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三百七十章 晉商自救

帶清的朝廷還在、永琰還在做皇帝的時候，內蒙古和烏里雅蘇臺地方還有不少帶清官員和駐軍，蒙古諸王公還能勉強和當?shù)貢x商勢力合作。

且?guī)暹€控制著大同以南的大半個山西，晉商們的老家也在控制之下，所以旅蒙商人們還擺出一副帶清忠臣的模樣，出錢出人出力，想方設法解除帶清的困難。

但是在趙學寧發(fā)動北伐、消滅帶清小朝廷之后，隨著永琰被抓、帶清覆滅的消息傳到內蒙古和烏里雅蘇臺地區(qū)，當?shù)氐木謩菥桶l(fā)生了巨變。

首先就是掌控在帶清勢力之下直接接受統(tǒng)治的內蒙六十一旗，這六十一旗還好說，畢竟是帶清自己人在管理，更直接接受八旗制度管理，更像是帶清自己人，之前幫助帶清南下作戰(zhàn)的蒙古馬隊就主要來自于這六十一旗。

但是這六十一旗在與蘭芳的戰(zhàn)爭之中損失慘重，好幾萬騎兵喪盡，勢力大衰，以至于京師被攻克之后，這六十一旗基本上喪失了進一步組織軍隊進攻的能力，僅剩下自保的一點點力量，甚至連自保都不一定。

至于烏里雅蘇臺地區(qū)，因為烏里雅蘇臺將軍和綏遠城將軍響應西安小朝廷的號召而率領主力駐軍返回，當?shù)氐膸鍎萘σ泊蟠笙陆担瑑H有一些駐防滿城和小股部隊留守，實際上缺少能繼續(xù)威懾當?shù)孛晒琶似斓膶嵙Α?p/> 帶清覆滅的消息傳來，當?shù)匾魂嚮靵y，內蒙六十一旗受到直接管理，那還好說，除此之外的二百零一旗基本上得到消息之后都有了小心思。

別的不說，他們欠下的那么多錢就足夠讓他們產(chǎn)生異樣的心思了。

之前欠下的那么多錢，除了晉商們的追索之外，主要還是因為帶清官方的勢力在幫助晉商們追索，他們沒有辦法，賴不掉，在政治和經(jīng)濟的雙重壓力下，只能想盡辦法歸還。

可現(xiàn)在一個最大的外部強制力沒有了，這些沒有受到帶清直接管理的蒙古部落對于帶清到底有多少忠誠度也不好說。

但甭管忠誠不忠誠，欠下的那么多錢，他們都真的不是很想還。

而且?guī)逶诿晒诺鸟v軍也因為之前的蘭芳戰(zhàn)爭而損失很嚴重，基本上喪失了對蒙古族部落的威懾能力，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一些已經(jīng)窮的蕩氣回腸的部落率先產(chǎn)生了一些不好的心思，率先發(fā)起了對當?shù)芈妹缮倘说慕俾有袨椤?p/> 而這些行為毫無疑問的大大刺激了旅蒙商人團體。

他們不單單在蒙古地區(qū)受到威脅而帶清很難對他們提供保護，更是得知老家已經(jīng)被蘭芳占領了，并且還傳來了蘭芳在山西大搞大清洗的消息。

他們得知山西死了很多人，很多人的老家和家族說不定都已經(jīng)沒了，成為無根浮萍了。

面對蒙古和家鄉(xiāng)的雙重打擊，他們真可謂是武大郎防詹姆斯——無能為力，便更是哀天怨地痛哭失聲。

主要因為帶清的一些政策，大部分旅蒙商人是不能帶家眷前往的，他們等于孑然一身在蒙古當?shù)刈鲑I賣，做完了買賣賺到了錢還是要回老家去，而現(xiàn)在老家都沒了，他們還能怎么辦呢？

有些人實在是想家想的要命，也不管什么生命危險，決定聚在一起跑路返回山西看看具體情況。

這樣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商戶，還沒有賺到很多錢，在外蒙古地區(qū)當?shù)夭]有很多的財產(chǎn)，船小好調頭，他們基本上也都走得掉。

于是在帶清被滅了一段時間之后，在整個蘭芳十二年，陸陸續(xù)續(xù)有三千多號山西晉商小商號返回了山西。

蘭芳在山西執(zhí)行的政策和全國各地都沒有什么區(qū)別，主要也都是針對地主豪強豪商勢力集團的打擊，但凡是響應帶清的號召組織團練武裝的都遭到了蘭芳軍隊的嚴峻打擊。

