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錘：我不要成為臭罐頭啊！！！ 【316.】來吧

骨劍淋漓，旁側(cè)生出骨刺長利，騰騰熱氣自那舒張的骨刺上蒸起，那些自脊柱蜿蜒而出的骨刺仿佛剛剛自牢籠中被放出，一呼一吸地舒張著呼吸。

牧狼神正顫抖著，眼前一片空白。

巨大的靈壓靜悄悄壓下，真正的偉力降下時分卻意外寂寥無比，大方無隅，大音希聲，一切都沉默下來了，反倒襯地此刻的空氣間干凈澄澈地不像樣。

一切都仿佛暫停了。

遠(yuǎn)方，雙目圓睜的基利曼面色驚恐，帶著十足的震驚，帝皇則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促狹，再遠(yuǎn)處，荷魯斯雙目圓睜，他大張著嘴似乎想要說什么。

一滴、又一滴，溫?zé)嵝葰獾难溆谒氖珠g——那些又熱又臭的血似乎是這方空間內(nèi)唯一移動的存在……這觸感喚醒了牧狼神。

牧狼神緩緩低下頭，仿佛才想起自己剛剛做了什么，自己剛剛釋放了什么。

那巨大的惡意正凝視著他。

荷魯斯張了張嘴，眼睜睜地看著仿佛靜止的時間內(nèi)，牧狼神身形微微晃動，隨后，雙目圓睜著朝后倒去——

下一刻——巨大的黑泥噴泉自那被解封的王座之上噴薄！！！！

痛苦。

絕望。

憤怒。

痛苦、不甘、憤怒、復(fù)仇、復(fù)仇、仇視。

真痛啊……

黑暗、黑暗、墜入無邊的疼痛之海，祂聽見他們，祂看見他們，祂感受他們，祂怎么能不為此落淚，不為此悲痛，不為此憤怒？那疼痛與悲劇實實在在落在他們肩頭，他們沉淪于恒日降下的蔚藍(lán)永夜。

很痛……痛到無法呼吸，無法言語，無法怒目圓睜，無法拔劍，骨髓連同神經(jīng)似乎一同被釘在一點(diǎn)，每一次掙扎都帶來難以容忍的痛苦。

祂卻只想垂淚——究竟是為自己而哭，還是為他人所泣？于無邊的沉淪之海——過往的回憶已然是漆黑海洋天際線那點(diǎn)最暗淡的星辰，而現(xiàn)在，那些微弱光芒的星子掛在黑海的最遠(yuǎn)端，隨著海濤搖曳仿佛隨時都會沉下去，永不再升起。

祂緊緊瞇起眼，遠(yuǎn)眺盯著那些曾經(jīng)為祂帶來光與熱的星星，那些昔日的恒星，他暗淡黑沉的眼眸中映出微不可微的光芒。

祂看見那些人，看見那些戰(zhàn)士，看見祂曾經(jīng)的朋友，看見孩子們。

孩子們……

祂想起來了。

黑暗翻涌起來，憤怒，本能，痛楚時分的掙扎，復(fù)仇，使命。

祂感到那股刺痛的耀藍(lán)，那抹詭色的藍(lán)帶著十足的不理解與憤怒——蔚藍(lán)怒濤翻滾著，尖叫著，仿佛過了一萬年都不會理解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剛剛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哦，“又”一次，再一次是馬格努斯。

馬格努斯……

太久遠(yuǎn)了……祂已經(jīng)記不住了。

那抹熾熱的紅被無數(shù)矮小細(xì)瘦的黑色人影所擋住，沉默站起的黑色人影越來越多，淹沒那些曾經(jīng)鮮亮明媚的顏色，于祂掌間留下一抹漆黑。

只剩下獸性般的憤怒疼痛。

黑暗咆哮著翻滾起來，撲向那抹耀藍(lán)，死死咬上那長在尖嘯的怪物，藍(lán)色亂羽被撕下，紛紛揚(yáng)揚(yáng)，將金碧輝煌的王座染成骯臟雜色的狗咬狗現(xiàn)場。

這世間不存在片刻真理與榮耀，垂死掙扎著狼狽地爬向生存便是全部真相。

萬變之主尖嘯著——祂大抵終無法理解——或不愿接受再一次被馬格努斯所擊潰——盡管真正的執(zhí)劍人是基利曼，而操縱對局的也是基利曼——但命運(yùn)依舊固執(zhí)地為祂選擇了當(dāng)年最令祂惱火的那個原體。

重來一次給了祂太多遐想——祂謹(jǐn)慎地對待其余混沌，卻依舊在蠢笨之人上跌了跟頭，萬變之主或許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馬格努斯——即便被赤紅君王將一軍后，也仍舊不愿所尊重這位大愚若智的赤膚原體。

