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烽煙記 第二百六十六章 汴河街戲子獲利 南清宮八王失魂 (一)

五日后，天光才剛放亮，云慶祥戲班就趕著三輛馬車，大張旗鼓的進(jìn)城了。這三輛馬車俱非坐人的棚車，而是拉物事的板車，一望之下鑼鼓、胡琴、嗩吶等物頗為齊備。

班主婁名利是個身著深褐色長袍，留著八字胡的中年人。他一邊催促著隊(duì)伍向前行進(jìn)，一邊心中盤算這次能進(jìn)京能賺多少銀子。班中戲子大多不是名角，自然沒那么多講究，全是一色的清水臉，步行跟在馬車旁邊向汴河大街行去。

現(xiàn)在的云慶祥規(guī)模比之唐末大上許多，配備的家伙也絕非唐末時的草臺班子可比，一切從看來都似乎比百年前風(fēng)光不少。可惜班中戲子有名的著實(shí)不多，若非仗著昔年三位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强鄵伍T面，只怕在方興未艾的梨園行很難再混得下去。

隊(duì)伍將到汴河大街之際，一位貌美的碧裙少女，帶著一位十三四的小姑娘攔住了去路。婁名利不認(rèn)識這兩個人，只當(dāng)對方是嫌自己沒拜碼頭就擅自入京，壞了梨園行的規(guī)矩，忙抱拳道：“兩位姑娘，小的是云慶祥班主婁名利，不知貴上下如何稱呼？”

碧裙少女嫣然一笑，“婁班主，奴家清羽，是南清宮的歌姬。我們王爺有意請貴班在南清宮唱上幾天堂會，不知班主意下如何？”

婁名利大吃一驚，還當(dāng)是自己聽錯了，“這……這位姑娘，您方才說什么，讓我們戲班子去八王府中唱堂會？您……您不是和我們這些戲子開玩笑吧？”

清羽搖頭，道：“婁班主，云慶祥的名頭誰人不知，奴家豈會戲耍于您？這里是王爺?shù)亩ń穑銈兂辏碛兄囟Y。”她說著從袖中取出金燦燦的一大塊金錁子，毫不吝嗇的遞到婁名利掌中。

婁名利跑江湖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誰出手如此闊氣的，笑得嘴都和不攏了。清羽也隨之笑了笑，又從袖中拿出大大小小幾十個金錁子，給班中每人手里都塞了一個。

云慶祥開班立柜這么多年，除了百年前李存勖大手一揮，賞過無數(shù)真金白銀外，幾時進(jìn)過這樣的巨款？上到班主婁名利，下到剛進(jìn)班的小戲子，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能攤上這種好事，高興得紛紛跪在地上朝清羽連連叩頭。

清羽對這些人的模樣早已司空見慣，劉娥倒是第一次見，心中暗笑，“這些家伙在戲臺上一會兒扮帝王將相，一會兒扮神仙鬼怪，可到了臺下還不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像。可惜我不是男兒身，不然為了氣派，我也得好好搏一搏，到時候讓真的帝王將相、神仙鬼怪向我磕頭，這才真叫好玩呢！”

“婁班主，你們金子也收了，南清宮的堂會想必你們會去吧？”清羽望著跪在腳邊的婁名利，聲音不溫不火的徐徐說道。

婁名利望向清羽，笑道：“姑娘放心，我們這就去南清宮，不連唱它個十天十夜，累死在臺子上，絕不罷休！”

清羽微微頷首，“好，南清宮中此刻已擺好戲臺，只待婁班主與各位老板前去賞光。切記，此次堂會不光是唱給我們王爺聽，還要唱給官家與魏王聽，所以言談舉止務(wù)必得體，稍有不慎惹怒了官家，我們誰都承擔(dān)不起！”

“什么！”婁名利對八王率性平和的性子，還是有點(diǎn)耳聞的，故此給他唱戲心里沒有多大壓力。可一聽皇帝與魏王也要來，一顆心中登時七上八下的，無數(shù)想法匯成股股熱流直沖他的腦海，搞得他整個人如墜入五里霧中。

清羽瞧他這幅神情，問道：“怎么了，婁班主？旁人挖空心思想見這個皇親國戚一面尚不可得，如今官家親自賞臉，你卻要打退堂鼓嗎？如果你不敢去沒關(guān)系，把金子盡數(shù)還回來，奴家請敢唱的戲班去。”

婁名利不忍把還沒捂熱的金子還回去，只得硬著頭皮，道：“好，給官家唱，就給官家唱，我豁出去了！請姑娘頭前引路，我們這就去南清宮！”

清羽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牽著阿念的手，輕盈的向浚儀大街行去。婁名利與班中戲子們對望一眼，每人都抱著為了這塊金錁子赴湯蹈火的決心，緊隨著兩位姑娘窈窕的背影前赴南清宮。

很快，戲班到了南清宮門前，他們望著面前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腿肚子仍不免有點(diǎn)轉(zhuǎn)筋。清羽知道這些人的顧慮，索性也沒第一時間帶他們?nèi)ヒ娳w德芳，只打發(fā)劉娥去報信，自己徑直把他們領(lǐng)到了花園中提前備好的戲棚。

劉娥年紀(jì)尚小，腳步輕快，轉(zhuǎn)眼就到了銀安殿。她見趙德芳此刻正坐在殿內(nèi)，一手摟著一個美姬喝酒，笑著走了進(jìn)來，“趙哥哥，清羽姐姐把戲班請到了，現(xiàn)在戲棚休息呢。”

趙德芳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放開了懷中的歌女，朝劉娥招手道：“阿念，你這兩天不是一直吵著，在東京這么久沒見過官家嗎？這次只怕又要讓你失望了。”

劉娥多少有點(diǎn)失望，問道：“趙哥哥，你剛才不是派人去請了嗎？你是他的親侄子，難道他連這么點(diǎn)面子都不給你嗎？”

趙德芳嘆了口氣，“唉，官家說他不愛看戲，所以只打發(fā)他的兒子過來了。至于是哪位皇子，我就不知道了，想來多半是專好吃喝玩樂的三皇子元休吧。”

劉娥一噘嘴，道：“不會吧，來的是趙元休啊？我還以為會是儀表堂堂、文修武備的趙元佐呢，哪怕是二皇子趙元僖也比他強(qiáng)啊！”

趙德芳一怔，道：“阿念，你認(rèn)識趙元休？”

劉娥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那天清羽姐姐帶我出去買東西，路上碰到過這個趙元休。他仗著自己是皇子，就騎馬在街上瘋跑，哪料馬跑得太快，險些撞到清羽姐姐身上。姐姐一氣之下同他理論，他不僅全不講理，還當(dāng)街嚎啕大哭，好像差點(diǎn)出事的是他一樣。后來，他哭了累了，便威脅姐姐給他唱歌，如果不唱就要拉著我們?nèi)セ蕦m，讓官家治我們的罪。清羽姐姐沒有辦法，只好給他唱了一曲，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趙德芳好奇道：“本王不知道，這家伙不會就此對你清羽姐姐有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