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江警事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拜碼頭

下午三點半，兩輛警車沿著緩坡駛上渡輪，準(zhǔn)備過江。

車剛停穩(wěn)，石勝勇就跟剛正式上任的陵海市人民政府黨組成員、陵海市公安局代局長蕭見明一起，在陵漴汽渡治安檢查站民警老姚陪同下，沿著渡輪左側(cè)的樓頂，爬到二層看江景。

蕭見明之所以是代局長，不是真代理，而是公安局長需要人大任命。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想燒三把火首先要了解情況，他正式上任之后便按慣例對各基層所隊展開調(diào)研。

去別的派出所調(diào)研，可能只需要兩三個小時。

今天去永海派出所用的時間比較長，因為永海鎮(zhèn)是陵海的飛地，在長江里的漴明島上，與東海市的漴明縣接壤。距陵海城區(qū)比較遠，而且要過江。

石勝勇跟蕭見明共事的時間不長，通過短短十幾天的相處，感覺做過鄉(xiāng)鎮(zhèn)一把手的領(lǐng)導(dǎo)與從機關(guān)空降下來的領(lǐng)導(dǎo)真不一樣。

剛來的這位雖然年輕，但說話做事不拘小節(jié)、雷厲風(fēng)行，很大氣甚至帶著幾分霸氣，不像張益東什么事都要過問，什么事都想管，搞到最后什么都沒管好。

只是他太年輕了！

五十出頭的人，被如此年輕的局長領(lǐng)導(dǎo)挺尷尬的。畢竟剛來的這位跟咸魚不一樣，之前從未打過交道。

石勝勇正想著要調(diào)整心態(tài)、擺正位置，不能讓人家覺得自己倚老賣老，年輕的頂頭上司突然指著北岸問：“老石，那邊的二層樓上看著像是我們公安的警徽，那是哪個單位？”

“那是萬里長江第一哨！”

“什么萬里長江第一哨？”

石勝勇緩過神，連忙微笑著介紹道：“蕭局，陵漴汽渡，應(yīng)該是萬里長江上最特殊的一個渡口。它說是連接陵海與東海漴明的汽渡，可渡口兩岸都屬于我們陵海的地界。

北岸這邊是我們陵海的龍港鎮(zhèn)，南岸是與我們陵海與漴明縣接壤的飛地永海鎮(zhèn)。以至于很多人說‘陵漴汽渡’這個名稱不恰當(dāng)，北岸應(yīng)該叫‘龍永汽渡’，南岸應(yīng)該叫‘永龍汽渡’，這么一來就像‘章汽渡’一樣，一邊是濱江一邊章家港。”

“有點意思。”蕭見明微笑著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石勝勇笑了笑，接著道：“兩岸都是我們陵海的地界，也都是我們公安局的轄區(qū)，可江上卻不是，江上的治安和消防歸長航公安局濱江分局管轄，所以長航分局在這兒設(shè)了個警務(wù)室，加掛水上巡警支隊一大隊的牌子。

更有意思的是，兩岸都是我們陵海的地界，陵海歸濱江代管，照理說水上交通應(yīng)該歸濱江海事局管。可事實上這一帶的水上交通安全竟然歸東海海事局管，搞的東海海事局漴明海事處的北支海巡大隊不在漴明辦公，要跑到我們這兒來跟長航分局的陵漴汽渡警務(wù)室合署辦公。”

“原來是長航分局的警務(wù)室啊。”

蕭見明搞清楚來龍去脈，哈哈笑道：“沒想到我們轄區(qū)還有兩個外來和尚，一個來自長航公安系統(tǒng)，一個來自東海海事局。”

“是啊，他們都是外來和尚，也都是垂直管理單位。”

“對了，你剛才說萬里長江第一哨，萬里長江第一哨怎么回事？”

石勝勇最了解情況，見頂頭上司感興趣，如數(shù)家珍地介紹起“萬里長江第一哨”的今生前世。

蕭見明聽著聽著笑容沒了，緊盯著越來越近的“萬里長江第一哨”問：“這塊金字招牌原來是我們陵海公安局的？”

