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密續(xù) 第九十七章 你爹來啰

在送過禮之后，摩根便帶著仙女們從森林中離開了。

伊莎貝爾雙手小心翼翼托舉著金蘋果，又看又嗅了好一會，回頭期待的看了一眼艾華斯。在他點過頭之后才放心下來，輕輕咬了一口。

“什么味道？”

艾華斯好奇的問道。

“……很甜?！?p/> 伊莎貝爾說著，便獻寶般將金蘋果遞給了艾華斯。

看著眼睛亮閃閃的伊莎貝爾，艾華斯也有些好奇的低頭咬了一口金蘋果。

那金蘋果的口感，與其說是蘋果不如說是桃子。并不清脆，反倒是柔軟……如同有韌性的血肉一般。它里面也并沒有果核，卻有一種令人難忘口齒留香的清甜。

感受著一種澎湃的生命活力涌入體內(nèi)……那種感覺就和連續(xù)用了太多次照明術(shù)、導(dǎo)致生命力嚴重虧空之后，使用祀火法補充生命力時的感覺類似。甚至連他的靈魂都得到了浸潤……如果是那種靈魂在晉升儀式中受損嚴重的超凡者，甚至有可能靠著一口金蘋果將靈魂愈合。

——東西沒問題，也確實是好東西。

艾華斯閉目感受了一陣，睜開眼看著期待的伊莎貝爾，頓時露出微笑。

“沒問題，很好吃……你吃吧。”

他多少有些擔(dān)心被自己多分了幾口的話，它的“藥效”還能不能達到期望。所以還是看著伊莎貝爾一口一口將金蘋果慢慢吃完。反正味道已經(jīng)嘗過了，他的好奇心就已經(jīng)得到滿足了。

比起那個……

艾華斯倒是有些好奇，妖精女王送過來的禮物到底是什么東西……

那并非是什么寶物，卻也不是什么吃的喝的——這倒是也好，艾華斯也有點擔(dān)心如果妖精們把宴會上的東西分過來了一些的話，吃掉了妖精的食物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那是一只有些瘦的貓咪。

品種上來說，接近于橘白色的英短?？雌饋響?yīng)該是還不到一歲。但瞳孔卻并非是英短常見的金色，而是清澈的碧綠色。

它看起來很乖，但就像是害怕什么東西一樣、一直在瑟瑟發(fā)抖——收下禮物之后，因為擔(dān)心貓會掉毛、或是爪子勾壞伊莎貝爾身上的婚紗，所以是艾華斯一直把它放到自己的膝蓋上。也正因如此，艾華斯才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一直在哆嗦個不停。

妖精女王沒道理會突然送過來一只貓。

除非這只貓有什么特殊之處。

想到這里，艾華斯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抱著這只貓，狐疑的看了他好久，試探性的問道：“殿下？”

那只貓聞言，頓時猛烈的哆嗦了一下。

它難以置信的猛然抬起頭來，愕然看向艾華斯。

看著它那頗為人性化的表情，艾華斯心中的猜測也隨之落地。

他嘴角微微上揚，肯定般的輕笑道：“好久不見了……父親?！?p/> “……嗯？”

坐在獨角獸前面，正在吃金蘋果的伊莎貝爾有些疑惑的回過頭來。

“沒喊你?！?p/> 艾華斯沒好氣的輕拍了一下伊莎貝爾的腦袋。

而伊莎貝爾縮了縮脖頸，將最后一口金蘋果也吞入腹中，笑瞇瞇的蹭了過來：“那要我這么喊你嗎……爸爸？”

“你倒是可以這么喊它?！?p/> 艾華斯說著，指向了自己懷中安安靜靜、好像似了一樣的貓咪。

“……誒？”

伊莎貝爾愣了一下，低頭看向縮在艾華斯懷里的貓。

她的動作凝固了好久，仿佛腦海之中有一整個宇宙生成。

“你爹來咯?！?p/> 艾華斯將貓從自己懷里拽出來，像是舉起獅子王辛巴一樣將它舉了起來，將它展示給伊莎貝爾看。

——沒噶蛋啊。

舉起貓的時候，艾華斯順便確認了一眼。

若非是艾華斯的光環(huán)產(chǎn)生的奇異影響，這只貓甚至都上不了獨角獸的背。

而伊莎貝爾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很快想明白了：“所以……妖精女王的禮物，就是把……父親送了回來嗎？”