萬變之主給了馬格努斯足夠的監(jiān)視與禁忌——卻唯獨(dú)忽略了這一切依舊可以進(jìn)行——在原體死后。

羅伯特·基利曼足夠聰慧與殘忍……這一局，萬變之主再度敗于祂所選擇的原體。

萬變之主咆哮著，尖嘯著，翻滾著，被黑暗之王撕咬地掙扎著，祂痛苦著，感到難以置信的驚愕與憤怒——不理解不接受不明白究竟為何被拘于黃金王座上，祂本該于此刻攪亂命運(yùn)與帝國，將原體化作指間傀儡——卻于此刻被黑暗之王拉著共同墜入黑暗。

玉石俱焚。

帝皇、尼歐斯、人類之主、黑暗之王如此偏愛這一選擇，帶著無法想象的決絕與痛苦，寧可拋棄一切，也要將奸奇拉下來——

他并不希求他個體的勝利，并不在意個體的死活，不關(guān)心個體的命運(yùn)，他只知道他將奸奇拉下來，扼住這位混沌的喉舌，要祂不再歌唱，不再向著命運(yùn)唱起逗弄的歌謠。

他將帝國交予背叛他的子嗣——無怨無悔。

但當(dāng)他——祂再度起身那刻——他便徹底消失了，雙目漆黑的神明怪物站起，殘酷冰冷。

基利曼正咆哮著。

他聲嘶力竭地嘶吼著，斥責(zé)敵人的愚蠢，巨大的藍(lán)光垂下，仿佛想將王座之上噴涌的噴泉摁下。

但更加邪惡，更加深邃的藍(lán)光生長而出——本質(zhì)比他更加黑暗，比他更加悠遠(yuǎn)，比他更加強(qiáng)大。

荷魯斯大張著嘴，已然無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眼前的畫面超出了任何原體的想象，超出了人類最極限的幻夢，無數(shù)紛雜低維高維的藍(lán)色羽翼，大如恒日，小如夸克，羽絨絲絲清晰，每一絲都清晰地刺入荷魯斯眼中，每一絲上都是一個完整大千世界，每一絲都強(qiáng)迫地映入祂的大腦靈魂。

眼前一片恍惚，荷魯斯筆直向后倒去，但此刻無人在意原體的狼狽，人類之主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而基利曼則不顧一切地試圖逃離這里。

他所背叛的帝皇與萬變之主——哪一個都不會放過他。

若基利曼單獨(dú)面對其中的一個，他或許還會有勝率與生還可能，但現(xiàn)在，那兩個剛剛被釋放出的怪物一同注視向他，祂們瘋癲、歇斯底里、雙目間毫無理智與邏輯，只剩下同雜色混雜起的憤怒。

被長劍貫穿，釘在王座上萬年。

這股怨——已然足夠強(qiáng)大。

黑與藍(lán)的混合海洋沖向基利曼，帝皇抬眼，看見基利曼竟仍有一戰(zhàn)之力——他不禁驚嘆于帝國之主究竟為人類帝國攢出了多少力量，在這萬年間，這位基利曼究竟做到了哪一步？

混沌帝國疆域內(nèi)，麻木的工人間，巨大的生育機(jī)器轟鳴著——帝國依靠著三種主要方式增加人口，克隆人、混沌生育卵、人類工廠。

克隆人用于生產(chǎn)罐裝人，出生即是成體，開始勞作。

混沌生育卵用于生產(chǎn)更加完美的信徒，與至高天相連，產(chǎn)出靈能彈藥包。

人類工廠用于生產(chǎn)大量靈魂——雖然質(zhì)量參差無法保證，卻是“人類”這一種族必須存在的基石。

基利曼不允許任何一個浪費(fèi)——放任一個人類在流浪乞討是絕無法容忍的勞動力與肉類浪費(fèi)，每一絲勞動力都需要最大化使用，浪費(fèi)難以容忍。

圣鐘悠揚(yáng)，回蕩在工廠之上，人群庸碌麻木，骯臟的臉上卻洋著笑容與虔誠——靈魂與信仰同樣不允許被浪費(fèi)，在百年的實驗后，基利曼終于找出了最性價比的信仰培育方案，思想上，人群一模一樣。

人群麻木，物質(zhì)與靈魂上的疼痛與痛楚卻不翼而飛，只剩蒼白。

道德與同情被徹底抹去，人類等價于資源，等價于基石，一塊石頭可以隨意被擊碎，被重新拼接，被涂上替他顏色，被混入水泥，被涂抹在圣象腳下，沒有人禁止你對一塊石頭做些什么，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不影響偉大建設(shè)的效率。

“人類”這一概念正在被剝奪，正在被覆寫，正在被一個來自亞空間的改造體填上新的含義，萬年時間足以抹去任何昔日痕跡，更何談暴君的成體系化消滅舊日的美好記憶。

祂卻只能是旁觀。

也只能旁觀。

基利曼……

十三號……

怎么會這樣呢？明明是最偏愛的孩子，明明是最爭氣的那個，但為何最終走到了這一步？

帝皇思忖著，他現(xiàn)在或許更接近萬年前的那個自己——最后的回響，最后的殘余。

黑暗深邃，拍打在原體臉上，基利曼自短暫的昏迷間復(fù)蘇——瞳孔茫然放大，來自奸奇與帝皇的靈能剛剛在某一瞬擊碎了原體的靈魂——那是積攢了萬年的怒火與絕望，被背叛的痛楚。

