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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芳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德川治濟的零和博弈
薩摩藩、長州藩、佐賀藩這三個攤派份額最大、最倒霉的藩差點沒原地爆炸。
薩摩藩主島津齊宣及掌握實權(quán)的其父島津重豪、長州藩主毛利治親和佐賀藩主鍋島治茂不約而同的大發(fā)雷霆,對德川幕府做了一番激烈的口腔體操。
其中因為薩摩藩需要承擔的份額最高,高達七十一萬兩白銀,所以島津齊宣和島津重豪尤為憤怒。
薩摩藩因為地處最西,即使在鎖國期間也與外界來往頻繁,所以商貿(mào)狀況較好,對外貿(mào)易尤其是對中國、朝鮮的貿(mào)易都比較頻繁。
再加上通過侵略戰(zhàn)爭打敗了琉球,控制了琉球國的重要資源,獲得了琉球的供奉,收入其實不錯。
然而德川幕府對薩摩藩的壓迫和控制也尤為猛烈,長期把薩摩藩控制在破產(chǎn)和溫飽之間,薩摩藩就在這兩種狀態(tài)間反復橫跳。
德川幕府也知道薩摩藩有諸多賺錢的來路,稍微控制的松一點,就會讓他們積累財富,就會讓他們具備反抗的力量,所以經(jīng)常把一些修路、治水、為幕府修建城池的工作攤派給薩摩藩,讓薩摩藩出錢出人,折騰的薩摩藩的財政長期赤字。
再加上參覲交代制度下,薩摩藩距離江戶最遠,一次往返需要花費五萬兩白銀的費用,對于薩摩藩來說更是巨大的財政負擔。
長期折磨之下,薩摩藩對德川幕府的怨念還真不是一星半點,那是宛如火山爆發(fā)前的積累一樣,蓬勃欲發(fā)。
哪怕德川幕府推動了當代將軍德川家齊和島津重豪的女兒之間的聯(lián)姻,也并不能改變德川幕府對薩摩藩的打壓與戒備,雙方的關(guān)系依然緊張。
島津重豪之所以讓位給兒子島津齊宣,也是因為這個“國丈”和“外樣大名”的雙重身份讓德川幕府保守派頗為忌憚,為了避免忌憚,他才主動讓位給島津齊宣,做了幕后掌權(quán)者。
可這并不代表雙方的矛盾得到了解決。
允許薩摩藩在承擔七十一萬兩戰(zhàn)爭賠款的同時可以三年不去江戶,已經(jīng)是德川治濟看在“親家”的面子上格外開恩了。
島津重豪能不生氣嗎?
“三年不去江戶不過節(jié)省十五萬兩,幕府居然一口氣要我們出七十一萬兩!我哪里來的七十一萬兩白銀?天上掉下來的嗎?要是有這七十一萬兩,我還需要問那些該死的商販借錢嗎?!”
島津重豪得知消息的時候,因為過于憤怒,把自己最喜歡的一個瓷器瓶摔碎了。
盡管薩摩藩的財政很困難,但是島津重豪喜歡奢侈華麗的生活,掌權(quán)期間又搞了很多改革,所以開銷非常巨大,藩政面臨著超過一百萬兩白銀的財政赤字,日子已經(jīng)有點過不下去了。
島津重豪曾無奈之下向其他大名借貸,結(jié)果遭到拒絕,因為其他大名認為他不具備還錢的資質(zhì)。
薩摩藩遂只得向大阪市井中放高利貸的高利貸商人借貸。
但是島津重豪的這種行為也讓許多家臣感到不滿,私下里認為他是“愚君”。
在這種情況下,薩摩藩被強制攤派七十一萬兩白銀的戰(zhàn)爭賠款,屬于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H型鋼。
島津重豪讓家臣進行計算,得出的結(jié)論是按照島津重豪目前的消費模式,如果拿出這七十一萬兩,大家的日子就別過了,薩摩藩干脆把藩政賣給德川幕府算了,還做什么大名?
亦或者島津重豪把自己的家產(chǎn)和自己的那些奢侈品賣一賣,然后限制消費,實現(xiàn)消費降級,學習德川家康過一段吃白米飯和腌蘿卜菜的苦日子,說不定這七十一萬兩白銀還能湊出來,薩摩藩或許能夠度過危機也說不定
島津重豪聞言大怒。
不讓我過奢侈的日子,我這大名做的還有什么意義?
