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朝小郎君 第八十章 擠兌你

永德錢莊三樓的一間會客茶間里，寧三坐在椅子上悠閑的喝著下人送來的香茶，一邊喝，還不忘夸贊兩句茶香。

坐在他對面的，是兩位永德錢莊的掌柜，一位約有六十多歲的年紀(jì)，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穿著一身裁剪得當(dāng)?shù)暮稚劽骈L袍，微閉著眼，一邊喝著茶一邊在思考著什么。

而他旁邊的另一位，則是剛剛在樓下解決那紈绔子弟鬧事的錢掌柜。

就在剛剛寧三帶著蕓娘進(jìn)入永德錢莊，跑堂聽說來意后，給寧三二人介紹了一個頗為年輕的伙計接待他們。

就在那年輕的伙計正詢問寧三來意，寧三一言不發(fā)，起身就要離開。

年輕小掌柜見寧三的動作，登時就急了，忙跟著問緣由。

就在寧三已經(jīng)走到門口之際，轉(zhuǎn)身對著那伙計說道：“兩個選擇，一是找你們最大的掌柜前來和我說話，如果年紀(jì)太大，我去見他也可，第二個選擇，本公子馬上從這個門出去，去到別家錢莊去聊聊。”

“這......”年輕伙計一臉的不知所措。

寧三看著他的樣子，說道：“我也不為難于你，給你們大掌柜傳個話，說本公子有能力讓你們錢莊大幅增加進(jìn)賬，也可以......讓你們關(guān)門大吉。”

聽到這句話，那小伙計忙逃也似的向內(nèi)堂跑去。

結(jié)果，也就有了此時的畫面。

寧三一邊品茶，一邊余光打量著面前端坐的白發(fā)老頭。

半晌，那老掌柜放下蓋碗，抬頭看著寧三，提著沙啞的聲音問道：“公子剛剛在危言聳聽？”

寧三笑了笑，說道：“老掌柜以為呢？”

“老夫觀公子之相不是那善欺詐之人，又見剛才公子所作所為性格智勇，所以才與公子相見，不知公子此來永德所為何事？”老掌柜說道。

“借銀。”寧三答道。

“呵呵...公子好直接的性子，還未說出借銀的資本和理由，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老掌柜可能誤會了，我是來借錢，并不是來搶錢偷錢，按本付息，還能給貴號一些增加進(jìn)賬的建議，為什么需要理由？”寧三一臉輕松的說道。

“哦？永德錢莊從前隋就已創(chuàng)號，經(jīng)歷百年而不衰，就是因為注重誠信，循規(guī)蹈矩，公子說還有其他進(jìn)賬...那老夫可要洗耳恭聽了。”那老掌柜笑著說道。

寧三也跟著笑了笑，說道：“世間萬物，皆有規(guī)律，而這規(guī)律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時代的變遷而進(jìn)化的，就像遠(yuǎn)古時代，人類都只生食糧肉，是有一天燧人氏取火，才會有如今的滿桌佳肴，也正因為有了神農(nóng)氏嘗草，才有了現(xiàn)在的醫(yī)病郎中，若老掌柜還認(rèn)為循規(guī)蹈矩是其貴號的成功之處？那就當(dāng)在下只是來討你這碗香茶，這就告辭...”

老掌柜笑而不語，伸手在空中做了個且慢的動作，吩咐下人又給寧三滿了一盞茶后，緩緩說道：“老夫不奢求成為永德的改制先驅(qū)，但也不會任由公子的三言兩語便貿(mào)然更改，但....敝號香茶還有不少，公子可以慢慢喝...”

“嘿嘿...”寧三笑了笑，端起茶杯吹著熱氣，心想，你這老狐貍，首先就先給我打起了預(yù)防針，夠狡猾的，但我寧三是誰，瞧好吧。

“茶呢...我家也多的是，只是貴號如今的情形，應(yīng)該不大如從前了吧。”寧三猶自吹著茶盞，說道。

那老掌柜聽寧三這么說，也并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探討，而是笑著說道：“這些，屬于敝號的機(jī)密，不足為外人道也...”

