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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可敵國 第二三三章 謎語人真該死
“那錢袋子呢?為什么也在他手里?”朱元璋沉聲追問道。
“因為每年各地的賦稅,也都是先跟韓國公講好數(shù),然后再解送朝廷的。”胡惟庸答道。
“好,很好,非常好……”朱元璋氣極反笑道:“胡惟庸,瞧瞧咱這大管家,當(dāng)?shù)娘L(fēng)光吧?”
“……”胡惟庸低頭不敢接話。
“你呢,你就甘心一直當(dāng)擺設(shè)?”朱元璋挑釁看著胡惟庸。
“不甘心!”胡惟庸斷然道:“臣不知道自己還能再當(dāng)幾年丞相,臣只知道再這樣碌碌無為下去,臣一定會悔恨終生的!”
“那你就有為啊!”朱元璋提高聲道:“咱做伱的后盾,你敢不敢跟他們斗一斗?”
“敢!當(dāng)然敢!”胡惟庸重重點頭。“只要有上位撐腰,為臣什么都不怕!”
“好,說得好。有咱撐腰,你確實沒什么好怕的!”朱元璋贊許的點頭問道:“你打算怎么辦?”
“先徹底掌握中書省!”胡惟庸沉聲道。
“不光要斗爭,還得辦正事兒。明年二月底前,把北伐所缺的軍需全部運抵北平,有沒有信心?”朱元璋大聲問道。
“有信心!”胡惟庸大聲答道。
待胡惟庸退下后,朱元璋問太子道:“怎么樣,你覺得胡惟庸說得都是真的嗎?”
“應(yīng)該不會有假,但卻匪夷所思。”朱標(biāo)皺眉道:“尤其是講數(shù)一節(jié)。朝廷要額外攤牌,跟地方講數(shù)還可以理解。難道收多少稅,也可以討價還價嗎?”
“確實匪夷所思,但越是離奇的事情,就越有可能是真的。”朱元璋拿起‘孝順’,一邊在后背上上下下,一邊緩緩道:
“咱想起一件事,今年在鳳陽時,韓宜可也說過類似的話。”
然后皇帝回憶道:“他說,自己在臨淮縣一年,發(fā)現(xiàn)地方上有三本賬。一本是用來應(yīng)付朝廷的;一本是用來跟老百姓收稅的;還有一本,是跟上峰對賬的。”
“當(dāng)時因為事情太多,咱沒太在意他這番話。”朱元璋接著道:“但是后來越想越覺著,這里頭有大問題。”
“嗯。”太子點點頭,他也感覺出來了。
目前朝廷收稅的依據(jù),還是洪武三年編制的戶帖。
但戶帖是人口普查的產(chǎn)物,主要是登記的各戶百姓人口丁數(shù)。上頭雖然也記載了各戶的田畝數(shù),卻是自行申報填寫的……
可想而知,肯定家家戶戶都存在瞞報漏報的‘隱田’行為……這一點,皇子們在老家歷練的時候,便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
用戶帖作為朝廷收稅的依據(jù),肯定沒法征收到足夠的稅賦。
所以各縣都建有私賬,就是縣里自行統(tǒng)計的每戶田畝數(shù),好作為真正的收稅的依據(jù)。
而私賬與戶帖上的田畝數(shù)差距,就是地方衙門以權(quán)謀私的空間了。
經(jīng)過勾兌之后,百姓實際交稅的記錄,便是公賬了。
當(dāng)然,私賬是不可能給朝廷看的。
甚至很多地方的私賬,都不給知縣看,而是牢牢掌握在胥吏手中。
知縣頂多知道私賬的存在,但幾乎沒法讓胥吏交出來。
一個小小的胥吏,自然沒法跟縣太爺叫板。但一旦胥吏鄉(xiāng)紳,地痞訟師等地方勢力抱成團,就不是知縣能抗衡的了。
一如朱元璋現(xiàn)在所面臨的窘境。
所以有人說,知縣就是土皇帝。因為當(dāng)皇帝和當(dāng)知縣,其實大有相仿之處。
“當(dāng)時咱以為,韓宜可說的三本賬是戶帖、私賬和公賬。但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付朝廷的那本賬,不是戶帖。”朱元璋沉聲道:
“因為戶帖上的田畝數(shù)是固定的,朝廷有底檔,何談應(yīng)付?”
