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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全“民”支持

作者:孤獨(dú)麥客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孤獨(dú)麥客 | 晉末長劍 | 更多標(biāo)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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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長劍 第六十五章 全“民”支持

陸曄、江虨二人坐在房間內(nèi),看著窗外的荷塘。

今天沒下雨,算是難得的晴天,但還是很難受。

陸曄年紀(jì)大了,已近歸途,對這天氣倒是能夠忍受,但江虨這種相對年輕之人就各種煩躁不安了。

天氣熱,心火也旺,看著墻壁上直往下淌的水珠,感覺自己身上也是一層汗。

他從小在江南長大,但對每年五六月間這種幾乎讓人身上長蘑菇的天氣依然難以適應(yīng)。

周遭潮濕悶熱,墻壁水珠不斷,早上換的干爽的衣服一會就吸滿了汗水……

“陸公,都督他——”江虨站起身,想要出去走動走動。

“坐下。”陸曄睜開眼睛,道:“恐怕難以走出都督府了。”

“什么?”江虨一驚,失聲道:“為何?”

陸曄嘆了口氣,道:“你的心思都花在哪兒了?方才入府之時老夫就覺得不對了,可周遭軍眾林立,已然難以退走,諸葛道明怕是反了。”

江虨下意識倒退一步,先用狐疑的目光看了陸曄一眼,又沖到門口,卻見院內(nèi)、拱門內(nèi)外站滿了軍士。

“這……”江虨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方才文豹還親自上茶來著。”

陸曄再嘆一聲,懶得多看他一眼。

有本事知道諸葛道明二女兒的名字,卻觀察不到形勢的變化江思玄的那點(diǎn)小聰明全花在女人身上了。

“陸公,我們會怎樣?”江虨又坐了回去,急切道。

“大不了一死而已。”陸曄說道:“老夫今年七十三歲了,已然活夠本。”

江虨?zāi)樕豢啵杏X陸曄的話里隱約帶著點(diǎn)揶揄的意思。

“使君和我都不在署,荊州會怎樣?”江虨又問道。

陸曄聞言,居然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道:“武昌、夏口本有一萬五千銳卒,這幾年諸葛道明又新募五千人,大加整訓(xùn)。兩月前他連換二十七名軍校,大概已將荊州世兵控制了個七七八八。至于水師,大抵差不多吧。”

“至于諸郡,那就要看太守們的本意了。若忠于朝廷,興許會舉兵相抗。急著從賊的,就跟諸葛道明走了。”

“各地豪族、蠻酋,老夫估摸著左右為難,最終會默認(rèn)事實(shí)。”

“哎呀!”江虨急得一拍大腿,道:“陸公怎么就不防著他呢?”

“他是都督,找我商議軍事,天經(jīng)地義,你還能次次不來?”陸曄無奈道。

江虨看了他一眼,道:“陸公好像并不著急?”

“急如何?不急又如何?”陸曄說道:“時局若此,非人力所能挽回。奈何!奈何!”

江虨垂頭喪氣,不再問了。

到了這會,他實(shí)在沒心思惦記諸葛家的女人了,腦子亂糟糟的,茫然無措。

而此時武昌的大街小巷內(nèi),已然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

頂盔摜甲的軍士次第沖進(jìn)了刺史府、太守府、縣衙及其他各個官署、府庫。

呵斥聲、咒罵聲及兵刃交擊聲此起彼伏,但都沒持續(xù)太久,很快就消弭于無形。

抵抗最激烈的是城內(nèi)的一處軍營,那是刺史陸曄帳下的二千兵馬。

帶隊(duì)的軍官下令封鎖大門,據(jù)營固守。

同時遣人爬上墻頭,大喊道:“爾等這是為何?莫不成造反了?”

“諸位兄弟,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都是當(dāng)兵吃飯的,何必打生打死?出降算了。”外頭有人大聲回應(yīng)道。

“陸使君已被扣押,爾等失了上官,誰來給你們發(fā)錢糧?出來吧,若冥頑不靈,我們就不客氣了。”

“天下大勢已定,還看不清嗎?我等與梁人鏖兵多年都放下仇怨了,你等切勿自誤。”

“與他廢話作甚?取了其頭顱以為軍功,難道不好嗎?”

喊叫聲此起彼伏,讓軍營內(nèi)的兩千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外面的人勸降不果,很快便失去了耐心,雙方好一場混戰(zhàn),從白天打到黑夜,直到荊州兵取來濕漉漉的柴禾,引燃后產(chǎn)生濃煙,熏得軍營內(nèi)的眾人咳嗽聲不斷,這才終于了結(jié)。

屯駐在城外的三千郡兵也在五月初五投降了。

主要原因是他們也不想打了,再加上太守江虨被軟禁,一番僵持之后,次第打開營門,繳械投降。

城內(nèi)官員沒什么好多說的。

大部分人愿意降順,甚至包括部分來自江州、揚(yáng)州的官員,少數(shù)忠于晉廷的自有人幫他們體面。

改朝換代,從來不是什么溫情脈脈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至于選擇是對是錯,自有后人來評價。

五月初八,沈氏部曲進(jìn)占巴陵,此郡成為繼武昌后第二個降順的荊州屬郡。

五月初十長沙郡歸正。

十一日,建興、零陵歸正……

至五月下旬,消息散播開來后,整個荊州唯武陵、桂陽、衡陽三郡未降。

五月二十二日,諸葛恢令荊州諸郡征集兵馬,圍攻此三郡……

五月十五日的時候,邵勛收到了諸葛恢歸正的消息。

“信使們天天跑來跑去,甚是辛苦,你該去汴梁了。”司馬脩袆躺在榻上,輕聲勸道。

邵勛在窗口煎著藥。藥罐咕咚咕咚冒著水汽,散發(fā)著濃烈刺鼻的味道。

他渾不在意,只看著火候,聽到司馬脩袆的話后,說道:“王夷甫雖好大言本事一般,但他有一點(diǎn)好,會用人。國事不值得我憂心,我只擔(dān)心你。”

