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xiàn)代留過學(xué) 第三百三十二章 王大槍的悲喜經(jīng)歷

已經(jīng)是正月末了。

京東西路的一條官道邊上，擠滿了來領(lǐng)工錢的工人。

隨著春天的到來，農(nóng)忙時(shí)節(jié)將至。

修路的工作，已經(jīng)全部停了下來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解放。

他們可以領(lǐng)完工錢，就去登州、萊州淘金了。

王大槍這個時(shí)候，卻不在排隊(duì)領(lǐng)錢人群中。

他和幾十個工友，現(xiàn)在都趴在地上，身上被捆著繩索。

騎著馬的官軍，從他們面前走過去。

馬上的將官，拿著皮鞭，對著他們罵罵咧咧：“這些天殺的殺才，欠了官家的錢，還敢跑？！”

“真當(dāng)灑家的這雙招子是瞎的？”

王大槍趴在地上，嘆息了一聲。

他也不想跑啊！

可欠的錢太多了！

足足二十貫?zāi)兀∵€有兩成的利息！

“俺怎么就管不住俺這雙手……”王大槍沮喪無比。

他本來賺了不少的。

給官家修路，一天一百錢，扣掉吃食，一天起碼能存下七八十錢。

一個月下來起碼兩千錢！

即使他三五天就去光顧一下那些勾欄，也還能剩下一貫多一個月。

可偏偏他好賭！

一上賭桌，就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一抓骰子就不知道自己的深淺。

雖然玩的小，可架不住癮大！

輸光了工錢，就去借。

工地上專門放貸的官人，倒是很好說話。

一貫兩貫的，只要他開口，肯簽押自己的名字，就直接借給了他。

于是，稀里糊涂的就借了二十貫！

本想著，這修路的人這么多。

放貸的人哪里記得住？

而且，借錢的人也這么多，大家一起跑，只要跑到登州進(jìn)了山林，誰還找得到？

哪成想，那些放貸的人，居然是和禁軍合伙的。

而且，那些天殺的禁軍騎兵，還養(yǎng)了惡犬在營地。

那些惡犬，都被訓(xùn)練過，專門聞了他們這些欠錢的苦命人的味道。

大家卻都被蒙在鼓里，于是在趁夜摸黑提桶跑路的時(shí)候，卻被牽著惡犬巡邏的禁軍逮了個正著！

哪怕四散而逃，也跑不過四條腿的騎兵。

一個個都被逮了。

不過，王大槍想的開。

他被逮住后，直接不反抗，任由禁軍將他捆起來。

然后就在地上裝死。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反正，在這京西的地方上，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xì)。

他就不信，這些官兵還敢殺人？

騎在馬上的將校，卻是看著滿地閉著嘴巴一言不發(fā)的潑皮們。

他冷笑一聲，道：“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現(xiàn)在，給汝等三條路……”

“第一：還錢！還了錢就可以走！”在他身后，已經(jīng)擺著一排桌子，桌子前都坐著文吏。

這些文吏面前，堆滿了厚厚的文書，都是他們這些人簽押的借貸文書。

白紙黑字，是萬萬抵賴不得的。

更要命的是，這些人分明就是當(dāng)初放款給王大槍這些人的人。

天天和王大槍們打交道，誰都別想抵賴！

所有人都耷拉著腦袋。

王大槍，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索性大聲喊道：“提轄，俺沒錢……”

其他人立刻紛紛跟著嚷嚷起來：“回提轄，俺也沒錢！”

“俺也是！”

反正，大宋沒有賣身為奴的法條。

他們這些滾刀肉，又都不曾透露過自己的家里底細(xì)。

官兵們再兇狠，了不起抽他們一頓鞭子。

難不成還能殺了他們？

王大槍在汴京長大的！

他自然知道，丘八們私下里打死一兩個人，可能沒事。

可若一頓鞭子將幾十上百人抽死、抽殘，那事就通天了！

會惹來御史臺的烏鴉們的！

“嘿嘿！”那將校將鞭子一揮：“還不起錢？簡單！”

“就選其他兩條路吧！”

“要么，去熙河路……”那將校咧著嘴說道：“熙河現(xiàn)在正缺人種地，東家包吃包住，一年還給五貫錢的工錢！”

