經(jīng)驗(yàn)教訓(xùn)或許是對的，但是，今日你的這些事，也讓我知道了，我當(dāng)初的那些憧憬也沒錯，是真的有人可以青衫仗劍，一路向北，不平則鳴的，不只是書上的故事，而是就在眼前，長輩們也不一定全對。”

歐陽戎看著姐妹二人，抿了下嘴。

方勝男有些不好意思的偏開目光，不敢多看歐陽戎認(rèn)真傾聽所投來的澄澈眸子：

“歐陽公子或許不懂這份心情，也是，歐陽公子從來就不是仰著脖子在下面看的，而是親自登臺的。”

“備馬。”

“什么？”方勝男愣了下。

“備馬跟上，注意安全?！?p/> 留下一句告誡，歐陽戎已經(jīng)放下了車簾，馬車立即啟動，走最近的官道，奔向潯陽石窟。

方勝男與方舉袖對視一眼，有些振奮，紛紛去牽馬隨行。

歐陽戎沒再管方家姐妹，回到車廂，他把那杯已經(jīng)涼透的苦茶，放在了小桌子上，這杯茶是從亭子里帶出來的，剛剛眾人都疑惑，卻不敢多問。

燕六郎提前把琴盒放了回來，眼下歐陽戎徑直打開了它，翻找起一份真跡卷軸。

同時還找出了一串十八籽的佛珠，是容真送嬸娘甄淑媛的。

“小戎子，咱們是不是要去打架了？”

一只小墨精從歐陽戎的袖口探出頭來，小臉好奇。

歐陽戎斜瞅了眼她。

妙思跳上歐陽戎肩膀，背手身后，繞著他脖子踱步轉(zhuǎn)悠了一圈：

“剛剛削去那笨禿驢手指，還蠻帥的，不愧是本仙姑的跟班?！?p/> 歐陽戎剛要把她塞進(jìn)袖中，妙思一張小臉，忽然露出肅穆表情：

“小戎子，那個什么石窟，是不是朝廷和越女們要打架，你跑過去，可得小心點(diǎn)，她們兩方人，好像都和你有過節(jié)，可別被她們兩方人追著打，弄一頭包?！?p/> 她話鋒一轉(zhuǎn)，煞有其事道：

“不行，做本仙姑的跟班，可不能被外人欺負(fù)了，稍等，給你點(diǎn)東西。”

小墨精一溜煙鉆回袖中，少頃，扛出了三個竹筒，丟在歐陽戎的手上。

歐陽戎先是眼神疑惑，旋即反應(yīng)過來，抓起足足三筒靈墨，仔細(xì)端詳，臉色詫異。

珍貴靈墨，一下子贈他三筒。

歐陽戎皺眉看著妙思。

小墨精東張西望起來，就是沒和他的眼神對上。

“好了，你好好防身，本仙姑暫且旁觀，等你被打的找不著北，抱頭鼠竄，再出手吧，在此之前你別來煩我?！?p/> 妙思背著小手，就要開溜。

下一霎那，歐陽戎把她一把抓住，放在臉龐前方。

總算是尋思出一點(diǎn)味道的儒衫青年，板臉看著某只慌張小墨精：

“合著你以前都是磨洋工對吧？只救急，保個飯票？”

“才不是！本仙姑是看感覺來的，沒感覺，擠不出來。”

歐陽戎點(diǎn)點(diǎn)頭：“可產(chǎn)靈墨是你的任務(wù)，不能有感覺才產(chǎn)，如同花魁不能有感覺才接客。”

“咦，有點(diǎn)道理，等等，你是說本仙姑是妓？”

妙思摸摸下巴，突然反應(yīng)過來，頓時怒了。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顛簸”起來，與此前行駛的左右顛簸不同，這一陣“顛簸”是上下幅度，如同蹦跳。

“明府！地面在震，好像是地龍！”

外面?zhèn)鱽硌嗔傻募甭暋?p/> 歐陽戎把準(zhǔn)備咬他手指的小墨精丟回袖中，陡然掀開窗簾，只見他與六郎的車隊(duì)，正距離雙峰尖不遠(yuǎn)。

此刻整個地面與樹林都震顫起來，林中飛鳥紛紛受驚升空，這一幕，宛若地龍翻身。

歐陽戎想起什么，猛地抬頭看向天色。

未正二刻剛剛過了。

歐陽戎突然轉(zhuǎn)頭望向某處，外面燕六郎、方家姐妹等人，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紛紛循著歐陽戎視線的方向看去。