“是啊，包括市局的水上公安分局，都是在我們陵海公安局的沿江派出所基礎(chǔ)上真正組建起來的。蕭局，長航分局黨委委員、‘濱江水上提督’咸魚，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以前的咸魚，現(xiàn)在的小魚，都是從我們局里走出去的。”

“咸魚我知道，抗洪英雄。小魚是誰，小魚怎么回事？”

“小魚姓梁，叫梁小余，他和咸魚一樣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以前是協(xié)警，后來調(diào)到長航分局提干……”

蕭見明越聽越覺得荒唐，緊鎖著眉頭問：“老石，如果你說的那條公安躉船是‘萬里長江第一哨’，現(xiàn)在公安躉船被市委市政府和市局調(diào)到了營船港，涉及到長江大橋項目我們不好說什么。

可現(xiàn)在‘萬里長江第一哨’搬上了岸，而且就在我們陵海，甚至跟我們的渡口治安檢查站近在咫尺，它怎么就跟我們沒關(guān)系了？要知道這面紅旗、這塊金字招牌本來就是我們的！”

“蕭局，主要是事出有因，那兩條魚和那兩條船不知道被賣了幾手。我們當(dāng)年拿了人家的錢，不好意思再拿已經(jīng)撤銷了多少年的沿江派出所說事。”

石勝勇想了想，又苦笑道：“長航分局給警務(wù)室掛牌時倒是請過張市長，我和政委覺得這是個機會，建議他來出席掛牌儀式。甚至可以像崇明海事的北支海巡大隊一樣，在這棟二層樓里給渡口治安檢查站安排一間辦公室，既可以聯(lián)防聯(lián)動，也能通過這種方式宣示‘萬里長江第一哨’也有我們的份。”

蕭見明低聲問：“張市長沒來？”

“長航分局級別高，局長政委都是正處。如果咸魚在，張市長可能會來，但那天咸魚不在，張市長覺得沒必要來。他不管怎么說也是副市長，不想跟長航分局的齊局和董政委敬禮問好。”

“糊涂！”

“蕭局，這話也只有你能說，我和政委不好說。”

“老石，你跟他們熟，你說現(xiàn)在還能不能跟人家借一間辦公室？”

“當(dāng)然能，其實這棟二層樓就是我?guī)烷L航分局從鎮(zhèn)里借的。”

“不急著回局里，上岸之后帶我去‘萬里長江第一哨’看看。”

“行。”

韓渝兩口子帶著小菡菡去杭洲療養(yǎng)了，小魚很羨慕，加上又有假期，覺得也應(yīng)該和玉珍一起出去玩玩，也要帶小鱷魚出去見見世面。

并且，去的地方要比咸魚干遠，去的城市要比咸魚干大。

想來想去，目標(biāo)香港！

去香港一樣是出境，他正忙著給董政委打電話，老石竟帶著一個不速之客來拜碼頭。

“蕭局，不好意思，我……”

“沒事沒事，你先接電話，接完電話我們慢慢聊。”

“也行。”新局長看上去不但年輕而且很豪爽，更重要的是沒什么架子，小魚覺得應(yīng)該以禮相待，握著電話喊道：“杜鵑花，過來幫幫忙，給蕭局、石局倒杯水。”

“來了！”

“魚支，用不著這么客氣。”

“應(yīng)該的。”

小魚嘿嘿一笑，繼續(xù)接電話：“政委，不好意思，我這兒來了兩個客人。去香港澳門旅游的事我問過‘一點紅’，‘一點紅’說不需要辦護照，只要辦港澳通行證，我現(xiàn)在可以去辦嗎，我辦港澳通行證要不要局里批準(zhǔn)……”

有錢就是好，可以去香港澳門旅游！

石勝勇從未如此羨慕過眼前這個“吃軟飯”的典范，湊到頂頭上司耳邊，低聲解釋道：“一點紅是濱江出入境邊防檢查站參謀長李軍的綽號，李參謀長跟他們一起去北湖抗過洪，跟他們是生死之交。”

