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0749【朱皇帝要煉丹】

仲夏。

一艘官船進京，碼頭早有太監(jiān)和侍衛(wèi)等候。

只見官船靠岸，先是下來幾個官差，繼而有一個老道士現(xiàn)身。

太監(jiān)連忙上前，作揖見禮道：“俺奉官家之命，恭迎陳老真人進京！”

老道士回禮說：“有勞了?！?p/> 旁邊有一架馬車，那是皇家御輦，老道士竟被請上御輦端坐。

隨即，皇宮侍衛(wèi)開道太監(jiān)徒步相隨，一行人徑直前往皇城方向。

碼頭上的商旅路人，都感覺稀奇無比。

當今圣天子不信佛道，也不待見祥瑞，甚至還說地球繞著太陽轉(zhuǎn)。

咋就突然高規(guī)格接待一個道士呢？

人們不禁聯(lián)想到宋徽宗，難道京城又要出現(xiàn)“林靈素”？該不會是皇帝年齡大了，也開始追求長生吧。

聽說官家前幾天新納妃子，或許是妃子吹了什么枕頭風。

對于老道士的出現(xiàn)，東京百姓憂心忡忡，消息很快就傳遍半個京城。

當御輦駛?cè)霒|華門，載著老道士在內(nèi)閣北邊下車時，連幾位閣臣都迅速收到風聲。

他們聽說皇帝親自走到偏殿外迎接！

李邦彥聞之大喜，他對結(jié)交道士有經(jīng)驗啊。

如果皇帝真要修仙，李邦彥可以幫忙搜羅道士，把當初迎合宋徽宗的手段拿出來。

“老先生請進?！敝靽闊崆槲⑿Α?p/> 陳旉受寵若驚，連忙做道士揖回禮：“山野小道，不敢勞官家親迎?！?p/> “你我乃同道之人，不必拘禮?！敝靽槔悢甑氖?，便往偏殿里面拖。

這位老道士，既通儒家經(jīng)典，又習諸子百家。懂得各種陰陽術(shù)數(shù)，平時以種植藥材為生，而他被地方官薦舉，卻是因為去年寫成一本《農(nóng)書》。

進入偏殿，朱國祥介紹道：“為了方便與內(nèi)閣議事我平時都不在垂拱殿，而是在這處偏殿辦公。這里還有床榻，累了就躺下睡一會兒?！?p/> 陳旉由衷贊嘆：“陛下心憂國事，真不世之明君也！”

“快請坐?！敝靽樽约鹤陂窖兀肿岅悢暌沧陂缴?。

與皇帝對榻而坐？

陳旉有些心虛，生怕自己失禮不敬。

太監(jiān)捧著一沓書稿過來，朱國祥說道：“儀真（儀征）縣令獻上此書，我讀之手不釋卷，先生于農(nóng)事一道大有研究啊。”

陳旉忙說：“不敢。貧道撰寫農(nóng)書，也是受陛下啟發(fā)。”

這不是什么客套話，歷史上的陳旉《農(nóng)書》，總共只有一萬兩千字。而現(xiàn)在這本《農(nóng)書》，卻足足有五萬多字，大部分內(nèi)容都受到朱國祥的影響。

不但篇幅更多，涉及領(lǐng)域更廣，而且寫得極為深入細致。

就拿“整地”來說，講得比朱國祥都細。

他把淮南、江浙的耕地分為高田、下田、坡地、葑田、湖田、早田、晚田等不同類型。又對不同類型的土地，進行分析闡述，還總結(jié)坡塘的堤壩種桑、塘里可以養(yǎng)魚、塘水可以灌田，把這些農(nóng)、副、漁組合發(fā)展的細節(jié)講得很清楚。

還有怎么飼養(yǎng)管理水牛，怎樣防治水牛病害，亦有桑麻套種技術(shù)等等。

甚至教農(nóng)民怎樣治理耕地，勸大家不要一味求全。家里有多少財力，就如何去耕種管理，一切按自己的實際情況來。

他還給土壤劃分種類，稱肥力耗盡是“土敝”，稱土地板結(jié)是“氣衰”，闡述如何讓這種“衰田”煥發(fā)生機。

朱國祥在上白村時指導(dǎo)的“烤田”，陳旉也有深入研究，而且技術(shù)超過了此前的歷代農(nóng)書。

如果沒有朱國祥出現(xiàn)，那么陳旉的這本《農(nóng)書》，代表著中國古代農(nóng)學的一個全新高度。

皇帝和老道士相談甚歡，話題全都圍繞著怎么務(wù)農(nóng)。

聊著聊著，陳旉突然問道：“貧道聽勸農(nóng)官所言，陛下欲行‘三干一濕法’。為何棉花與水稻干濕交替種植，就能改良土壤，防治病蟲害呢？貧道觀察水稻與油菜干濕輪作，似乎也有這種效果?！?p/> 朱國祥笑著解釋：“先說防治病蟲害。農(nóng)作物的病蟲害，一種源于病菌，一種源于昆蟲。不同植物的病蟲害，那是有區(qū)別的，特別是水旱作物。突然把水田變成旱田，原本仰仗濕潤環(huán)境的病菌和蟲卵，就會變得很不適應(yīng)新的土壤環(huán)境。反之亦然。”

“原來如此，”陳旉又問，“貧道曉得昆蟲，可那病菌又是何物？”

