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朕要舉行祭祀

除永琰之外所有皇子都留在了京師，本就是一種明示。

除此之外，弘歷還當(dāng)眾把自己身邊的一份密旨和正大光明牌匾之后的密旨交給了永琰，叮囑他如非萬不得已，否則不要打開來觀看。

這個意思，幾乎就是在宣布自己死了之后永琰就是下一任皇帝。

永琰當(dāng)時目瞪口呆，被嚇得不輕，在身邊人再三催促之下才跪地謝恩，但之后就淚如雨下抱住弘歷的腿不想離開。

最后，弘歷強(qiáng)行讓人把永琰帶走了。

永琰的兄弟們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著遠(yuǎn)去的永琰，又用十分復(fù)雜的眼神看著他們的皇帝爸爸弘歷，弘歷對于兒子們的目光毫不在意，也沒有做什么解釋。

做了皇帝的兒子，本就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在這個吃人的世界里錦衣玉食，總歸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輪到眼下，慶桂被董誥勸說，明白了弘歷的意思，于是產(chǎn)生了動搖。

弘歷想要以身作則死在這里，試圖以此號召大家的死戰(zhàn)之心，置之死地而后生，想要以大家的求生欲作為最后翻盤的依仗。

但是他或許是唯我獨尊太久了，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心甘情愿赴死的。

他活了七十多歲快八十歲了，他已經(jīng)把皇帝這個位置坐到頭了，他的人生別無遺憾了，但并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沒有遺憾的，不少人還是覺得自己有遺憾的。

跪在地上做奴才的人們已經(jīng)沒了尊嚴(yán)，難道連生命和錢財都不能有嗎？

所以雖然最開始大家被弘歷的勇氣所震撼，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清軍不斷戰(zhàn)敗的消息傳來，越來越多的人回過味兒來，覺得這個事情不對勁。

天下是你弘歷的天下，是你愛新覺羅家的天下，你自己家人為了自己家的天下赴死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但是我們又算什么？

我們只是奴才，我們只是你的奴隸，干什么想不通要和你這個主人一起赴死？

被弘歷推向極致的高度君主專制的弊端終于在這一刻爆發(fā)了。

除了那些真正受到極大恩惠、與弘歷深度綁定的既得利益、親貴之人，官僚集團(tuán)的大部分人都不太具備與弘歷一起殉難的思想準(zhǔn)備。

哪怕是和珅，都只是想著要保全弘歷的性命，但是也沒想著要和弘歷一起去死。

盡管他足夠忠誠，但是他也足夠忠誠于自己的欲望。

他打一開始就想要讓弘歷離開京師，后面與軍機(jī)處的同僚們商議之后，他覺得大家或許可以再做一些其他的打算。

比如嘗試與蘭芳和談，談一談各種可能性，比如劃江而治、和平共處之類的。

蘭芳小國，鯨吞大清并不容易，想必他們也需要時間整理內(nèi)政，需要時間消化戰(zhàn)果，如果大清不給他們這個時間，他們應(yīng)該也很是煩惱。

所以，為什么不談判呢？

和珅秉承著如此想法，認(rèn)為可以和蘭芳討論出一些結(jié)果來，雖然京師不能讓出來，但是劃江而治之類的事情，他覺得倒也不是不可以談一談。

能談成，倒也算是外交勝利了。

只是李闖不這么看，他覺得和珅是在癡心妄想。

“且不說遼東要不要還給你們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和大人，單說眼下這個京師的問題，伱讓我退兵，我為什么要退兵？我不認(rèn)為我打不下京師，就算你們有勤王大軍來了，你覺得那些勤王大軍能對我造成什么威脅？

蒙古馬隊威脅不到我，健銳營威脅不到我，索倫營也威脅不到我，你大清的三支精銳都不是我的對手，我憑什么相信靠著你們現(xiàn)在的殘兵敗將就能阻擋我的前進(jìn)？在此基礎(chǔ)之上，你跟我談退兵，還要歸還遼東，你覺得可能嗎？”

和珅一臉苦澀。

他知道李闖說的是真的，但是，他就是要爭取，在不可能之中尋找可能。

“蘭芳原先只是小國，驟然攻占我大清七省之地，億萬百姓難道是好治理的嗎？蘭芳難道不需要時間消化這些土地和人口嗎？就我看來，李總長，當(dāng)前蘭芳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進(jìn)取的余力了吧？”