相比“一點紅”，蕭見明對從沒真正上過學(xué)，居然成了正科級副支隊長，還曾在長航警校當(dāng)過教官的小魚更感興趣，捧著茶杯笑瞇瞇的點頭。

領(lǐng)導(dǎo)，小魚見多了。

陵海的公安局長又怎么樣，向檸姐還做過長州的常委副市長呢，大師兄現(xiàn)在更是正處級領(lǐng)導(dǎo)！

對于蕭見明的到來，小魚并沒有受寵若驚，剛跟政委說完過幾天去東海辦港澳通行證的事，蕭見明就好奇地問：“魚支，港澳通行證在濱江就可以辦，又不是去外國駐東海的領(lǐng)事館辦出國簽證，好像用不著去東海吧。”

“以前不需要去，現(xiàn)在需要。”

“不可能啊。”

“說起來怪我，看咸魚干去東海買房也跟著去買，順便把戶口也遷過去了。搞得現(xiàn)在想辦個戶籍業(yè)務(wù)都要去戶籍所在地派出所，跟脫褲子放屁似的，搞得很麻煩。”

這番話信息量很大，在東海有房，戶口也是東海的。

再想到眼前這條魚正在計劃帶老婆孩子去香港澳門旅游，蕭見明被組織上委以重任、年輕輕輕就身居高位的那點優(yōu)越感突然沒了，感覺跟人家一比，他這個公安局長真算不上什么。

小魚不知道蕭見明在想什么，熱情邀請蕭見明去參觀榮譽室。

經(jīng)過大半年的培訓(xùn)，杜鵑已經(jīng)成了一個合格的講解員，如數(shù)家珍，講的頭頭是道。

小魚正想著這小娘進步很快，都不需要他來補充，手機突然響了，這次是局長打來的。

“齊局，我小魚啊，什么指示？”

“剛接到通知，長航局的黃局要來濱江檢查工作，濱江港、航道段、通信處都搶著接待，對岸也一樣，我們不能什么都不做。小魚，你跟他熟，你幫我給黃局打個電話，問問他日程是怎么安排的，我們別的事做不了，至少可以負(fù)責(zé)他在濱江檢查期間的安保。”

“黃鼠狼要回濱江檢查工作？”

“什么黃鼠狼，人家是副廳級領(lǐng)導(dǎo)，而且人家這個副廳級比我們長航公安局的幾位副局長大多了！”

“這個電話我不打，他瞧不起我，我更瞧不起他！”

長航局領(lǐng)導(dǎo)要檢查工作，接到通知的單位有很多。

小魚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剛接完局長打來的，剛上任的陵海市委常委、武裝部長楊建波也打來了電話。

“楊常委，你就別開玩笑了，他雖然跟我們一起抗過洪，但他是搞后勤的，算不上我們的戰(zhàn)友。他想戰(zhàn)友聚會就聚會，他以為他是誰？”

“你不參加？”

“不參加！”

“錢書記都要請他吃飯，沈主任都說要參加。”

“錢書記和沈主任想去就去，想請就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肯定不會去。”

“黃局在電話里提到過你。”

“他提到我，我就要去？”

“就當(dāng)給錢書記面子。”

“我不想看到他，誰的面子我都不會給！”

石勝勇再次不動聲色的解釋，蕭見明被震撼到了，不敢相信眼前這條魚居然連那么多領(lǐng)導(dǎo)的面子都不給。

長航局不但管同為正廳的長航公安局，也管同為正廳的長江航道局，而長江航道局下面還有一個同為正廳級的長江口航道局。

爺爺、兒子、孫子同一個級別，從上到下一樣粗，也只有垂直管理單位存在這樣的情況。那個即將來濱江檢查工作的黃局，就是爺爺輩兒的副局長，可不是一般的副廳級，而是管很多正廳級的副廳級。

想到這些，蕭見明意識到今天來對了！

今后要跟眼前這條魚搞好關(guān)系，對陵海公安局乃至對他這個局長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能像張益東那樣死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