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請聽我解釋 四百五十章 破功

大炎皇朝南境與大荒交界處的崇山峻嶺之中，一座高聳入云的參天巨塔橫亙于天地之間。

這里，是萬年之前異鬼大劫末期整個宗門天下為防范異鬼自大荒卷土重來，而合力修筑的十六座“戰(zhàn)爭堡壘”之一。

時至今日，其余十五座巨塔的痕跡已然隨著萬年歲月徹底在世間消逝，唯余這座被監(jiān)天閣改造成了自己山門依舊佇立世間，任由塔身下端的裂痕訴說著當(dāng)年浩劫造成的生靈涂炭。

透過飛行閣樓的窗欞俯瞰著大半巍峨塔身，獨坐窗前品著香茗的周博文眼眸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一抹贊嘆。

不論見過多少次，依舊還是都會被這巧奪天工的造物所震撼。

塔身厚重而巍峨，繁蕪復(fù)雜的各類陣紋鐫刻其上，無數(shù)盤旋在側(cè)的巨型飛獸在其面前如同麻雀。

靜靜注視了十?dāng)?shù)息，周博文也便緩緩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而輕輕嘆息了一聲。

他記得古籍中記載著萬年前監(jiān)天閣的故址也曾是一座巨塔，

一座比眼前這座更加巍峨龐大，名為監(jiān)天的巨塔。

只可惜，那處故址已然在萬年前的異鬼動亂中化為一炬，但卻并非是毀在那些異鬼手中，而是緊跟其后的人禍之中.

心中思緒綿延，不過很快，周博文的思緒便被一道傳入閣樓之中傳音給打斷了。

“周長老久等了，閣主要見你。”

聽聞此言，周博文發(fā)散的眼神忽地一凝，臉上肥肉都跟著抖了抖，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目光所及，未能看見任何人影，不過在他座下青凰閣樓數(shù)十丈外塔身之上，周胖子倒是看到了一處正緩緩展開了的深邃甬道。

螺旋狀的石門四下收縮張開，一處直徑高達(dá)數(shù)十丈的漆黑甬道映入眼簾。

作為曾經(jīng)的戰(zhàn)爭堡壘，巨塔中上層設(shè)有很多供給飛行妖獸降落的“空港”，而眼前這處甬道明顯便是其中之一。

念頭一轉(zhuǎn)，意魂探出，其下的青凰鳥立刻發(fā)出一聲嘹亮的啼叫，便舒展著翅膀緩緩的落入了其中。

青凰鳥在巨大的甬道中落穩(wěn)，周博文剛一走下閣樓，一名穿著監(jiān)天閣執(zhí)事制服的男子便迎了上來，聲音帶著恭敬：

“周長老，您的坐騎鄙人會幫您看管好，這邊請，黎陽長老會帶著您前往閣主所在的塔頂。”

周博文略微點頭便抬步跟著對方，而那雙細(xì)小的瞇瞇眼則亮起了一抹幽光掃向四周，隨即其中便流露了些許訝異。

這黝黑甬道里面的布局有些類似世俗中的馬棚。

只是比起那凡人的馬棚，這里可要大了很多，數(shù)十頭用作戰(zhàn)爭的妖獸鱗次櫛比的趴伏在兩側(cè)那黝黑的鐵欄之中。

而周博文可是記得，像這樣的塔層，在巨塔之內(nèi)可是有著數(shù)十層。

也就是說，

光是這一座巨塔之中，便已經(jīng)蓄養(yǎng)了數(shù)千頭用于戰(zhàn)爭的各類妖獸

想到這，周博文眼中閃過了一抹無奈。

蓄養(yǎng)了如此之多的各類妖獸，閣主她老人家想做的事情其實已經(jīng)不言而喻。

不過轉(zhuǎn)念想想，周博文也便釋然。

現(xiàn)在整個大炎皇朝之內(nèi)基本上各方勢力都在搞軍備，若只顧著搞錢搞物資，真的打起來的時候那你就成人家的糧倉了。

心中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周博文很快便被這名監(jiān)天閣執(zhí)事帶著走出了這處甬道，見到那名喚作黎陽長老之后，在巨塔內(nèi)那繁瑣的布局中幾經(jīng)周轉(zhuǎn)，終于在走過一道漫長的螺旋樓梯之后來到了塔頂。

塔頂之上云霧涌動，繁蕪的陣紋鐫刻在地面，一名身著浩然白裙的女子正立于塔頂邊緣舉目遠(yuǎn)眺北方，衣裙與長發(fā)隨著高空的寒流在空氣中飛舞飄蕩。

側(cè)眸女子窈窕倩然的背影，又瞥了一眼立于原地的黎陽，周博文小聲問道：

“黎陽兄，你不過去？”

黎陽輕輕搖了搖頭：

“閣主只說要見伱，黎某便先行告辭了。”