李闖冷笑一聲。

“和大人所說的有點道理，但是和大人，吞并整個神州，蘭芳還差點火候，但是滅掉你們這個朝廷，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神州和你們這個朝廷，不可同日而語。

神州是根本，你們這個朝廷只是一個無能腐朽且失敗透頂?shù)某?，少了你們這個朝廷，神州百姓只會更加幸福，那我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難道不是正確的嗎？”

和珅咽了口唾沫。

“李總長，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到底要什么條件才能退兵？”

“把京師交出來，你們赤條條的離開，京師完好無損的交給我。”

“不可能！”

和珅佯裝氣憤道：“京師乃大清國都，怎能拱手讓人？”

“那我就打。”

李闖冷笑道：“你不給，我就打，死了人算你們的，你們給了，人還能活著，還能退回去尋求生路，豈不美哉？”

和珅低著頭，認(rèn)真思量著李闖所說的一切，頓時感到這個條件是不可能被大多數(shù)人接受的，他們都是些有條件投降主義者，李闖這完全是無條件投降，城內(nèi)的官僚、權(quán)貴們?nèi)绾文艽饝?yīng)？

他們不答應(yīng)，又該如何聯(lián)合他們勸說弘歷也答應(yīng)？

辦不到啊辦不到??！

“李總長，留一部分財物讓我等帶走可好？”

和珅一臉苦澀，用上了近乎哀求的語氣：“允許我等帶走一部分，剩下的全是蘭芳的，蘭芳可兵不血刃得到京師，還能得到大部分的財物，這難道不好嗎？”

“糊涂！”

李闖冷聲道：“把京師打下來，把你們都?xì)⒘耍@些東西也是我們的！京師到底要不要完好無損意義根本不大，反正能修繕，人死了，能活嗎？二者根本不對等！你仔細(xì)想想！”

和珅閉上眼睛，頓感絕望。

這家伙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好好兒的談判，盡是提出一些不可能達(dá)成的要求。

“李總長，如此說來，這談判還能成嗎？”

“我的條件就在這里，成不成，你們決定?！?p/> 李闖揮揮手：“回去和你們的皇帝陛下好好兒的商討商討，一天之內(nèi)給我答復(fù)，得不到答復(fù)的話，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就要攻城了。”

和珅面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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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快？能否多寬限幾日？”

“都說了，就算你們想要拖延時間等援兵也是沒有意義的。”

李闖無奈的搖了搖頭：“三把尖刀都折了，再來幾根燒火棍又有什么用呢？無非是虛張聲勢罷了，真要打起仗來，一觸即潰，打仗這種事情，也不能全看人數(shù)吧？

算了，我這里調(diào)集更多的大炮也需要一些時間，你們要是想拖延時間，我給你們?nèi)鞎r間也可以，三天以后，我準(zhǔn)時攻城，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李闖幾乎是明牌亮了出來，完全不在乎清政府究竟是真的想要談判還是假的要談判。

和珅就壓力山大了。

帶著沉重的心思，和珅返回了城中，把消息告訴了軍機(jī)處的同僚們，大家一陣沉默之后，劉墉打破了沉默。

“咱們還是做好血戰(zhàn)的準(zhǔn)備吧，對方明顯什么都知道，但是也明顯什么都不害怕，他那句話說的對，戰(zhàn)場上打不下來的，談判桌上也拿不到?！?p/> 王杰略顯猶豫。

“真要打起來的話，京師能守住嗎？以蘭芳的火力，我真的很擔(dān)心，而且說到底，那個什么妖術(shù)之類的說法真的可靠嗎？之前皇上不是說要考慮進(jìn)行祭祀嗎？”

“我看那根本就是無妄之言！子不語怪力亂神，什么妖術(shù)法術(shù)道術(shù)，全都是無能之輩用來逃脫責(zé)任的借口！”

董誥怒道：“事到如今，還指望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嗎？大清立業(yè)之主難道是靠著妖術(shù)法術(shù)道術(shù)打下來的天下嗎？我大清是騎射立國，是騎射！”