當(dāng)伊莎貝爾真正說出口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對這個詞如此陌生。光是回憶起這個詞語的口型，都顯得如此別扭而僵硬。

她之前就已經(jīng)從艾華斯那里知道，阿爾伯特王子作為有名的小丑與詩人，趕上妖精百年一遇的大宴會而被抓到了妖精之國。據(jù)說他也迫切的想要回來，但只要吃過了妖精的食物，在妖精玩夠了之前是不會送客的。

“……難道是因為逃離妖精之國的懲罰，所以才變成了……貓咪嗎？”

伊莎貝爾喃喃道。

但不得不說，她其實也沒有做好真正見到阿爾伯特王子的心理準備。所以當(dāng)?shù)弥柌赝踝颖蛔サ窖鯂臅r候，雖然心里有些遺憾、卻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將自己拋下十年、從來沒有回過一次家……甚至都沒有聯(lián)系過一次的父親。比起想與恨，更多的其實是陌生與疏離。

因為阿爾伯特和伊莎貝爾曾經(jīng)的關(guān)系還是很好的——在阿爾伯特離家出走之前，他曾是伊莎貝爾的太陽。伊莎貝爾的母親死的很早，全靠阿爾伯特一人帶給她歡聲笑語。而阿爾伯特王子也確實是個擅長逗人開心的家伙，所以他之后才會偽裝成一位小丑。

如果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本就不好，那反倒是根本就無需遲疑。但恰恰就是因為伊莎貝爾曾經(jīng)多少年渴望著他能回來，如今才顯得不知所措。

她已經(jīng)不再需要懷念童年時沐浴過的日光。

她已經(jīng)有了能夠時刻照耀著她的太陽了。

如今父親以一只貓的形態(tài)回來，反倒是讓伊莎貝爾的抗拒心并沒有那么嚴重。

“……據(jù)我猜測，可能不是?！?p/> 聞言，艾華斯卻是搖了搖頭。

妖精女王雖然有著天司的實力，但她并不是天司。也因此不會被銜尾之環(huán)儀式拽下來，所以也對艾華斯沒有什么所求。

而且以她的童真與單純，恐怕也根本不會考慮這么遠的利益問題——

如果艾華斯沒有猜錯的話，事情恐怕是這樣的：

阿爾伯特王子不知道妖精之國的時間流速不同，因此被妖精們“邀請”去參加宴會的時候、肯定不會太過抗拒。而當(dāng)他吃下過食物之后，才得知了這件事、并且意識到自己一定會遲到了。

但是他無論如何都想要離開——而這是會觸怒妖精的行為。這就等同于小孩子們正玩得開心呢，卻有一個人吵鬧著要回家。這無疑會讓所有人掃興，讓宴會本身的歡樂之總和都因此而變少了。

要是換以前，妖精們會選擇懲罰這種人。被妖精殺死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絕不是零——這種可能就來自于這里。

但是阿爾伯特王子知道這是自己最后的機會，所以他拼死也想要回來。于是或是因為堅持、或是因為妖精們的善心、亦或是因為巧合……他有幸得以面見妖精女王。

好在妖精女王確實認識艾華斯，也對艾華斯很有好感……所以得知艾華斯正好要結(jié)婚的時候，才會派妖精來送上禮物。

艾華斯的面子在妖精之國都能有用——也正因如此，阿爾伯特王子才能有機會回來。

“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父親肯定是對妖精女王講述了自己完整的過去。”

艾華斯將貓重新抱回到懷里，沒有將它遞給伊莎貝爾：“但他卻一定不知道……他的講述卻會再度觸怒妖精們?！?p/> 聽到這里，貓的臉上露出了頗為人性化的懊惱之色。它縮成了一團，耳朵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因為妖精的性格與孩童無異，并且他們也有許多孩子朋友。因此‘父母拋下孩子離開’，在妖精看來是非常重的罪——對孩子來說，或許可以忍受朋友的背離、或許可以忍受孤獨，也不可能忍受父母的欺騙與拋棄。那會帶來怎樣的恐怖與絕望？

“而父母明明一切安好，卻始終沒有回來看望……甚至沒有一封信、一封家書，這對妖精之國的律法來說，是不可饒恕的重罪。你能活著回來，肯定已經(jīng)是女王鎮(zhèn)壓了妖精們的不滿。