寧三把那杯茶盞放到木幾之上，看著老掌柜的眼睛，認(rèn)真的說道：“老掌柜還跟我裝？嘿嘿，如今天下太平盛世，武朝滅隋已有二十余年，而每逢亂世，其受損最巨的，除了無辜百姓，就屬你們這等銀號錢莊，只因你們的規(guī)則，錢銀不停在外循環(huán)，若停留在你們的銀庫里，除了保管需要費(fèi)用，更要為了你們的誠信，足額的賦予存戶利息。”

“而亂世下，生命的保證不了，又怎么保證得了仍在外循環(huán)的銀子？寧某只是很佩服你們的前任掌柜，在那么艱難的情形下仍保住錢莊的運(yùn)營，并且發(fā)展成現(xiàn)今長安最大的規(guī)模。”

“百姓雖不知曉金融之道，但你們應(yīng)該明白，新朝建立，百廢待興，頭十年一定是你們大賺特賺的時候，因為那個時期所有商業(yè)都在回暖，需要大量的拆借錢款支撐創(chuàng)業(yè)，所以也是你們錢莊最風(fēng)光的一個階段。”

“但接下來的十年，所有商業(yè)逐漸走上正軌，不行的自然大浪淘沙，被無情篩掉，但那些堅持下來的買賣，誰還愿意用你們這帶著利息的銀子？有錢的，自然還錢贖回貸據(jù)，更有錢的，也會存你們這里賺些錢來花花。”

“如今，武朝建國二十余年，正是天下富足之際，你們錢莊，每天大量的存戶跑來存銀，卻少有安穩(wěn)的貸戶，老掌柜...你說你們錢莊是不是很尷尬？”

說完，寧三端起那碗茶盞，看著已經(jīng)微涼的茶水說道：“有道是人走茶涼，卻不知，人還未走，茶也是會涼的......”

那老掌柜靜靜的聽著寧三講完，渾濁的眼里似有精光一閃，吩咐下人道：“來，給公子換杯熱茶。”

寧三從那老掌柜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但寧三清楚的知道，沒有情緒的波動，就是最大的不正常，要是不認(rèn)同自己所講，還能讓下人續(xù)茶？

早就遣人給自己和蕓娘攆了出去。

等下人給寧三換完茶后，老掌柜輕聲說道：“公子請繼續(xù)...”

“好，那寧某就和兩位掌柜說道說道，與其說現(xiàn)在你們尷尬的是借不出去銀子，倒不如說你們是無人可借，但貴號還不能不收存戶的銀錢，這樣的話，有損貴號的聲譽(yù)，也會讓存戶多想，擔(dān)心你們錢莊出現(xiàn)了問題。”

“這也是可以導(dǎo)致你們錢莊頃刻間倒閉的第一點(diǎn)，擠兌！”

聽到寧三從嘴里說出‘?dāng)D兌’二字，兩位掌柜都是身軀一震，雖然動作頗輕，但也被眼尖的寧三捕捉到了眼底。

“若此刻，有傳聞?wù)f，你們錢莊出現(xiàn)了某些問題，而存在你們錢莊的銀子將如‘仙人駕紫鸞，一去不復(fù)返’，所有人都趕著來取回存在貴號的銀子，而貴號因所有現(xiàn)銀因要賺取差額利息，都正在外面循環(huán)，試問，貴號怎么解決？”寧三問道。

老掌柜微皺著眉頭，看著寧三說道：“因敝號百年信譽(yù)，誠信創(chuàng)號，相信沒有那么多的存戶會相信那些莫須有的傳聞。”

“嘿嘿嘿，這就要說到老掌柜之前所說的循規(guī)蹈矩了，對于幾年之前，在這龐大長安中，想去造些謠言還真不太容易，人，要一個個的去通知，字呢，要一個個的需要人去寫，可是時代變了，很多事情也就跟著簡單了，不是嗎？”

寧三說完，給了坐在下首的蕓娘一個眼神。

蕓娘會意，從懷中掏出幾張折好的宣紙，送到了老掌柜的桌前。

老掌柜有些納悶，遂拿起幾張紙湊近眼前觀看。

第一張宣紙上是用端正楷體書寫的漢朝的樂府詩詞長歌行。

沒什么出奇，很正常的一首詩詞啊...老掌柜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寧三此等何意。

隨手翻開第二張宣紙，還是長歌行，第三張、第四張乃至之后，全都是同一首詩詞。

但突然間，那老掌柜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當(dāng)他看到‘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時候，似乎對‘傷’字下的一微小墨跡產(chǎn)生了興趣。

又湊近眼睛細(xì)細(xì)的看了一遍，隨后拿起了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

老掌柜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將那幾張宣紙放在桌上，抬起頭看著寧三，深呼了一口氣道：“這幾張長歌行非是人為？”

寧三雙手抱拳微微一揖，贊道：“老掌柜目光如炬！”

“這是怎么做到的？”

寧三聽老掌柜問道，嘿嘿一笑說：“如您剛才所說，這也是我的商業(yè)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也...”

“好，那老夫想問一下，一日一夜，能擬多少張這樣的紙張？”

寧三慢慢的伸出五根手指，對著老掌柜說道：“一人，一夜，五千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