“爾等只消簽押相關(guān)年限，灑家便派人送爾等去熙河！”

“做滿了年限，自然能連本帶利還清官債！”

王大槍聽著，瞪大了眼睛。

一年五貫？一個月才三五百文？還是在熙河那種地方？！

你的心腸都叫狗吃了嗎？

可他終究不敢說出來。

那將校嘿嘿的又揮了一鞭子：“這第二條路，就是去廣西，交趾的廣源州有大把金子！”

“采到了金子，就可以換成錢帛來還債！”

王大槍聽著，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刻抬起頭喊道：“提轄，可否讓小人等去登州采金還債？”

“想的美！”那將校罵道：“登州采金，那是官家給良善百姓的恩典！”

“爾等潑皮，就不要想了！”

實(shí)際上，卻是因?yàn)椋项^下了賞格。

這些潑皮，若肯還錢，那么利息的一半，就是他和他的將士們的賞錢。

不然，他們怎么可能這么積極？又怎么可能這么機(jī)警？

每抓到一個欠錢的潑皮還了錢，他們就能拿到一半的利息！

自然，從上到下，都瞪大了眼睛！

最近這些天，晚上都是輪班的。

甚至連家里養(yǎng)的惡犬，都拿來盯著這些潑皮了。

這就是人為財(cái)死！

而利息的分潤，只是一個開始。

真正的重點(diǎn)在后面——每有一個去熙河的，賞格兩貫錢一個人！

而每有一個去廣西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一個人五貫！

重賞之下，負(fù)責(zé)看守的禁軍，如何不拼命？

為了錢，這支本是下軍的禁軍，這些時(shí)日，爆發(fā)出了堪比西軍精銳的效率和警惕性以及主觀能動性。

所以，沒有一個欠債的潑皮，逃得出他們的手掌心！

見著這些潑皮不說話。

這將校眼珠子一轉(zhuǎn)，就和他們說道：“好叫爾等知道……”

“當(dāng)今天子仁圣，已許了爾等恩典！”

“若愿南下，去廣源州淘金者……到了當(dāng)?shù)刂螅咳硕伎梢院彤?dāng)?shù)毓俑∫粋€號牌，從領(lǐng)到號牌哪天開始，可以前往當(dāng)?shù)氐纳搅郑靡惶鞎r(shí)間來圈定地盤！”

“只要所圈的地方，沒有人居住，那么，當(dāng)?shù)氐囊磺校紝儆跔柕人校　?p/> “無論是地下的金子，還是地上的土地，皆爾等財(cái)產(chǎn)！”

“官府愿意給爾等造冊定產(chǎn)！”

于是，所有人都抬起頭。

一天時(shí)間？給俺們?nèi)Χㄒ粔K地方？

金子也好，土地也好，都給俺們？

哪怕這些人都是潑皮無賴，但他們基因之中的天賦也被激活了。

王大槍更是想著：“俺的娘咧！俺一天時(shí)間，圈下來的地都?xì)w俺？”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在登州淘金的經(jīng)歷。

幾十個人和他一起守著一塊山林，就算有金子也常常被其他人提前挖走了！

現(xiàn)在，他可以有一塊屬于自己的地盤，屬于他一個人的淘金圣地？

他瘋了！

立刻問道：“可有條貫？”

那將校一看生意上門了，立刻咧嘴一笑：“自然有的？”

他連語氣都變溫柔了：“足下可愿意了解一下？”

王大槍如小雞啄米一般的點(diǎn)頭。

那將校頓時(shí)眉開眼笑，對左右吩咐：“還不快給好漢松綁？”

這是財(cái)神爺啊！

不僅僅是五貫錢的賞格，還有他欠債利息的一半賞格！

可不得好生伺候，不能委屈了他？

于是，王大槍立刻被兩個禁軍扶起來。

他們還馬上給王大槍松了一綁，甚至有人端來一杯茶水，微笑著說：“好漢請飲茶！”

王大槍懵懵懂懂的接過茶水，喝了一口。

一張寫滿了條貫的文書，就已經(jīng)被人遞到他手上，還貼心的問著：“好漢可識得字？可需俺們給好漢介紹？”

王大槍搖搖頭：“俺讀過書的！”