只見，不遠(yuǎn)處被白霧縈繞的雙峰尖江面上，有一道水柱濺射上了云霄。

水柱不知從何而起，就像是一塊巨石從天上而降，砸在了雙峰尖南北岸中央的江水上。

一時間，地動山搖。

蟲娘從一個不可知的漆黑之地起飛。

帶著一物。

好像是它帶去過的東西。

那地方在云夢澤深處，具體是哪里，蟲娘已經(jīng)忘記。

無一錯一首一發(fā)一內(nèi)一容一在一一看！

像是有東西抹除了記憶一樣。

然而三爪所攜帶之物，讓它隱隱有些不安。

蟲娘緊了緊爪子上的某條濕漉漉之物。

它也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只是遵循著某種奇異的指引。

蟲娘跨越千山萬水，飛躍了云夢澤，飛躍了龍城縣，飛躍了潯陽城。

最后，飛抵了雙峰尖。

潯陽石窟，主石窟內(nèi)。

留守的宋嬤嬤、易千秋等人發(fā)現(xiàn)，自從歐陽戎“叛逃”遠(yuǎn)遁后，真仙郡主容真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然而卻沒人敢惹她。

老樂師交還了白玉佛珠后，已經(jīng)抱琴返回了竹林那邊，似是準(zhǔn)備離開。

用老樂師的話說，容真已經(jīng)破相，不再著相，可以獨(dú)自掌控這座東林大佛陣眼了。

易千秋、宋嬤嬤等人都沉默下來，按照計(jì)劃布防。

不久前老樂師的琴聲，效果無果，令眾人有些皺眉。

至少當(dāng)時，潯陽石窟周圍并沒有天南江湖反賊們的蹤跡。

此刻，衛(wèi)武也不敢去觸霉頭，轉(zhuǎn)身去安排人手，同時接收城內(nèi)的消息。

不過石窟正被容真下令封閉，一些消息暫時沒法傳出來。

衛(wèi)武也帶人參與大佛布防，畢竟東林大佛是魏王府的政績。

某刻，易千秋回頭看了眼高臺方向。

一襲顯眼的紫色身影，三千青絲披散，正獨(dú)坐高臺上，冷冷清清。

金色光暈環(huán)繞著她。

青絲如瀑的宮裝少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微低頭，看著手中一根翡翠簪子。

無人敢接近詢問。

這時，未正二刻，主石窟外面響起甲士的預(yù)警。

“天上有東西！”

容真站起身，濃郁金光繞體，冷眸凝起，仰頭望天。

易千秋、宋嬤嬤、衛(wèi)武等人紛紛戒備的仰頭。

主石窟內(nèi)外的女官、甲士們紛紛打起精神迎敵。

只見，上方云端，果然有一道黑影飛過。

好像是一只三足怪鳥。

鳥背上無人，沒有某道金發(fā)高大胡姬身影，不過，它手里似乎抓有一物，比它身子小許多，好像是一條。

眾人看不真切，臉色疑惑。

此時此刻，高空上，對于著一雙雙疑惑望來的目光，蟲娘瞳孔豎起的眸子無比冰冷。

它微微低頭，冰冷的棕色瞳孔倒映出三足抓著的一條奇怪“白鱘”。

正是被李姝取名“大白”的白鱘，今日它稍微有點(diǎn)不一樣。

眼下，“大白”渾身閃耀青銅光澤，有些僵直，七竅流血，像是吃撐了一樣，肚子鼓鼓。

青銅白鱘被蟲娘三足抓著，在烈風(fēng)中微微甩尾，奄奄一息，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萬里云霄之上，蟲娘冷漠飛過大佛，爪子松開，將“大白”輕輕一拋，像頑皮小女孩往路邊隨手丟一件廢棄玩具……蟲娘飛躍雙峰尖，不再回頭。

主石窟內(nèi)，容真、宋嬤嬤等眼尖之人看見，這只獨(dú)自前來的怪鳥，好像丟下了一個渺小之物。

它很小很小，像是一顆稍大的石子，以拋物線的弧度，墜入東林大佛前方的江水中。

“噗通”一聲。

落水聲微小，沒驚起多少浪花，甚至濃郁江霧直接將它掩蓋了，連是個什么玩意兒，離最近的女官和甲士們都沒看清。

好像是……一條魚？還是一塊鐵？

大佛腳下的眾人，氣氛寂靜，一道道目光落在那個安靜落水處。

這……就是云夢劍澤今日的突襲？

拿魚砸人？

宮裝少女冷漠蹙眉，緊握白玉佛珠。

衛(wèi)武等人臉色有些疑惑，交換視線。

宋嬤嬤看了一會兒，嗤笑一聲：“呵，裝神弄鬼?！?p/> 易千秋臉色冷靜，朝屬下使了個眼色，有離得近的女官，帶著幾位甲士走去江水邊。

他們登上船只，駛?cè)氚察o的江霧中，前去那一處江水查看情況……船只停泊，檢查水面，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切如常。

衛(wèi)武、易千秋等人交換目光，剛要松口氣。

下一霎那。

水激千丈，船只掀翻，女官倒飛，甲士噴血，尖叫哀嚎。

眾人錯愕看見白霧江水之中鉆出一條百丈之物，初看像魚，通體雪白。

“魚”龐大無比，僅比東林大佛稍矮，靈動猙獰，竟是活物！

看清楚它的形狀面目后，岸上眾人瞳孔震驚，宛若看見了某種大可怖之物降臨：

赫然是一條神話傳說之中才有的白蛟！

“唳！”

一道怒吼，宛若龍吟。

它以身撞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