這實權(quán)掌握的還有用嗎?
不如干脆把權(quán)力全部交給島津齊宣算了!
他開始思考反制之法,他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筆錢被德川幕府敲詐走。
薩摩藩的諸多家臣、藩士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也是怒火中燒,紛紛譴責幕府不當人,是想讓他們死,紛紛叫嚷起來要向幕府開戰(zhàn)。
濃烈的戰(zhàn)爭氛圍驟然爆起,其勢頭甚至超過了三十多年前的“寶歷治水事件”。
就算是寶歷治水事件,薩摩藩也只被幕府強制出了四十萬兩白銀的治水費用,結(jié)果這一次居然來了個超級加倍,七十一萬兩!
幕府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搶走這七十一萬兩,偏偏還要給出十五萬兩的優(yōu)惠返利政策,他真的……我哭死!
于是薩摩藩上上下下出離的憤怒了。
島津重豪左思右想不能答應,否則薩摩藩就廢了,但是如果不給錢,幕府說不定要派人來攻打薩摩藩,一個薩摩藩怎么能對抗那么多幕府軍呢?
島津重豪找來家臣們進行了一番商議,又向島津齊宣詢問幕府軍與蘭芳軍隊交戰(zhàn)的時候所面臨的情況,以及蘭芳軍隊的具體優(yōu)勢之所在,做了一番了解之后,最后大家決定采取三條對策。
其一,向幕府哭窮、哭慘,以種種方式在幕府面前樹立起薩摩藩民不聊生、即將崩潰的景象,竭盡全力扯皮,拖延時間。
其二,暗地里向同樣被攤派了大量賠償份額的佐賀藩、長州藩、熊本藩等等發(fā)去聯(lián)絡(luò),詢問他們是否愿意繳納這筆費用。
如果不愿意,他們又有什么應對策略之類的,然后傳達薩摩藩的想法,爭取與他們在這件事情上達成進退同盟,商討出一致的策略。
其三,嘗試繞開幕府與蘭芳國單獨接觸,如果可以的話,嘗試向其購買一些軍火武器來強化薩摩藩的武裝力量,做最差情況的準備。
“到了事情無可挽回的情況時,錢不用來購買武器增強實力,就只能用來支付賠償款了。”
島津重豪說出了一番名言,做出了決定。
薩摩藩雖然被幕府欺負壓制了很多年,但是從來沒有這一次這般的殘酷,真要把七十一萬兩砸鍋賣鐵的交給幕府,薩摩藩也差不多該廢了。
一次次的忍讓退縮換來的是幕府一次次的變本加厲,眼看著自己的便宜親家沒有看在女兒的面子上給薩摩藩任何優(yōu)待,島津重豪心中的怒火越發(fā)的熾熱。
他越來越想用手中刀為自己爭取尊嚴了。
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失去理智,知道僅憑一個薩摩藩是無法對抗幕府的,雖然幕府軍隊也不怎么強,但是架不住他們?nèi)硕鄤荼姡绻瓟n不到足夠愿意反抗的幫手,薩摩藩也不會當那個出頭鳥。
不過很快,島津重豪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長州藩、佐賀藩、熊本藩等諸多外樣大名對幕府的強行攤派都感到十分不滿,覺得這是無妄之災,是幕府無能造成的錯誤,卻要讓大名們承擔,實在沒有道理。
于是乎,島津重豪的建議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認同,四個藩首先結(jié)成進退一致同盟,決定一起派人送消息到江戶城拜訪德川幕府。
他們要明確表示這個事情不僅跟自己沒有任何關(guān)系,而且也會給自己的領(lǐng)地造成重大的財政威脅。
他們親自寫信給幕府將軍德川家齊還有實際掌權(quán)人德川治濟,又派人來申辯,順便哭窮哭慘,說自己實在是無法承擔這筆費用,希望幕府可以多多考慮他們本身的危機。
然而在德川治濟為首的德川幕府看來,如果不按照這個方案來分攤戰(zhàn)爭賠款,德川幕府的財政會直接陷入崩潰的境地,無以為繼。
到時候軍事力量無法保證,行政力量也無法保證,幕府對于天下的統(tǒng)治將在事實上陷入混亂與崩潰,那個時候最高興的就是現(xiàn)在這群哭窮的家伙。
現(xiàn)在拿不出這筆錢,到時候這群家伙肯定能拿出攻擊幕府的軍費,所以現(xiàn)在就要把他們的軍費榨干!