“先生當(dāng)年還夸過俺，可以去考秀才呢！”

實(shí)際是——夸的他的同學(xué)。

但，他確實(shí)識字，至少基本的字是認(rèn)得的。

于是看起來了條貫。

一條條，羅列下來。

主要內(nèi)容大概是——他若自愿簽押前往歸化州、順安州、廣源州、思瑯州等地。

那么，天子推恩，許他恩典。

他可以在抵達(dá)當(dāng)?shù)睾螅冗x擇一個無人居住的地方，只要沒有人和他競爭，他就可以向當(dāng)?shù)毓俑暾垼诋?dāng)?shù)毓俑囊娮C下，用一天時(shí)間，用步行的方式，圈定一塊地盤。

只要他在那地方住滿五年，那么就可以在五年后，完全擁有那塊地方的一切，并得到官府的地契！

同時(shí)在這五年中，只要他一直居住在當(dāng)?shù)兀瑒t其他人都不可以擅自進(jìn)入他的地方。

主要內(nèi)容，大體如此。

王大槍看完，腦子嗡嗡的。

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于是，就懵懵懂懂的被人領(lǐng)著，到了那些文吏面前，簽了自愿前往廣西戍邊的文書，也更新了二十四貫，年息兩分的借貸契書，同時(shí)還簽了官府給他提供十貫無息安家貸款以及十貫鐵器貸款的文書，以及最重要的自愿將所采黃金、白銀以及其他一切產(chǎn)出，全部以市價(jià)和賣與官府的契書。

于是他莫名其妙的，就又欠了一屁股債。

數(shù)日后，他和其他一起簽了相關(guān)文書的人，被送到了黃河邊。

在那里，他們坐上了漕船——船錢自然是借的。

接下來的一路上吃喝住宿，全都將從他們簽下的契書借款里扣。

在王大槍等人登船的時(shí)候。

宋用臣騎著馬，在堤壩上，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上百個潑皮無賴，都被押上船。

“都是符合標(biāo)準(zhǔn)的吧？”宋用臣問著身邊的人。

“啟稟押班，自然都是精挑細(xì)選的青壯健男，每一個身高都在五尺六寸之上，年齡在三十以下，且在工地上未曾有過傷病之人！”

宋用臣聽著點(diǎn)點(diǎn)頭。

南下廣西，山高路遠(yuǎn)，自然要選身強(qiáng)力壯，體格健康之人。

所以，其實(shí)王大槍等人，以為是他們?nèi)司壓茫阅芙璧藉X。

實(shí)際上他們卻都是被篩選的。

年齡、身高、健康……都被篩過。

不然，他們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借到錢？

而其他人，最多只能借個一兩貫?zāi)兀?p/> 于是，宋用臣一勒韁繩，道：“待此間事了，我等便可以回京述職了！”

他望向汴京城的方向：“爾等的功勞，咱家都已經(jīng)記下來了！回京之日，大家之前，自有賞功！”

所有人頓時(shí)都笑了起來。

此番跟著宋用臣出來辦差，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收獲滿滿。

不僅僅是財(cái)帛方面！

更緊要的還是賺錢的手法！

這位宋押班，可是向大家伙們親身教授了一遍讓他們眼花繚亂的賺錢手段。

悄無聲息之間，不僅僅把工地上的黔首們兜里的錢，搜刮的干干凈凈，還讓他們感恩戴德。

就連跟著的禁軍們的口袋，也被掏了一遍。

簡直神乎其技！

所有人都深感，這一次跟著宋押班來京東、河北，真的是受益匪淺！

日后若是能混出什么名堂來，肯定得感謝這個冬天在河北、京東的見聞！

于是，一個個都紛紛說道：“此皆押班指揮若定，運(yùn)籌帷幄，我等不過是景從而已！”

宋用臣笑了笑，沒有多說。

但在心中，他自己也為自己這三個多月的所作所為震驚！

因?yàn)樗氵^賬，在過去的這個冬天，清淤、修路，雖然花費(fèi)巨大。

但進(jìn)項(xiàng)同樣無數(shù)！

雖然不可能做到收支平衡，可花出去的錢，大半最后又回到了他手中。

簡直不可思議！

回到汴京，他得好好總結(jié)一下經(jīng)驗(yàn)！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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