基利曼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么，帝皇附身，察覺到那張嘴究竟想要說些什么——基利曼在念咒。

下一刻，萬變之主的藍(lán)羽根根插入原體靈魂，羽翼鋒利，尖利如刃，打斷了基利曼的惡言。

鮮艷的藍(lán)血滲出來，每一滴都沾滿了壓迫與貪婪的滿足，帝皇低下頭，目中黑暗平靜一片。

究竟是為何成為了現(xiàn)在這樣？他原本相信基利曼可以帶領(lǐng)人類獲勝……但如今這幅破爛的帝國，也只有讓另一命運(yùn)線中的人類取勝。

都一樣……

帝皇凝視著基利曼的眼，積蓄萬年的巨大疼痛沖入原體的靈魂——原體正在感受萬年來在他統(tǒng)治下人類的痛苦——他會醒悟嗎？他會痛苦嗎？他會悔改嗎？

人類之主不知究竟哪一步出了錯……為何他的孩子不似他這般仁愛？不似他這般廉潔？不似他這般俯首？這本該是所有原體的天性與本能。

若……若基利曼愿意懺悔，他愿意讓這位子嗣安眠——

帝皇等待著，見基利曼的面龐因痛苦而歇斯底里，但原體原本茫然、原本被痛苦充滿的眼中忽然爆出狠厲——

并沒有帝皇想象中的懺悔。

羅伯特·基利曼念出他的咒語，某種強(qiáng)大的，歇斯底里的靈能爆開泰拉似乎在這一刻爆炸了，整片海洋沸騰，那股藍(lán)色的靈能上嘯——沖向裹挾著他的兩股靈能——但在最后那刻——帝皇感到基利曼的眼深深地注視了他片刻，露出一抹歇斯底里的笑，那其間包含了什么？帝皇不懂不知，

隨后，原體的靈能沖向萬變之主，兩股色澤光芒各異的藍(lán)色沖撞，將瘋癲的奸奇拉向遠(yuǎn)方。

他好像在說，反正已經(jīng)輸了，這次換他來。

帝皇想起來，當(dāng)年看重十三號就是因為他的人類至上主義。

黑暗浪濤洶涌，轉(zhuǎn)瞬裹挾著沖向自詡高貴的君王——帝皇眨了眨眼，見那頂金冠就像是怒濤間一只小小的金藍(lán)色小船，瞬間被沖走——卻在臨走前爆出一陣難以忽略的力量。

隨后，那只藍(lán)鳥被拽走。

帝皇嘴角扯起一抹滿意的微笑，他卻也如同搖搖欲墜的玻璃盞，絲絲黑線不知何時裹上他的身軀，宛如斬斷他肉身的斷面。

真是……怎么兩個命運(yùn)本來不同，都還有靈能相互污染的說法。

尼歐斯聆聽見另一個自己瘋癲的嘶吼，他看見另一個自己的記憶，但他卻搖搖頭，將那些可悲可嘆的記憶甩出腦海。

他大步朝牧狼神“游”過去——不幸的原體幾乎已然完全被黑色的海洋所吞噬，只露出一只手于海面之上，那只手依舊死死握著那柄劍，仿佛那是他的全部。

牧狼神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帝皇心情頗好，事實證明梭哈永遠(yuǎn)會勝利——現(xiàn)在可以將牧狼神休息了，但不是收容入祂的神域，帝皇已然被污染，不能讓牧狼神也被侵蝕。

他朝那只正在漂流的手伸出手，隨后死死地、緊緊地攥住它——絲毫不顧它的主人是否昏迷。

趁著解除封印后短暫一瞬的喘息，趁著兩位瘋癲的神明尋仇之際——趁著現(xiàn)在放出的不過是一點(diǎn)邊角料，龐大的黑王本體依舊臃腫地擠在王座之上，緩慢地反映著突如其來的釋放與自由——他們還能做些別的。

另一方面，帝皇的神智也反向侵入了另一位黑暗之王心緒內(nèi)——盡管瘋癲，但在名為“黑暗之王”之存在深處，依舊有最后一點(diǎn)閃光在掙扎，為他們贏下一絲時機(jī)。

抓住了。

帝皇想到，嘴角笑容擴(kuò)大，就像是雙瞳間擴(kuò)散的黑暗，抓緊了，仿佛從不存在的輕語輕巧劃過，卻并不發(fā)力，他們依舊是扁舟于汪洋上

帝皇看向王座，看向那幕荒謬劇——那雙絕對漆黑的瞳孔一同注視向他，在某一刻，過去、現(xiàn)在、未來、存在的、不存在的他們一同達(dá)成共識。

所有的帝皇，所有的命運(yùn)，所有的不同，都會在此刻抵達(dá)共識。

于是，命運(yùn)于此交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