“是,登記實際征稅數(shù)額的公賬,就應(yīng)該是交給朝廷的那本。”太子也敏銳的察覺到問題所在。
“又何來應(yīng)付朝廷的那一本?”
“沒錯。韓宜可的意思,這兩本應(yīng)該是一本,但現(xiàn)在卻有兩本。也就是說,實際征稅的數(shù)額和解送朝廷的數(shù)額,是有出入的!所以才需要兩本賬冊記錄。”朱元璋氣得直罵娘道:
“韓宜可這個謎語人真該死!”
“父皇,體諒下韓宜可吧。他已經(jīng)把中都的天都捅破了,還敢再把天下的地方官都得罪了?”朱標(biāo)替小韓說了句公道話。
“他能暗示到這種程度,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嗯。”朱元璋認(rèn)同的點點頭,他當(dāng)然知道韓宜可的耿介忠誠,便接著道:
“如果韓宜可所言非虛,那么地方上要先講數(shù)后解運,就好理解了。”
“是,因為征收的數(shù)額,應(yīng)該是大于解運的數(shù)額。”太子點頭道:“那么到底怎么分配,確實值得好好聊聊。”
“那是打著咱的旗號,跟咱的百姓征收的錢糧!”朱元璋火氣上涌道:“他們也敢瓜分?”
“爹,這是按照你說的猜測而已。”太子哭笑不得道:“你咋這就生氣了?”
“因為八九不離十。”朱元璋冷聲道。
“還需要證據(jù)來證明。”太子冷靜道:“但派出欽差到各省分頭取證,興師動眾不說,怕是也查不出什么來。而且還可能打草驚蛇,讓下面人毀滅證據(jù)。”
“沒錯,所以咱要反其道而行之。”朱元璋顯然已經(jīng)有了章程道:“咱要讓他們來南京講數(shù),咱也好近距離學(xué)習(xí)一下,說不定還能抓住他們什么把柄呢。”
“是,在京城方便監(jiān)控。”太子點點頭道:“但胡惟庸不是說,各省都派人去鳳陽講數(shù)嗎?”
“這有何難?咱讓韓國公進京就是了。”朱元璋淡淡道。
“理由呢?”
朱老板狡黠一笑道:“燕王和徐達長女大婚,咱讓他當(dāng)主婚人,這很合理吧?”
“很合理。”太子心說,老四的婚禮真是背負(fù)了太多太多,不禁失笑道:“怪不得父皇要老四正月里大婚,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民間有‘正不娶、臘不訂’的說法,意思是,正月不娶妻,臘月不訂婚。
因為據(jù)說正月里結(jié)婚,太歲壓頭,不利兒孫……
雖然只要朱老板想,自有欽天監(jiān)來挑選吉日吉時,沖掉不利因素。
但老四推遲到二月舉行大婚不香嗎?又何苦非得在正月犯疑忌呢?
現(xiàn)在他才知道原因。因為本朝夏稅無過八月,秋糧無過明年二月!
就是說,最晚二月,所有秋糧就得入太倉完畢。
而講數(shù),肯定要在入庫前,最晚正月就得完成。
父皇讓老四正月里大婚,韓國公這位主婚人就得正月進京。各地官員只能正月進京找韓國公講數(shù),才能不耽誤二月秋糧入太倉……
這么多地方官員同時進京講數(shù),又是倉促之間,確實容易抓住破綻。
Ps.朱棣在歷史上,就是正月大婚的……可見老朱屬于實用主義的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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