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長生仙 第136章 汝可有師承?

身著戰(zhàn)袍的男子見到那清俊道人只斜躺著，且并不答話，似在睡著，雖然是領(lǐng)受了師命而來的，但是以師尊和兩位師叔的手段，自己來此，不需要有說話，只是自己動了要來拜訪的念頭，一動念而已，便會被師叔得知。

非睡也，徒不愿見面耳。

復(fù)又想起了師尊閉關(guān)前的囑咐。

言道自己突然來訪，上清師叔此刻怕是心中不大爽快。

該是會閉目輕睡少許時間。

而當(dāng)時他詢問師尊自己該怎么回應(yīng)。

玉清元始大天尊彼時只微笑回答：

“且隨他去，等他一等無妨?！?p/> 于是這位在天庭之中，亦是威嚴(yán)甚重的男子就只是安然站立于此，并不出聲，更不會在師叔面前落座，只是視線余光瞥過此地的時候，窺見在師叔的太極圖一側(cè)，還有一個蒲團(tuán)，似是給誰準(zhǔn)備的，倒是微微訝異了一下。

難道說，平日里尚且有誰前來和師叔閑聊飲茶嗎？

能在上清靈寶大天尊面前有落座的資格。

不知是誰？

或是哪位潛修的前輩？還是師叔的私交？

雖是好奇，卻也并不去查，只是收心斂神，等著眼前的大道君輕睡醒來。

齊無惑眼前所見，無數(shù)文字的靈韻匯聚起來，組成了一名真實(shí)不虛的男子，腦海之中下意識地分析，而那身著黑衣，似真似幻的黑衣道人眸子看了他一眼，隨意詢問道：“小道士在想些什么？”

少年道人回答道：“大道君先前的文字里面蘊(yùn)含有自己的神意。”

“能夠令看到文字的人性靈中倒影出大道君的模樣。”

黑衣道人平淡頷首，道：“是如此?！?p/> 如此悟性，卻倒也尋常。

只將知道的事情說出而已。

其實(shí)是因這少年道人領(lǐng)會了這一卷書卷上文字內(nèi)容，且是真正有了自己的體悟，這才激發(fā)了這書卷上的后手，他才出現(xiàn)了。

希望不要太過無趣才是。

而后少年道人想了想，又道：“加入先前單純文字是以筆勾勒了畫卷，而這次就像是落筆在虛空之中，不再是畫卷上那樣扁平的，而是如同立體的，啊，是這樣嗎？這一次不是直接將意志落筆于每一個文字?！?p/> “而是不同的文字承載不同部分的靈韻和意志?！?p/> “組合而成，便如一分神，一分身，能如同真實(shí)的人一般行走于天地間嗎？”

黑衣道人的動作頓了頓。

眉頭微微揚(yáng)起。

哦？有點(diǎn)意思。

齊無惑聲音微頓，心中若有所思。

這樣的話。

那樣的話，提筆則有龍盤旋，落筆則顯出氣蒸云夢。

天下萬物萬相，只要是見到過的，便都可以訴諸筆端，而后令其重現(xiàn)出來？

嗯……這卷書卷上說，劍不過只大道之一端，天下三千大道，無不可如此。

以劍行之，是否也可？

這樣的聲音不過是自我性靈之言語。

但是在黑衣道人耳中卻是輕而易舉便可以聽得清楚。

道人面上幾已露出了訝異之色。

悟性竟至于如此。

穩(wěn)妥也！

如此悟性，當(dāng)不遜于太上那一脈。

更當(dāng)遠(yuǎn)超過玉清所收的那些弟子，玉清門人那些都是死腦筋，一本正經(jīng)修行毫無問題，毅力超凡，悟性也強(qiáng)，但是卻不甚靈活，唯專修大道，遵循玉清的教導(dǎo)，毫無半點(diǎn)的懷疑，少有如此舉一反三之才。

似乎有意思了啊。

黑衣道人微微頷首。

而后從容落座。

并不給少年道人說話的空余，雙目幽深而無變化，語氣平和，淡淡道：

“吾不過一念分化之軀，只依憑于文字，而非長久存續(xù)之物。”

“并非真身，亦非本體。”

“無需多禮，無需多言?！?p/> “今日無有地位身份之別，唯論道，論劍耳。”

少年道人旋即明悟，只是倒著持劍，以劍尖抵著地面，雙手似拱微微一禮。

“貧道無惑，見過大道君。”

黑衣道人見后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微微頷首，道：“善?！?p/> “且坐?！?p/> 黑衣道人讓少年道人盤坐在自己面前，手中的拂塵如劍，只是一掃，便已經(jīng)開口講述，聲聲皆入耳，其玄妙之處，唯獨(dú)心中有所感悟，卻難以訴諸于文字，唯我知你知，難與人說三兩分，齊無惑只靜心去聽，卻漸漸進(jìn)入到了這黑衣道人所講述的東西里面。