說罷，

周胖子便注視著對方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塔頂。

咂了咂嘴，周博文緩緩挪步上前，來到女子背后三丈處站定，從須彌戒中取出了那件靈天儀，雙手奉上，深深躬身一禮：

“閣主，這是太史尊者臨死前托周某交還于你的。”

天苑聞言緩緩回轉(zhuǎn)過了眼眸，神性淡然的目光望向了身后這名身形肥胖的蛻凡長老，但沒有說話。

見到這一幕，周博文感覺瞬間有些汗流浹背。

有的時候，沉默的注視更能讓人心神不寧，尤其是在人心中有鬼的情況下。

他又不得不前來復(fù)命。

不過好在很快，天苑那淡然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失敗了？”

“是。”

周胖子將腦袋垂得更低了，身子屹立不動，但心跳已然悄然的加速。

他有些害怕這閣主在此刻給他來上一句“既然失敗了，你為什么還活著”。

畢竟，整個刺殺的行動可以說是完全的失敗了。

既招惹了相國府，又折損了人手，甚至還某種意義上加速了劫難演化的過程。

而作為刺殺五人中，唯一幸存的監(jiān)天閣長老，他周博文無疑是唯一的問責(zé)對象。

沉寂了一瞬，

周博文忽覺手上的一空，那靈天儀被隔空攝走，隨即天苑那不含任何情緒的聲音便再度傳來：

“此事，我已有預(yù)料。”

聽聞此言，周博文低垂的眼眸瞬間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閣主她老人家是不準(zhǔn)備追責(zé)了。

不過其回答的話語卻不由得讓他心中升起了一抹疑惑。

已有預(yù)料

什么意思？

眉頭略微皺起，周博文緩緩抬起了眼眸，看向了眼前這位似是不染絲毫凡俗塵埃的閣主，問：

“閣主您知道此行我們會失敗？”

天苑平靜的注視著對方，聲音清淡平緩：

“劫難起始已成定數(shù)，若想改命，很難。”

周博文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安靜了一瞬，他呼出一口濁氣，低聲道：

“既然閣主您知曉結(jié)果，為何還”

“這是必然的嘗試。”

“就為了一次嘗試，搭上三名蛻凡”

不含任何情緒的視線投來，讓周博文心中猛地一顫，連忙垂下了眼眸，低聲道：

“屬下僭越。”

天苑手中拿著靈天儀，緩緩的回轉(zhuǎn)了身子，再度遠(yuǎn)眺向北方：

“下去吧。”

周博文聞言略顯遲疑：

“閣主.此行具體的過程，以及那許長天演化出的劫難，屬下還尚未匯報。”

天苑看著遙遠(yuǎn)的天穹聲音很輕：

“之后我會再次召見你，圣女她馬上就要到了。”

周博文聽聞此言瞬間了然。

圣女奉命前往帝京，而此刻卻抗命而回，明顯是為了這刺殺許長天之事。

他這“兇手”之一若是正好被其撞見，恐怕會生出不小的亂子。

心中想著，周博文躬身再度一禮，肥胖的身形瞬息之間消失在了原地。

一時之間，

偌大巨塔頂端又一次只剩了天苑那遺世而獨立的倩影默然佇立。

時間分秒而過，半刻鐘后，一道金色的遁光便映入了天苑的視野之中。

遁光劃破天際，轉(zhuǎn)瞬之間便來到了塔頂上空。

于巨塔頂端虛空而立，少女望著下方那目光淡然的師尊，小巧虎牙的緊咬著唇角。

對視數(shù)息，

天苑清淡低柔的聲音輕輕響起：

“下來吧。”

天衍聞言沒有動，依舊立于虛空，金瞳之中的目光復(fù)雜至極，咬著牙出聲問道：

“天苑，

“為什么？”

聽到這個稱呼，天苑那雙神性的金瞳之中依舊并無任何情緒波動。

圣女與閣主皆是代行于天，并無上下級之分，即可按照世俗倫理稱呼師尊，亦可按監(jiān)天法理直呼其名。

安靜了少許，天苑沒有否認(rèn)，清聲的反問：

“你覺得是為什么？”

天衍纖柔的身子略微顫了顫，清脆的聲音低沉：

“劫難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大劫起始并不代表其一定便是劫難本身。”

天苑看著少女臉上的糾結(jié)之情，語氣柔緩了一些：

“此事我知曉。”

天衍聞言袖袍下的拳頭略微攥緊：

“既然你也知道此事，那為何一定要強行刺殺”

“你覺得我做錯了？”

天苑的聲音忽然打斷了天衍的問話，那雙神性金瞳仿若利劍，直插天衍的心臟：“若是錯了，那便告訴我，我的這個決定錯在哪里？圣女合理的提案，我會考慮。”

“.”天衍呼吸略微急促，湛金之瞳死死盯著下方的師尊。

“雖不能確定大劫起始便是劫難本身，但只要有幾率，那便值得嘗試。”