“毫無疑問，這確實是一種嚴酷的懲戒。毫無破綻的永久惡意變形術(shù)……這一定是妖精女王親自施術(shù)的結(jié)果。就像是讓王子變成青蛙的詛咒一樣……如果沒有解咒之法，就很難再度變回人類?！?p/> 艾華斯下了宣判。

“……是我的錯?！?p/> 那只幼貓突然張嘴，發(fā)出了如七八歲般稚嫩的童聲：“女王陛下的懲戒是對的?！?p/> 伊莎貝爾頓時睜大了眼睛。

她意識到，那差不多正是父親離開自己的時候……她自己的年齡。

“女王陛下宣布，我必須知道你所經(jīng)歷的恐怖、知曉何為孤獨與生存的恐懼。因此我被她變成了一只體弱多病的幼貓……唯有經(jīng)歷過我離開你的那些時光，我才能重新變回人類。

“……并且，女王陛下還禁止我回到家中。她說既然我喜歡在外流浪，那就以貓之軀在外流浪吧。讓我知曉何為真正的流浪——強者所謂的流浪，只不過是從容不迫的旅行罷了；而富家子的離家出走，也只不過是隨時都能回歸富裕生活的一時叛逆?！?p/> 那只幼貓小心翼翼的蜷縮著，輕聲說著：“這都是我曾經(jīng)犯下的行為的報應(yīng)——我最初因為管控不住我自己的欲望，于是就變成了更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貓；我曾經(jīng)拋下了伊莎……讓她獨自一人忍受著隨時會死亡的孤獨與恐懼，如今就變成一只隨時都可能死去的貓；我曾經(jīng)選擇了以超凡者的身份離家出走，去各個城市流浪……如今就要成為一名真正的流浪者。

“……以及一只，貨真價實的流浪貓。她要讓我知道何為欲望、何為恐懼、何為流浪……”

說到這里，幼貓?zhí)痤^來看向伊莎貝爾。

它的瞳孔是和伊莎貝爾一樣的碧綠色。

“但即使如此，我也很慶幸我能再度回到這里?！?p/> 幼貓輕聲說道：“祝你新婚快樂，伊莎貝爾。也祝你生日快樂……希望我沒有掃你的興。我很快就會自己離去……

“——對不起，伊莎貝爾。如今的我說什么都沒用……如果我能通過試煉，再度活著變成人類，我才能說是真正理解了你。到那時，我會再度回來的。并帶上我最為真摯的道歉。”

聞言，伊莎貝爾捂著自己的嘴巴。

她的瞳孔閃爍著淚光，卻是沉默著一言不發(fā)。

“沒想到，女王陛下還挺有哲理的?！?p/> 倒是艾華斯，輕聲說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用這種方式，就能讓你理解伊莎貝爾的痛苦；也能讓伊莎貝爾化解心結(jié)，還能讓你通過這種自我審判的方式，來紓解內(nèi)心的痛苦。

“比起看起來的童稚，她倒是意外的智慧且公正呢?！?p/> 但說著，艾華斯卻是將阿爾伯特一把抓住。

“——不過，去流浪就不必了。到時候想找你都不好找，說不定就在哪個馬車輪子底下了。到那時，要是給伊莎貝爾留下遺憾怎么辦？”

艾華斯平淡的說著：“既然我已經(jīng)來了，又如何能坐視他人遭受不幸？既然你打算懺悔，那為何不按伊莎貝爾這個當(dāng)事人的想法來？

“道歉，說到底也應(yīng)該是讓當(dāng)事人覺得滿意的方式進行吧？而不是自我感動……自我懲戒。”

“……你說的是，艾華斯?！?p/> 阿爾伯特低頭應(yīng)道。

“這樣吧……父親。”

伊莎貝爾輕聲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她并沒有用更親昵的“爸爸”，而是用自己從前也很少會說的“父親”來進行稱呼。

但此刻，她的眼神明亮。

雖然有些復(fù)雜與悲傷、但也有懷念與感動。其中絕無半分憎恨與憤怒……因為她本就是一個善良到會讓艾華斯心疼的女孩。

“等婚禮結(jié)束……你就回去，待在銀與錫之殿吧?！?p/> 說到這里，伊莎貝爾嘴角微微上揚。

淚水折射著獨角獸身上虹彩色的光輝，但她臉上卻有著絕美的笑容。

“——而我，就快要離開阿瓦隆，去外面冒險啦。

“當(dāng)年你留下了我，現(xiàn)在我……留下了你。這很公平，不是嗎……

“……爸爸?！?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