董誥說的那么言之鑿鑿，搞的和珅和慶桂這兩個旗人都有點羞愧了。

他們這些旗人居然還沒有董誥這個漢人了解大清、相信大清。

但是就眼下情況來看，局勢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和談幾乎是不可能的，蘭芳的條件沒人可以接受，爭取來的三天時間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到一支勤王部隊的抵達(dá)。

京師保衛(wèi)戰(zhàn)看來還是不可避免的要開打。

和珅只能硬著頭皮把最終的結(jié)果告訴弘歷，讓弘歷知道自己爭取了三天時間，三天之后城外蘭芳軍隊要知道大清愿不愿意讓出京師。

不讓的話，就開戰(zhàn)。

自打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兩位祖宗被送來之后，短短幾天內(nèi)，弘歷原本還有些黑白相間的頭發(fā)已經(jīng)變得完全花白一片，胡子也變得花白。

他看上去更加衰老了。

這幾天，他甚至連剃頭都沒有過，腦袋上長出了一層白白的短毛，像是發(fā)霉了似的，渾身上下也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沒人和他說話，他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好似假寐了，有人來了，他才會睜開眼睛，費力的動動腿腳，和人說話。

這幾日他也沒有發(fā)火過，似乎已經(jīng)沒有發(fā)火的力氣了，和誰說話都是一副有氣無力仿佛下一秒鐘就要噶了的樣子。

就算是得知了和珅帶回來的消息，他也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睜開眼睛瞧了瞧和珅，點了點頭。

“朕知道了，和珅，你做的不錯，給朕爭取了三天時間?！?p/> 和珅一愣。

“皇上，您的意思是？”

“去把景玄大師找來，朕要舉行祭祀?！?p/> “皇上……這……此事風(fēng)險太大，是不是多加考慮？”

和珅實在不敢說弘歷這副模樣完全不像是精神狀態(tài)好轉(zhuǎn)的樣子。

如果說那個景玄大師真的有能耐，弘歷分明已經(jīng)毀掉了所有“妖物”，殺掉了所有“妖人”，怎么越發(fā)的虛弱了？

他想說，但他實在是不敢說，他怕弘歷一怒之下把自己噶了。

“事已至此，還有比蘭芳妖人炮打京師的風(fēng)險更大的事情嗎？”

弘歷嘆息道：“朕已決定死守京師，既然如此，能占據(jù)一點優(yōu)勢，就占據(jù)一點優(yōu)勢，不管辦法有沒有用，總要試了才知道，橫豎流一點血。

要是成功了，景玄大師就是大清的恩人，要是沒用，朕就把他和他的徒子徒孫們一起煮了，剁碎了變成飼料，喂狗喂雞，算是償還他害死了那么多狗和雞?！?p/> 弘歷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都沒什么表情，以至于和珅都不敢確定弘歷是否清醒。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也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管他什么玄學(xué)不玄學(xué)，都用上吧，萬一有用呢？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死豬不怕開水燙，最后一搏，總要試試。

但如果真的證明這個家伙就是個神棍，豈不是說……

之前被抓起來被處死的那些人……

都是冤枉的？

和珅悄悄打量了一下弘歷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依然閉著眼睛，一片寧靜之色。

和珅低下了頭，不再思考這件事情，他知道他的主子最不喜歡別人思考。

他去找來了景玄大師，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景玄大師再一次被帶到皇宮里的時候，整個人已經(jīng)面如死灰了，之前京師大轉(zhuǎn)移的時候，他好幾次都想喬裝打扮混出去，奈何看管他府邸的人實在是看得太嚴(yán)密，他始終逃不掉。

后面他也就放棄了，聽天由命，看看老天對自己到底有什么樣的決斷。

等他得知蘭芳軍隊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心里咯噔一聲，知道自己大概率是逃不掉了。

要死了。

坑蒙拐騙大半輩子，害死了那么多人，現(xiàn)在終于到了要還的時候了？

也是。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景玄大師仿佛看開了，一臉坦然的來到了養(yǎng)心殿，見到了氣色大不如前的弘歷，咽了口唾沫，隨后便在弘歷的安排下，為他的祭祀大典進(jìn)行準(zhǔn)備。

弘歷要在一天之后舉行祭祀大典。

他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

景玄大師來不及細(xì)想，就在和珅的要求下，把自己舉行祭祀的那些東西都告訴了和珅，讓他準(zhǔn)備東西好搭建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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