朱國祥說道：“我贈先生一臺顯微鏡，先生可自去觀之。勸農(nóng)司和醫(yī)學院也有顯微鏡，甚至連府一級的勸農(nóng)司，也常備著顯微鏡用于研究?！?p/> 陳旉完全聽不明白，決定先去拜訪一下勸農(nóng)司。

朱國祥又說：“水旱輪作的干濕性交替，還會伴隨土壤的各種氧化還原反應(yīng)。嗯……怎么說呢，就是土壤里含有許多物質(zhì)，每種物質(zhì)有不同的作用，他們在不同的濕度環(huán)境，會跟空氣進行反應(yīng)……干濕交替會抑制一種叫甲烷的物質(zhì)排放，還會促進另一種有益的物質(zhì)生產(chǎn)排放……當土壤處于通氣和厭氣共存區(qū)域，或者是通氣、厭氣交替發(fā)生時，土壤中的某些細菌活性會增加……”

這下陳旉徹底懵逼了，直愣愣看著皇帝。

等朱國祥把一段話說完，陳旉由衷感慨：“陛下學究天人，貧道不及萬一也。陛下的農(nóng)學幾已成道，貧道卻是聽不懂，無法與陛下坐而論道。”

朱國祥也很苦惱：“這涉及到化學，很多東西說不明白，也暫時無法給勸農(nóng)官們演示?！?p/> 陳旉好奇問：“什么是化學？”

朱國祥說：“萬物生化之學?！?p/> 陳旉熟知《易經(jīng)》，頓時激動起來：“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農(nóng)學之大道，竟然是天地大道嗎？也對，沒有天地交感，哪有萬物化生繁衍？”

朱國祥說：“都說萬物由陰陽化生五行而來，姑且不證其真?zhèn)?，朕覺得天地之間還有諸多元素。今年落榜的士子，有一些愿意報名學農(nóng)。其中幾個，被朕選出來，作為第一批研究化學之道的學生。老先生如果對此感興趣，可以一并去看看。”

“貧道修行半生，這道法沒有修成，只會種一些藥材和莊稼，”陳旉拱手說，“若能在老死前，得窺萬物生化之道，真可稱得朝聞道夕死足矣?！?p/> 朱國祥說：“化學研究的各種器具，朕早已讓人在打造，這幾天估計差不多了。老先生且在京城住下，一切準備充足即可開始。”

兩人又聊一陣，陳旉作揖告退，由太監(jiān)帶著前往臨時居所。

工作到半下午，今天也沒啥要事，朱國祥干脆提前下班。

剛被封為宸妃的李清照，正在跟皇后、皇貴妃、貴妃一起玩打馬戲，這玩意兒大概就是用象棋盤做的大富翁游戲。

除了玩耍，李清照偶爾也回翰林院，把自己新近研究的學術(shù)材料拿出來。

沈有容、文小妹、安娘三位后妃，亦時常請教李清照，于詞曲韻律一道有所長進。

“官家可見到那位老道長？”沈有容問。

朱國祥說：“他原本就善于農(nóng)事，又精研我所著農(nóng)書，在許多細節(jié)上有所發(fā)揮。特別是江南地區(qū)的耕種養(yǎng)殖，此人足以稱得上天下第一。農(nóng)學是一種雜學，涉及氣象、生物、化學、地理等等方面。我一直想形成系統(tǒng)，但做起來實在太難了，只能讓勸農(nóng)官盲人摸象?！?p/> 四位后妃都聽不太懂，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朱國祥笑著說：“改天帶你們?nèi)ヒ娮R新玩意兒，朕讓人做了一些化學儀器，又搜集了許多化學物質(zhì)。雖然遠遠不夠，但簡單研究已可展開?！?p/> 李清照說：“官家所言萬物化生之學，奴還是有些不明白?！?p/> “到時候就知道，其實道士煉丹，就蘊含化學之道?！敝靽檎f。

文小妹問：“官家也會煉丹嗎？”

朱國祥哈哈大笑：“我不會煉丹，但只要讓我知道煉丹時的物料，我多半能猜到它們煉制出來的化學原理。來來來，我還制作了一張元素周期表，許多代表元素的字都是新創(chuàng)的?！?p/> 一張元素周期表打開，與天書無異。

李清照念道：“氫氦鋰鈹硼……仿佛丹經(jīng)道書，官家果然精通道法。”

安娘捂嘴笑道：“說不定官家還能長生不老呢，奴自侍奉官家以來，十多年過去，官家竟然容顏不衰?！?p/> 朱國祥說：“細細觀察，還是有皺紋了，近年來也時不時生病?！?p/> 研究化學的機構(gòu)，朱國祥暫時沒有定名。

學生就那么幾個，皆從今年的科舉落榜生中挑選。

而且，朱國祥還請來幾個道士幫忙，以搜集獲取各種化學實驗材料。

消息漸漸傳出，大家都以為皇帝要煉丹，朝中大臣正在思考著是否該勸諫。

勸諫吧，皇帝搞得并不出格，沒有大肆封賞道士，也沒有大肆修建道觀。如今躲起來煉丹，不過是皇帝的私人小愛好。

不勸諫吧，丹藥那玩意兒有毒，這早就已經(jīng)屬于共識。

翟汝文身為首輔，在內(nèi)閣會議上說：“丹藥有丹毒，此事天下皆知，一個不好恐生禍事。吾等閣臣，應(yīng)當共同勸諫，不可讓官家涉險啊！”

“然也，吾必苦諫之。若是官家不聽，寧愿罷官也要直諫到底！”種師道率先響應(yīn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