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環(huán) 第十七章 敲門之人

記起市場大道13號是什么地方后，盧米安第一反應(yīng)是加德納.馬丁想害自己。

官方非凡者都沒法解決的異常之地，你讓我去待一晚上是什么意思？

盧米安還記得，自己有次戴上“窺秘眼鏡”后，看見了一棟陰沉黑暗的燒焦建筑，看見那棟房屋的某扇玻璃窗后有張眼睛異常空洞的模糊臉孔。

當(dāng)時，他本能地感覺到不安，覺得那就是奧斯塔.特魯爾口中的危險場所，但因為他壓根兒沒打算去探索，缺乏冒險的精神，不可能觸動那里的異常，所以，轉(zhuǎn)頭就將這事拋到了腦后。

念頭電閃間，盧米安排除了加德納.馬丁想借那座燒焦建筑預(yù)設(shè)陷阱，謀害自己的可能。

作為隱秘組織“鐵血十字會”的成員，作為最少序列6，疑似序列5的強大非凡者，這位薩瓦黨的老大真想除掉一名身懷異心的手下，多的是辦法，不需要這么迂回，這么復(fù)雜。

與此同時，盧米安聯(lián)想起了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

那棟燒焦建筑靠近白外套街，他每次從微風(fēng)舞廳前往自己的安全屋，或者去找芙蘭卡的時候，都會路過它，經(jīng)常看見有流浪漢在里面睡覺，躲避雨水，從未見官方非凡者或者巡邏的警察驅(qū)趕，也沒聽說誰死在了那里。

他認(rèn)為那棟燒焦建筑非常危險的理由主要有三個：一是奧斯塔.特魯爾的靈感提示，二是它始終未被拆掉，仿佛有神秘的力量在阻止這類事情的發(fā)生，三是他戴上“窺秘眼鏡”后，本身的直觀感受。

結(jié)合這種種表現(xiàn)，盧米安相信那里確實有問題，而且問題不小，但正常情況下，異常是不太可能被觸動的，必須滿足特定的條件。

“但如果問題不會爆發(fā)，加德納.馬丁安排我去那里待一晚上是為了什么……考驗我的膽量？這是最沒有意義的。”盧米安無聲咕噥了起來。

他相信自己給加德納.馬丁等人留下的印象里，最深刻的一點應(yīng)該就是膽子大。

短暫的思索后，盧米安望著加德納.馬丁，毫不掩飾自己擔(dān)憂和懷疑地說道：

“市場大道13號？我聽說那里不太對勁。”

“如果沒有問題，派你去待一晚上算什么考驗？”加德納.馬丁笑著回應(yīng)，“只要你的應(yīng)對沒有問題，我相信你能夠完整地出來。”

這是考驗我在沒掌握什么情報的前提下，怎么應(yīng)對“突發(fā)”的異常事件？盧米安先是有所明悟地點了點頭，旋即產(chǎn)生了更多的疑惑：

“如果真是抱著這樣的目的，加德納.馬丁為什么要在深夜過來，讓我立刻去市場大道13號？不能等到白天再做這件事情嗎？那還能考察我搜集情報的能力，看看我會接觸什么人……

“這樣一來，對我最大的影響就是沒機會召喚‘魔術(shù)師’女士的信使，尋求她的意見和可能的幫助，不獨自去面對那棟燒焦建筑潛藏的危險……

“可加德納.馬丁又不知道我可以召喚一位半神的信使，他防備的應(yīng)該不是這點……他要是懷疑我背后站著別的勢力，根本不會給我擠入核心層，也就是‘鐵血十字會’的機會，早就想辦法讓我徹底‘失蹤’了……

“嗯，如果真懷疑，他反而會給我寬裕的時間，看我會去什么地方，聯(lián)絡(luò)哪些人，從而確定有沒有問題……

“他把事情弄得這么急迫，應(yīng)該有別的目的……

“給我準(zhǔn)備的時間就意味著我有可能反悔，不去市場大道13號，轉(zhuǎn)頭將這棟燒焦建筑疑似和‘鐵血十字會’有關(guān)的情報賣給官方？

“但問題是，我就算成功待到了太陽升起，也能反悔，也能出賣他們啊……當(dāng)場接走，簽訂契約？”

盧米安思前想后，還是摸不清楚加德納.馬丁的真實意圖。

考驗應(yīng)該是其中一方面，但肯定還有潛藏的目的！

盧米安唯一能確定的是加德納.馬丁暫時沒有殺害自己的想法，這次任務(wù)危及生命的可能有，但不會太大，風(fēng)險隱藏在別的地方。

各種念頭不斷冒出又紛紛沉淀后，盧米安終于做出了決斷：

“好，我現(xiàn)在就去。”

加德納.馬丁笑了起來：

“很好，你要是非常爽快就答應(yīng)了下來，我反而不會滿意。

“能加入核心層的人員最重要的一個特質(zhì)是有腦子，會思考，要不然，我想辦法從‘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買幾個新型的蒸汽機器人不是更好？”

你的意思是芙蘭卡有腦子但不多，會思考但不全面？盧米安忍不住在心里腹誹了一句。

當(dāng)然，他也知道老大不讓芙蘭卡加入核心層的原因肯定不是這個。

腹誹完，盧米安笑著回應(yīng)了加德納.馬丁：

“我很期待老大您描述的核心層。”