至于那些普通的農民礦工，當然沒什么好說的，都在蘭芳政府的組織下開始了新的生活。

還有那些城市里的小買賣人，蘭芳政府當然也沒有威脅，任由他們繼續(xù)做自己的小買賣。

那些旅蒙商人就不一樣了。

他們基本上都是在當?shù)赜幸恍┘耶a(chǎn)和地位的中等往上跑的人家，一般人家也根本沒辦法支撐家里人去蒙古地區(qū)做生意，所以這些大地主大豪商往往都為一體，除了極少部分比較老實的接受了蘭芳政府的政策，從而躲過了大清洗，大部分不甘心自己的利益特權受損，對蘭芳政府的政策發(fā)起反抗。

這一抵抗，就給了蘭芳軍隊在當?shù)匕l(fā)起大清洗的借口，最后他們基本上都被消滅了，所以這些旅蒙商人返回山西之后，看到已經(jīng)改變了模樣的家鄉(xiāng)和已經(jīng)不見蹤影的家人，那叫一個悲從中來。

有些人當即就選擇要和蘭芳軍隊拼個你死我活，直接送了人頭。

有些人則害怕蘭芳軍隊的強悍，又逃回了草原。

這些逃回去的人帶回去的消息則進一步讓整個旅蒙商人團體感到了絕望。

家都不存在了，他們這些人都成了無根的浮萍，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他們也都和蘭芳政府有了仇怨，根本也不愿意再回去，一群人沒有辦法，面對著如此危機狀況，只能以大盛魁、天義德和元盛德三家大商號為主，緊急召開了旅蒙商人聯(lián)合會議。

會議最終決定尋找當?shù)芈毼蛔罡叩拇笄骞賳T進行協(xié)商，與同樣面臨蒙古各盟旗反叛威脅的帶清官員聯(lián)合起來，組成一個自救組織，集合大家的財力人力物力，組織軍隊一邊對抗蒙古部落，一邊對抗蘭芳軍隊，在夾縫中求得生存。

為此，商戶方面推舉大盛魁掌柜秦鉞為代表人前往庫倫尋找?guī)鍘靷愞k事大臣松筠一起協(xié)商聯(lián)手事宜。

值此關鍵時刻，庫倫辦事大臣松筠也沒有了之前面對商人的趾高氣揚。

松筠很清楚，目前帶清在整個蒙古地區(qū)所剩下來的軍事力量人數(shù)已經(jīng)不滿一萬，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內蒙古六十一旗，就算是外藩蒙古二百零一旗當中有任何一旗對帶清有所不滿，都能輕而易舉地在他們的轄地對待清勢力發(fā)起攻擊，將帶清勢力消滅。

他這個庫倫辦事大臣也沒有了當初的威勢，就算在庫倫當?shù)兀舱也坏蕉嗌僭敢饴爮奶柫畹拿晒琶似炝耍鎸Ь郑绻荒芎蜕倘藙萘β?lián)起手來，連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所以松筠盛情款待了大盛魁掌柜秦鉞，與他進行了協(xié)商，最后得知大盛魁為首的旅蒙商人團體愿意把所有商戶集結起來，以所有的人力物力財力聽從松筠的指揮，與清軍聯(lián)起手來組建自衛(wèi)軍，以實現(xiàn)對己方的保護。

“大清已經(jīng)被蘭芳攻滅，中原已經(jīng)成為蘭芳的領土，當前不僅是大人，我等商販也都失去了家園，山西已為蘭芳所控制，我被家人族人遭到血洗，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可是當下我等在烏里雅蘇臺也是舉步維艱，各盟旗對吾等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即遭殺身之禍，若無大人帶領軍隊力挽狂瀾，恐整個烏里雅蘇臺都沒有吾輩商人立足之地，還請大人妥善思量！”

松筠對秦鉞的態(tài)度非常滿意。

他認為秦鉞是一個知道輕重緩急的識時務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這些只知道經(jīng)營的商人是沒有軍事和政治才能的，他們沒有辦法應對整個烏里雅蘇臺的敵意，如果沒有松筠這種老于辦事的人的領導，他們很難生存下去。

但是當他們把所有的人力物力財力集中于松筠手上時，松筠就能動員整個帶清在烏里雅蘇臺地區(qū)所剩下的全部官僚機構和軍事力量，在庫倫地區(qū)形成一個集合體。

如果運氣好，他們可以在庫倫地區(qū)形成一個自己的自治區(qū)，保護自己的安全。

就松筠所知道的消息，當時蘭芳沒有北上草原的打算，所以他們可以憑借著雄厚的財力、人力和物力保護他們自己，直到局勢再次發(fā)生變化。

于是松筠答應了秦鉞的請求，雙方一拍即合，大盛魁為首的商戶勢力開始全面向庫倫集結，他們帶著所有的牲畜、帳篷、糧食、茶葉、布匹、食鹽等等重要物資前往庫倫。

而松筠也開始召集烏里雅蘇臺和內蒙地區(qū)剩下所有愿意聽從帶清政府號令的人，無論是滿城駐防人員還是蒙古八旗，讓大家一起前往庫倫，決定在庫倫地區(qū)成立臨時的帶清流亡政府。