天苑望著胸脯起伏不定的少女，聲音淡漠如雪：“天衍，我們監(jiān)天閣不是兒女情長之地，現(xiàn)在你的情緒已經(jīng)能夠左右你的判斷，等你冷靜過后再來找為師。”

說罷，

天苑緩緩的轉(zhuǎn)過了身子，拖著那如瀑的繁蕪白裙，緩步朝著塔內(nèi)走去。

望著師尊的背影，虛空而立的天衍猛地一咬銀牙，緩緩閉上了眼眸。

下一瞬，她的周遭瞬時之間擴散開了一股玄妙的波動。

而隨著這道波動擴散，天衍嬌軀的顫抖和緊攥的拳頭皆是緩緩舒緩了開來。

再一次睜眸，天衍那雙湛金之瞳內(nèi)已然是如天苑般的神性淡漠。

氣浪翻涌，緩緩落至塔頂，天衍盯著對方的背影，聲線淡漠：

“師尊，你方才說劫難只是原因的一部分，而其他部分可是因為我？

“你認(rèn)為只要殺了許元，我的對他的感情便會隨著時間逐漸淡去？”

聽到這淡然的聲線，天苑腳下的步伐立刻一頓，略微側(cè)身，看向身后的金瞳少女，沒有否認(rèn)：

“有這方面的考量，我曾提醒過你，情之一字需要你自行解決，你的身份與他的身份注定不會有結(jié)果。

“如今我監(jiān)天閣根基是植根于宗門之中，想要存續(xù)壯大，那便與許長天背后相府有著不可調(diào)和的沖突。”

天衍緩步上前，清聲開口：

“如今大劫將至，我監(jiān)天閣與相府有合作的可能。”

“那這個可能性，你覺得有多大？”

天苑衣裙飄舞，抬手將幾縷長發(fā)攏至耳后，盯著面前的少女：

“而且，如若那許長天真是劫難本身，你又當(dāng)如何？

“是叛宗，

“還是親手殺了他？”

浩然塔頂，寒風(fēng)呼嘯而過，二女無聲對視。

而在這份沉默中，

天衍淡然的眼瞳之底逐漸浮現(xiàn)了動搖。

而隨著這一抹動搖的出現(xiàn)，環(huán)繞在天衍周身的那股玄妙波動逐漸散去，她眼中那抹淡然神性也迅速變回了平時的狀態(tài)。

神無之態(tài)，被破功了！

見到這一幕，天苑心底瞬間感到了一絲棘手。

她發(fā)現(xiàn)，她有些錯誤的估計了天衍對于許長天的感情。

這逆徒如今對那許長天的情愫竟然已經(jīng)連衍天決的神無之態(tài)都壓制不住了.

理智告訴天苑，她應(yīng)當(dāng)立刻處理掉這個天衍這個變數(shù)。

監(jiān)天圣女若是叛敵，那便相當(dāng)于大炎皇帝自己造自己的反。

這，對于監(jiān)天閣的損失那將是無可估量的。

但很可惜，如今局勢卻不允許她這么做。

這一代的監(jiān)天閣只有天衍一位圣女可繼承閣主之位，而且那將要到來的劫難也需要一位“天衍”來應(yīng)劫。

沉默了數(shù)息，

天苑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聲線略微柔緩了一些，支開了話題：

“天衍，你特意回來應(yīng)當(dāng)不只是想詢問為師原因吧？”

神無之態(tài)的破功讓天衍受到了些許反噬，擦了擦嘴角溢出了些許鮮血，她盯著面前師尊，略顯遲疑的輕聲問道：

“許元他還活著么？”

天苑聽到這問題，瞥了一眼遙遠(yuǎn)的北方，道：

“此次行動失敗了，只活下來一人。”

天衍聞言眼眸之中瞬間閃過了一抹如釋重負(fù)，但旋即又有些復(fù)雜。

許元活下來了讓她這段時間沉重的心情瞬間放松了下來。

但對于監(jiān)天閣的歸屬感，這個消息，卻又讓她有些彷徨。

刺殺之行，監(jiān)天閣死掉了三名蛻凡.

天苑盯著天衍眸中的神情，這次倒是略微安心了一些。

至少，至少圣女離叛宗那一步還很遙遠(yuǎn)。

心中想著，天苑輕聲說道：

“此事，為師已有預(yù)料。”

天衍聞言略顯訝異，不解的問：

“既然師傅你明知會失敗，為何”

天苑的聲音很輕，帶著些許嚴(yán)肅：

“這是一次終結(jié)劫難的嘗試，也是為師對于未來考量。

“這萬年以來監(jiān)天閣松散的管制體系都是建立在衍天訣之上，如今未來已然不可見，我們現(xiàn)在需要一個外敵來讓下面的諸宗凝聚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