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女兒身闖蕩古龍江湖 048江湖,少年,中年人

江南，安慶。

從四月仲春開始趕路，此時已是炎炎盛夏。

黑蜘蛛仍舊是那身黑衣，將手臂腿部都包裹嚴(yán)密，臉上戴著漆黑的面具，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黑色的幽靈。

他安靜地伏在樹上，纖細(xì)的樹枝好似感受不到他的重量，連彎都沒有彎一下，仿佛那上面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黑色的大貓。

只要黑蜘蛛想藏，這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發(fā)現(xiàn)他，他有這個自信，那次暴雨只是意外，而吸收了這個意外經(jīng)驗(yàn)之后，他變得更加難以發(fā)現(xiàn)。

此時樹下的兩個人便沒有發(fā)現(xiàn)他。

待那兩個人走遠(yuǎn)，黑蜘蛛抬眼瞧了瞧，身形一轉(zhuǎn)便從樹上躍起，也沒落地，而是無聲無息地飄進(jìn)了一個小閣樓的窗子。

躲在窗簾后面，他癡迷地看著那坐在床上的女孩。

那是一個綠衣少女，容貌清麗脫俗，體態(tài)輕盈，坐在床上好似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閣樓里自然是沒有風(fēng)的，只是看到她端坐的樣子，任何人都會有這種擔(dān)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雙絕美的眼睛，眼波如夢似幻，美得奇特，剛才出去的那兩人就是因?yàn)檫@雙眼睛，而將這癡癡傻傻的姑娘稱作‘夢姑娘’，全因她這一雙眼睛，雖失了神采，卻有一番別樣的美。

是的，綠衣少女是一個癡傻的姑娘。

黑蜘蛛心中不知為何一痛，這些天一路跟蹤那兩個人，他已查明真相，海宴那掌柜的竟沒說半句假話，剛剛出去的‘羅三’‘羅九’兩兄弟在這安慶醞釀什么陰謀的樣子，聽他們談話間流露出的信息，兩個月前渤海幫和黃河幫死戰(zhàn)便是他們兩個挑撥起來的，半月前嶗山幫與快刀門流血廝殺背后也有他們的影子。

而他們作惡之時，恰巧碰到這個有些失心的夢姑娘，便將她半哄半擄來這閣樓上安置。

至于她為何失心，則不關(guān)兩個惡人的事了，是之前去峨眉一路聽說惡女鬼討命的傳聞，在峨眉峰頂?shù)臅r候又見到自己親手殺死的江小魚死而復(fù)生，披頭散發(fā)來找自己索命，大驚之下駭暈了過去，再醒來便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黑色人影從窗簾后走出來，腳步聲引起了綠衣少女的注意，她怔了一會兒，才抬頭看向那不知何時來到屋里的人。

黑蜘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她，道：“你不害怕么？”

綠衣少女只是怔怔看著他，似是想了一會兒，才緩緩搖頭。

黑蜘蛛忍不住問：“你可記得你是誰么？”那掌柜的指明了時間地點(diǎn)，卻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偏偏忘了告訴他這少女的身份。

綠衣少女注視著他，像是在回憶，過片刻忽然雙手捧住頭道：“我不能想，我也記不得，我一想就頭痛。”

黑蜘蛛沉聲道：“那就先不想了……”他臉上帶著憐惜，見少女這種樣子有些不忍。那羅三羅九兄弟一時不會回來，黑蜘蛛想了想，從身上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倒轉(zhuǎn)過來將柄遞給她，道：“如果……無論是誰想碰你，你都可以用這把刀對付他！”

綠衣少女怔怔接過，疑惑道：“為甚么？”

黑蜘蛛斷然道：“因?yàn)樵谶@種狀況下想碰你身子的，定是壞人！”

綠衣少女懵然點(diǎn)頭，低頭看著手上的匕首，在黑蜘蛛的教導(dǎo)下，將它藏在了身上。

望著少女的臉，他伸手想拂去少女的耳旁碎發(fā)，卻生生忍住了，他只是在那里站著，靜靜地看著少女的眼睛，綠衣少女也呆呆地看著他，眼神毫無靈動。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傳來動靜，黑蜘蛛往后退了一步，黑色身影貼近窗簾，隨后消失不見了。

綠衣少女望著窗子，眼波沒有任何變化，好似剛剛沒有人進(jìn)來過，也沒有人和她說過話，她保持著剛剛的坐姿，仿佛一整天都如此坐著。

黑蜘蛛伏在閣樓旁邊的屋頂，靜靜聽著下面?zhèn)鱽淼牧_三羅九兄弟說話聲，腦海里卻想起了當(dāng)初那秀美掌柜的話。

‘一段絕好的姻緣，你錯過就可惜了……’

‘莫非你是算命的？’

‘就當(dāng)我是算命的吧，你若不去，那姑娘說不定被壞人……’

黑蜘蛛閉了閉眼睛，雖內(nèi)心感激掌柜的指點(diǎn)他來這里，卻對那姻緣之詞有些苦笑。

選了終年流浪，居無定所的生活，游手好閑做點(diǎn)俠事的同時他這些年得罪了不少江湖人，到現(xiàn)在想改卻也……別人不會允許的。

這種生活，那般的姑娘也是萬萬不能過的，他不配，也不能。

黑蜘蛛握緊了手掌，稍稍側(cè)頭，便透過閣樓窗子看見了那綠衣少女，他癡癡地望著那嬌弱身影，平日里靈動的目光蒙上了一層迷惘，一片惆悵，他靜靜地伏在屋脊，剛剛雜亂的心思消失不見，他心間只剩一個念頭，無論如何要護(hù)得這女子安全。

夜色深沉，少年伏在星光下，守護(hù)著心里想要保護(hù)的人，露水濕透衣服也渾然不覺。

-

另一邊。

得到燕南天傳訊的路仲遠(yuǎn)日夜兼程，趕往海宴，心中既是高興，又是擔(dān)心。

他的胡須已臟亂不堪，身上也都是雜草臟灰，整個人風(fēng)塵仆仆，一匹馬一柄劍，外加一個布包裹，便是他的全部。

饑餐渴飲，這一路除了恰好日落時趕到一座城，其余時候竟是連客棧都沒住過，餓了掏出干糧啃幾口，累了便在野外找個拴馬的地方，整個人找個地方一鉆，睡飽之后便繼續(xù)上路。

一路蟬鳴也不覺得煩，反而見到已入青海地界，心情激蕩，不由長嘯一聲。

林中驚起鳥雀無數(shù)，路仲遠(yuǎn)逐漸放慢馬速，看此處青草茂密，將馬兒停在此處，自己也掏出干糧塞進(jìn)嘴里，拿出隨身帶的水壺喝一大口，望著天邊渺渺白云。

他自是猜出來，燕南天定遇到了困難，才沒有趕去相見，而是想辦法傳消息約他過去。

自上次一別，兩人已十幾年未曾見面，路仲遠(yuǎn)想著當(dāng)年燕南天一劍驚天的氣概，內(nèi)心急切又漸漸忍耐不住，草草吃了幾口東西，靠著樹閉目休息半個時辰，等馬兒漸漸停止吃草的動作，便抓起長劍翻身上馬，頂著烈日繼續(xù)奔馳而去。

留下一路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