不管以后怎么辦，至少當下要先實現(xiàn)對自我的保護，要在當下能活下來，才能談論別的。

而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也證明了秦鉞等人的眼光是非常準確的。

帶清覆亡的消息傳到烏里雅蘇臺，傳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蒙古部落就開始激動，覺得他們的機會終于來了，被欺負了那么久，終于有報仇的機會了！

主要帶清政府和晉商團體在當?shù)貙嵲谑遣辉趺锤扇耸聝海瑢Ξ數(shù)啬撩衲且彩菦]得說，主打一個剝削壓榨、敲骨吸髓，但凡是能賺到的錢，他們是一分錢都不愿意放過。

而且不單單是牧民，要僅僅只是牧民倒還好說，晉商們對王公貴族們也是毫不留情，很有權勢很有錢的大人物也是他們的盤中餐，一個一個的也都背上了沉重的貸款。

在帶清的威勢逼迫之下，蒙古王公貴族們不得不讓部下牧民賣兒賣女償還貸款，他們心里能沒有別的什么想法嗎？只是礙于帶清的顏面，不好意思說罷了。

而且除了能夠從晉商的渠道買東西，他們也沒有其他的渠道，搶倒是能搶，但是難度很大，風險很高，萬一被發(fā)現(xiàn)，里外不是人。

所以他們只能受這份罪。

以前是沒辦法，可現(xiàn)在有辦法了呀，帶清已經(jīng)沒了，你們這幫商人還有什么依仗嗎？

沒了。

那我還管什么我還需要償還貸款嗎？

不需要了！

所以一開始，這些蒙古王公貴族們還只是賴賬不還，只是要求用更加低廉的價格購買物品，到后面，當他們意識到帶清在烏里雅蘇臺地方的軍隊已經(jīng)無力干涉他們的時候，他們就直接放飛自我，就直接發(fā)展為了強搶。

這些王公貴族一開始也不好意思自己出面，就讓手下扮成強盜去搶，反正這些晉商在蒙古地方也被強盜搶慣了，但是搶的次數(shù)太多了，愣誰也知道是誰干的，因為這吃相太難看，所以在大盛魁與松筠聯(lián)手創(chuàng)辦的庫倫基地，就有越來越多的商販想要在庫倫得到庇護。

到蘭芳十三年三月，趙學寧決定出兵北伐之前得到的消息就是庫倫地區(qū)已經(jīng)被松筠和旅蒙商人團體聯(lián)手掌控住了，他們在庫倫站穩(wěn)了腳跟，組建了官商聯(lián)合軍，實現(xiàn)了自衛(wèi)的目標。

而大量蒙古的王公貴族出于對他們的不滿，也不斷出動部下騎兵試圖對庫倫發(fā)起進攻，可惜的是這個時期的蒙古騎兵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強悍，在庫倫地區(qū)帶清勢力背水一戰(zhàn)的努力之下，他們屢屢失敗，損兵折將。

只能說帶清在蒙古地區(qū)推行的政策那叫一個老神仙放屁——不同凡響，政治軍事經(jīng)濟等等方面屢屢得手，大大削弱了蒙古人的武德，以至于數(shù)量遠遠超過庫倫地區(qū)官商聯(lián)合軍的蒙古騎兵愣是沒有辦法啃動庫倫這塊硬骨頭。

并且大盛魁的掌柜秦鉞還十分精明的提出了分化瓦解的策略，利用目前旅蒙商人團體掌控的海量財富資源，買通了一些蒙古部落的首腦，使得他們內部出現(xiàn)了糾紛。

原本通過聯(lián)合可以在兵力上占據(jù)優(yōu)勢的蒙古諸部落又因為這種糾紛而發(fā)生了分裂，甚至于發(fā)生了內亂，面對著庫倫的海量財富，他們你爭我搶，互相拆臺，愣是沒有聯(lián)起手來。

該說不說，比起帶明，帶清在治理蒙古新疆這些地區(qū)的手法那確實是聰明的多了。

帶明和蒙古只有停戰(zhàn)和作戰(zhàn)兩種狀態(tài)。

而帶清則在軍事、政治、經(jīng)濟三方面與蒙古當?shù)鼐謩輰R了顆粒度，打出一套精準的組合拳，把蒙古人打的喘息不過來。

哪怕此時此刻帶清朝廷已經(jīng)沒了，就剩下一個庫倫的流亡政府，也能把蒙古人分化瓦解到了內戰(zhàn)的地步。

就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趙學寧發(fā)起了對蒙古地區(qū)的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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