司馬脩袆偏過頭去,久久沒有說話。

閻氏、李氏一對姑嫂悄悄抬起頭,看向邵勛。

李氏年紀(jì)小,雙眼水潤,有些感動。

閻氏則暗啐一口。

這人有些話張口就來,且神情誠懇,仿佛肺腑之言。他說這些話時大概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你就慣會哄人。一個個高門貴女,被你甜言蜜語哄得七葷八素。心甘情愿為你生兒育女不說,還把別人拉下水。”良久之后,司馬脩袆輕聲道。

“她們都是苦命人,一門心思向著我,并未負(fù)我,我斷不會負(fù)她們。”邵勛將煎好的藥倒入碗中,放在窗口涼著。

隨后走到案幾前,在臉盆中絞了絞濕布,來到一張蔑席旁,認(rèn)真擦了起來。

“回汴梁吧。”司馬脩袆嘆道。

“不著急。”邵勛一邊擦,一邊說道。

“陛下。”程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jìn)來。”

“丞相遣使來報,籌得六百萬斛軍糧。”程氏走了進(jìn)來,輕聲說道。

“這么爽快?”邵勛隨口問道。

“朝中文武百官、河南河北士人盡皆翹首以盼,故樂捐軍糧。”程氏說道:“不過,丞相直言連年軍爭,天下士人家底已然不豐,攻滅江東后,當(dāng)鎮(zhèn)之以靜。”

“一聽要打下江南了,頓時不叫苦了,也不缺錢糧了。”邵勛揶揄道:“往日問他們要一文錢、一升米都要聒噪許久。”

邵勛多年前畫下的大餅終于要實(shí)現(xiàn)了。

說實(shí)話,北方士人等待這一天很久了,甚至快要等不及了。

邵勛之前曾用江夏、竟陵、南郡一部分土地給他們發(fā)甜頭,但那只是償還“利息”,給了江南諸郡才算是把“本金”也還了。

這個時候若說前線缺錢糧了,北地豪族說什么都要湊出來,并給你運(yùn)到長江邊上,然后架著你趕緊打。

戰(zhàn)爭打到這種份上,也算是奇景了。

說穿了就是利益分配的問題,正所謂上下同欲者勝。邵勛現(xiàn)在就和北方士人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全民(豪族)支持他繼續(xù)打、狠狠打、快點(diǎn)打。

不過王老登就是王老登,表達(dá)支持后還不忘打個預(yù)防針:攻滅江東后就休養(yǎng)生息,他們的錢糧要拿來南下安置族人、莊客,沒多少給你繼續(xù)揮霍在戰(zhàn)爭上。

“該怎么回復(fù)?”程氏問道。

“知道了。”邵勛繼續(xù)擦拭著席子。

程氏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知道了”三個字就是回復(fù)。

“讓諸葛恢繼續(xù)當(dāng)荊州刺史,都督荊、江、交、廣四州諸軍事。”邵勛說道:“首要目標(biāo)是江州,最遲六月上旬要發(fā)兵。寧州那邊盡力招撫,官員一概留任,既往不咎。交、廣二州同理。聽聞陶士衡病死在交州,那就舉薦一個新刺史,朕相信他推舉的賢才。”

“陸氏欲求免罪,想得挺美。”邵勛又道:“告訴張碩,到了這地步,朕也無法違拗眾意。陸家田宅、莊客那么多,不知被多少人盯上了,必然要分出去。陸玩若舉歷陽而降,朕可保其一族性命,但也不可能還住在江南。舉族遷徙河州便是朕的條件,愛要不要。”

“再給楊勤單獨(dú)發(fā)一份旨意。北人難耐江南梅雨,若感不適,可就地休整,勿要逞強(qiáng)。休整時住在城里,不要野外扎營,盡量減少外出,熬過這一陣再說。那么多年都等過來了,朕不急著這幾個月。”

“先期渡江之人,皆給厚賞。新軍將士苦戰(zhàn)良久,傷亡尤大,點(diǎn)清渡江人數(shù),人賜絹百匹。若有子嗣,擇一人襲其官爵。若無,可從親族中過繼一人,奉祀香火。婁國昌、石稹、錢鳳等,追贈官爵,擇其后人一名入宮,陪皇子讀書習(xí)武。”

“調(diào)黃頭軍第一營、第五營、黑矟右營至陳郡集結(jié)。夏天就留在那里,適應(yīng)一番,入秋后即行南下。”

“徐州再催督一番,盱眙那么死硬,就不受降了,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都給我攻下來。”

“告訴蘇峻,朕給他彰武太守一職。六月中答復(fù),不降便大軍圍剿,寸草不留。”

“就這些吧,盡快發(fā)往汴梁。”邵勛將濕布放入臉盆中,說道。

程氏飛快記完,行禮退下。

司馬脩袆靜靜看著邵勛,蒼白的臉上并無太多情緒。

司馬家江山覆滅在即,她居然一點(diǎn)沒感覺到難過。

席子很快干了邵勛走過來,輕手輕腳地將她抱起,再輕輕放到席子上,為她打開窗戶。

或許這就是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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