他一邊說，一邊轉(zhuǎn)過身體，準(zhǔn)備往樓下走去，前往市場大道13號。

加德納.馬丁喊住了他，狀似隨意地說道：

“不要把這件事情透露給任何人，包括睡在你枕頭旁邊的那些，比如下面唱歌的簡娜。”

“好。”盧米安嘴上這么說，心里卻不以為然。

這件事情必然是要分享給芙蘭卡和簡娜的！

不過，這兩個家伙最近在忙著調(diào)查什么深谷修道院看門人失蹤案，對薩瓦黨的各項事務(wù)都不怎么用心。

出了微風(fēng)舞廳，盧米安抬手摸了下左胸。

緊接著，他順勢畫了個三角圣徽，仿佛在向“蒸汽與機械之神”祈求好運。

剛下過雨的地面還殘留著積水，盧米安沿那一根根鐵黑色路燈桿，不快不慢地抵達(dá)了靠近白外套街的路口。

它的斜前方屹立著一棟燒到漆黑的六層建筑，墻體多有脫落，就像那棟房屋長出了一雙雙空洞深黑的“眼睛”。

此時，有兩三名流浪漢睡在已沒有大門和窗框的一樓，那里到處都是熏黑的磚石和焦炭般的木頭。

盧米安站在路邊，抬頭觀察了一陣，沒發(fā)現(xiàn)哪里有貼在窗戶上的模糊臉孔。

必須戴上“窺秘眼鏡”才能“看”到？盧米安不再猶豫，穿過骯臟的門洞，進(jìn)了目標(biāo)建筑。

他從身體到靈魂都未因此產(chǎn)生異常感。

繞過那幾個流浪漢，盧米安找到了疑似起居室的地方。

它里面有個小的房間，木門被燒到搖搖晃晃，但沒有完全損壞，破碎的玻璃窗外是市場大道后方的巷子。

盧米安走了進(jìn)去，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了那扇木門。

然后，他靠著窗邊席地而坐，時刻準(zhǔn)備著翻出這座異常建筑。

不可避免的煎熬狀態(tài)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夜色越來越深，盧米安始終沒察覺到任何問題，這里安靜得只有流浪漢時而傳出的咳嗽聲回蕩。

突然，他刷地挺直了腰背。

他聽見了遲緩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咚咚敲響了根本沒法鎖住的破爛木門，讓安靜的夜晚瞬間染上了不安的氣氛。

就在這時，盧米安腦海內(nèi)響起了忒爾彌波洛斯恢弘層迭的聲音：

“不要回應(yīng)。”

不要回應(yīng)……盧米安的汗毛瞬間立起。

雖然他沒法完全相信那位宿命的天使，但結(jié)合當(dāng)前狀況，權(quán)衡了幾秒后，還是選擇沉默望著門口，不發(fā)一言。

敲門聲一下接一下，間隔較長，遲緩而沉重。

外面那位又敲了一陣后，終于發(fā)出了聲音：

“幫幫我，我是睡在外面的人。

“幫幫我，幫幫我，有殺人犯沖進(jìn)了這里！”

編得也太離譜了吧……盧米安以自娛自樂的心態(tài)緩和起高度緊繃的神經(jīng)。

他始終沒有做出回應(yīng)，就像這個小房間內(nèi)無人存在一樣。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激烈，但語速卻放緩了一些，出現(xiàn)了不明顯的、奇怪的停頓：

“他，來了！他，來了！我，要被，殺死了！

“下一個，就是，你！”

話音剛落，敲門者霍然發(fā)出了一聲慘叫。

盧米安隨即聽見了沉悶的重?fù)袈暋?p/> 撲通！似乎有人倒在了地上。

然后，門外的重物被緩慢地拖到了較遠(yuǎn)處。

沒多久，令人牙酸的切割聲傳入了這個房間內(nèi)，間雜啃咬的動靜和巨大的咀嚼聲。

盧米安腦海內(nèi)驟然浮現(xiàn)出了一副畫面：

某道黑影正蹲在地上，用斧頭等物品分割一具人類尸體，并時不時拿起一條胳膊，撕咬幾口。

又過了一陣，類似的動靜消失了。

盧米安所在的小房間又一次被敲響。

“伱再，不開門，我就，自己，進(jìn)來了。”說話的依舊是剛才求救的那個人。

盧米安望著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只要我不回應(yīng)，外面的異常就沒法打開這扇門，真正地威脅到我？

“這扇門明明沒有鎖，本身又被大火燒過，非常脆弱，它竟然打不開……

“它不具備打開任何一扇門的能力，必須門后的人做出回應(yīng)，建立起神秘學(xué)意義上的聯(lián)系？”

一個個念頭閃過，盧米安對當(dāng)前的狀況有了進(jìn)一步的認(rèn)知，內(nèi)心多了不少底氣。

咚，咚，咚，敲門聲里，外面那人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我沒有，騙你。

“我真的會，自己開門，進(jìn)來。

“我再，給你，十秒鐘，的，時間。”

盧米安嗤之以鼻，內(nèi)心愈發(fā)篤定。

他本想在心里嘲諷對方一句，讓它“你有本事就開啊”，但擔(dān)心這同樣會算作一種回應(yīng)，于是強行壓住了那些念頭。

又是間隔較長的三次敲門。

忽然，盧米安聽到了微不可聞的吱呀聲。

他旋即看見那扇搖搖晃晃的破爛木門緩緩后退，敞開了一道黑幽幽的裂縫。

它在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