并非是神通，甚至于很難以說是修行。

只極單純的是一場談?wù)摚⒉簧婕暗饺魏蔚男扌嘘P(guān)竅亦或者劍仙法決。

甚至于，與其說是論道。

那不如說只是閑談。

談及天地萬物，談?wù)撍?jīng)歷的事情，談?wù)撍姷降闹T多事物。

有群星萬象，有山川湖海，有眾生百態(tài)，亦有紅塵。

只是偶爾提起一句涉及到劍術(shù)的部分，便已將先前所談?wù)摰囊磺卸紖R總起來，如大國手對弈，先前的閑棋便是后時的殺招。

少年道人無心無我，恍然如醉。

忽而那黑衣道人卻停下來講述，只是道：“你聽我的講述，我也該要看看你的成色?！?p/> “有來有回，方才是論道?！?p/> “否則的話，豈不是本座在傳授伱法門么？”

“不妥不妥?！?p/> “且讓我看看你的劍術(shù)?！?p/> 少年道人起身，就要提起那柄殺賊劍。

黑衣道人不見如何動作，那柄殺賊劍就自然而然浮現(xiàn)到了他的面前。

黑衣大道君眸子微垂，看到了這劍身之上淬煉紅塵為寶的路數(shù)，以及那雖然手法粗陋，技巧幾無，但是這淬煉紅塵為寶的風(fēng)格卻又比起那些精通靈寶法，自號為煉器大宗的修者們更為純粹和純正，微微抬眸，評價道：“雖然手法粗陋，不值一提?！?p/> “但是整體還是有些趣味的?！?p/> “并非是那幫蠢貨，耗費(fèi)無數(shù)天材地寶，淬煉出的也不過是精雕細(xì)琢，鏤刻花紋的朽木?！?p/> “且拿去，自己淬煉溫養(yǎng)?！?p/> 殺賊劍被這黑衣大道君叩指輕擊三下。

而后袖袍一掃，重新回歸劍鞘。

直如候鳥歸林一般，速度甚至于比起齊無惑御使的時候更快數(shù)倍，幾乎化作了一道流光。

而后道：“不妥不妥，此劍雖然是你自己淬煉的，但是太過稚嫩?！?p/> “如同稚鳥破殼，雖可期許未來，卻不能當(dāng)即便要他翱翔九天?！?p/> “殺人，可也，演道，差點(diǎn)意思?！?p/> 黑衣道人淡淡道：“此方城池，也就此劍尚可以一用之?！?p/> 他手指微微叩擊虛空。

齊無惑便聽得了一聲悠長劍鳴，那一口掛在了煉陽觀呂祖樓上的配劍猛烈地鳴嘯著。

而后直接化作一道劍光。

自劍鞘之中飛出，似有極濃郁靈性，劍氣雄渾就要直沖斗牛。

欲要發(fā)泄一番被積壓數(shù)百年的劍氣。

卻最終老老實(shí)實(shí)，收斂了一切劍氣殺氣殺機(jī)，化作了一縷劍光，直接從窗戶之中飛了進(jìn)來。

門窗緊閉而劍氣如霜，破窗而入，窗不損于分毫，是劍仙之物。

而后在少年道人面前徐徐恢復(fù)了原本模樣。

是一口利劍，上面鏤刻文字持此劍行于天下，殺戮過重，已難自抑，數(shù)度傷己，反噬于吾，棄之于此，留法脈其一以鎮(zhèn)壓之，煉陽為名，以至陽至剛之氣消磨陰寒殺機(jī)——呂純陽，黑衣大道君似嗤笑一聲，而后袖袍一掃，淡淡道：

“你就暫以此劍舞之，本座看看你有幾分手段?！?p/> 這一口懸浮在空中的仙劍緩緩飛到齊無惑面前。

少年道人伸出手握住劍。

這一口被呂純陽因?yàn)闅⒙咎兀瑪?shù)度反噬自身而拋棄，又在此地被封印了數(shù)百年，導(dǎo)致兇性越發(fā)大的劍猛得一聲鳴嘯，直欲要讓天地震顫，整座煉陽觀都似乎被籠罩在了這一股磅礴可怖的殺機(jī)之中，而且這冰冷的殺機(jī)如餓了數(shù)百年后要出籠的惡龍妖虎，還在瘋狂地蔓延。

看著這趨勢，似乎是要一口氣直接將整個中州府城百萬蒼生都籠罩在這劍氣殺機(jī)之中。

劍鳴如虎嘯，沖天裂地，似欲要張開獠牙，直接將一切都撕咬粉碎。

黑衣道人的一縷文字傳遞而來的意志淡淡垂眸。

“嗯？”