原先幕府內(nèi)部也有些人覺得他們的方案有點太過分了,吃相太過于難看,肯定會讓天下人非常不滿意,他們試圖調(diào)整一下方案,至少看上去公平一些。
可是德川治濟指責了他們。
“若幕府真的因為承擔起全部的責任而陷入危難的境地,這些外樣大名一定會落井下石,一定會趁火打劫,而不是雪中送炭!他們絕不會幫助幕府,絕對會想方設(shè)法置幕府于死地!
收起你們的同情心與天真的思想,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不存在有任何妥協(xié)的可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蘭芳是敵人,不遵從命令的,一樣是敵人!”
于是在德川治濟的堅持之下,他這套以零和博弈為內(nèi)核、稍作掩飾的分攤方案依舊被繼續(xù)下去。
德川幕府繼續(xù)以天皇本人的名義發(fā)詔書到各地闡述這件事情的正當性和必要性,要求大家遵守天皇的詔令和將軍的命令,幫助德川幕府渡過難關(guān)。
然后大家自重自強,打敗蘭芳,奪回利益,屆時幕府一定會給大家足夠滿意的賠償。
可以說,烙大餅所需要的麥子甚至還沒有在地里播種,土地都還沒有平整,德川治濟已經(jīng)把香噴噴的大餅畫了下來,放在了大家伙面前。
順便告訴他們只要努把力,忍一忍,不吃飯,將來大餅烙好之后就分給你們最大的那塊!
可以說瞎子都能看出德川治濟的居心不良,聾子都能聽出他這句話說的有多么的虛偽,傻子都能想明白德川治濟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就算拋開一切政治因素和人情因素不談,單單從經(jīng)濟角度上來說,如果真的遵從了這套戰(zhàn)爭賠款的分攤方案,某些比較富裕的大名還好說,大部分外樣大名可就真的是傷筋動骨、乃至于要面臨經(jīng)濟崩潰了。
德川幕府三代將軍德川家光之后,這種財政上的危機并不單單是幕府和幕府直屬領(lǐng)地上的危機,實際上日本全國各地的大名們的領(lǐng)地上也都有程度不一的財政困難。
其根源與帶清經(jīng)濟困境的根源差不多,就是長期的和平與閉關(guān)鎖國狀態(tài)導致的人口激增,以至于人口數(shù)量即將超越當前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用地的上限。
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技術(shù)沒有得到突破性進展的情況下,人口過量增長,以至于就算是長期不做人事的封建統(tǒng)治者們也深感養(yǎng)活自家領(lǐng)地上的人口實在是不容易。
而且權(quán)貴們肯定是要過奢侈生活的,他們還要通過嚴重的剝削來保證自己的奢侈生活可以自持續(xù)下去,長期的和平又導致了文恬武嬉,很少有人辦正事,從幕府到大名執(zhí)政府的行政效率極低,冗員現(xiàn)象十分嚴重。
基本上和帶清是一樣一樣的。
而且?guī)咫m然有四億多人口,危機規(guī)模更大,奈何人家領(lǐng)土大,有緩沖的余地,中央集權(quán)體制下只要不面臨外部入侵,它本身還是能穩(wěn)住的。
日本就一個小小島國,耕地稀少、資源匱乏,人口卻已經(jīng)突破了三千萬,這要是沒什么財政危機,那還真是咄咄怪事。
所以德川幕府面對的情況,其他各大名領(lǐng)地基本上也都一樣。
統(tǒng)治階層為了維持各自的奢侈生活,以及人口增長的客觀因素,以至于普遍的貧窮與財政危機已經(jīng)在全日本各地蔓延開來,令統(tǒng)治者們一籌莫展,只能拖延,而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種情況下,蘭芳的這一千多萬兩白銀的戰(zhàn)爭賠款要求頓時就有了那么一點點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味道了。
以此為導火索,德川幕府與地方大名之間的政治沖突正式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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