這口劍瞬間安靜下來。

在虛空之中停滯了好一會兒。

劍柄輕輕蹭了蹭齊無惑的掌心。

劍身仍舊微微鳴嘯。

但是不再是凄厲而霸道，不再瘋狂充滿殺戮甚至于嘗試反殺呂純陽。

而是低而細(xì)微，且微綿長。

少年道人握著劍，空氣被刃口自然地分開，能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順暢感。

溫順如同還沒有斷奶的小奶貓。

而后抬手起劍指。

一手叩劍，忽而舞動，隨心隨性，初時是黃粱一夢之中，江湖游俠般的路子，劍招凌厲而迅捷，舞動之時，仿佛繁花怒放，森森劍氣，逼人神魂，侵人筋骨，旋即忽而一變，變化得至醇至純，隱隱然已有劍仙臨凡的堂皇大氣。

正是玉妙所悟的混元一系劍術(shù)。

那些文字所化‘黑衣道人’所講的，并非是劍術(shù)，也沒有什么詳細(xì)的招式要訣。

只是簡單道出那一卷書的內(nèi)容。

是指出了方向。

一切全憑自悟。

有只撿拾了些許碎石的，也有的可以看做群山峻嶺的，能帶走什么，皆由自取。

此刻盤坐，手持拂塵，神色平淡地看著少年道人舞劍。

眼底深處頗有遺憾。

只如此，也不值得什么在意的啊。

于他門下劍招精妙者不計(jì)其數(shù)，這后面那一路劍術(shù)雖然已極上佳，但是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不過一精妙劍訣耳。

精妙劍訣海了去了，會使精妙劍法的也是到處都是。

便是南天門有守天元帥，不過只是看天界大門的，劍法不亦極精妙？

無趣也，無趣也。

正在這樣想著，齊無惑腳步一頓，劍勢一下就停下了，沉思許久，忽而再動，這劍上的氣機(jī)變化，劍招忽而打散了，其中有的是曾經(jīng)被玉妙師姐于書卷之中呵斥的江湖劍招，是所見到的劍仙流派，是混元劍典之中所蘊(yùn)藏的諸多劍仙招式。

只是施展劍訣必然有其內(nèi)在心法，有運(yùn)轉(zhuǎn)氣機(jī)的法門，并非是隨意的橫斬斜揮。

塵世中劍客們講求不拘泥于招式，但是劍訣其實(shí)是自身先天一炁和元神的流轉(zhuǎn)。

一個不小心，氣機(jī)沖突，反倒是要讓自己咳血。

搞得自身的元神都分裂開來。

少年道人這一次施展的磕磕碰碰，無論是劍術(shù)招式的精妙，還是展露出的森森然劍意。

遠(yuǎn)不如之前甚矣。

幾乎如同是稚子頑童，持拿一根樹枝在那里揮舞似的，幾乎有幾分好笑。

可那已百無聊賴的黑衣道人卻微微抬眸，眼底出現(xiàn)了一絲興趣。

當(dāng)?shù)诙蝿πg(shù)結(jié)束之后，少年道人握著劍安靜許久，閉目冥思。

再度持劍而斬。

招式變得更加地散碎開來，就連江湖招式和混元劍典之中的痕跡都開始變淡了。

黑衣道人手中拂塵一掃，周圍似有無形氣機(jī)彌散開來，將這劍鳴遮掩和劍氣痕跡遮掩起來。

第一次是演練混元劍經(jīng)的招式法門。

第二次已是有三五分失去了原本韻味，失其韻味，也失去了混元劍典的特性。

第三次已完全變得不是樣子。

最終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少年道人掌中之劍術(shù)，再也不見到其余任何人的痕跡，甚至于沒有了招式或者神通的不同，劍招凌厲而從容，終于徹底脫離了混元劍典的范疇。

此刻盡數(shù)都不再拘泥于上品心決還是下品粗劣招式，而是隨我一念心動而已。

黑衣道人的眼睛亮起，忽而手中的拂塵一掃，呵斥問道：“小子所使，是何劍法！”

此刻少年道人入無我之境，只自然遵循性靈的感悟，自然回答：

“非劍法?！?p/> “好，劍法小矣，是何劍術(shù)？”

“非劍術(shù)?！?p/> “術(shù)亦不足，那么，是何劍道？”

“非劍道。”

“是何道！”

“非道唯我！”

于是黑衣道人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好一個非道唯我，好一個非道唯我！”

“汝知吾之道也?！?p/> “吾見汝之心也。”

“上善者也，莫過于此?！?p/> 黑衣道人似極欣喜極暢快，而后手中的拂塵一掃，就如他的性格必然會做的事情一般。

自然而然，如是言道：

“汝可有師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