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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話事人 第五百七十一章 還能保密嗎?
對于這份初步擬定的吏部尚書候選人名單,陳有年相當(dāng)不滿意,與事先設(shè)想的相差太多了。
奈何技不如人,會議節(jié)奏完全失控,造成了這樣被動的情況。
這個結(jié)果傳出去后,官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文選郎陳某人被打崩了。
陳有年越想越氣,近乎無禮的拂袖而去,連最基本的告辭禮儀都不顧了。
看著陳有年走到門口,林泰來忽然笑嘻嘻的對右侍郎王用汲說:
“老陳真是高風(fēng)亮節(jié),連左侍郎人選都不提了,主動就此退出。”
陳有年:“.”
臥槽!一氣之下竟然忘了,今天會議除了提名吏部尚書,還有吏部左侍郎的提名工作!
于是陳有年又僵硬的轉(zhuǎn)身,面無表情的走回來并重新坐下。
“老陳你怎么又重新落座了?”林泰來還想說點暖心話,但被正直的右侍郎王用汲阻止住了。
而后王用汲說:“現(xiàn)在繼續(xù)議事!關(guān)于左侍郎提名,不必提我。
一來我年老多病,難以為繼,隨時會告老還鄉(xiāng)。
二來我升為三品才兩年,一個任期都不到,不適合再動。
三來同為堂官的左侍郎與右侍郎區(qū)別不大,沒必要再折騰。”
說得如此詳細(xì),那就是真沒興趣了。
左右侍郎的品級待遇是完全一樣的,但左侍郎比右侍郎強在晉升的優(yōu)先級更高。
就是說如果有一個向上晉升機會,一般肯定是左侍郎晉升。
如果以后沒多大希望繼續(xù)向上晉升,自然也就沒必要去爭左侍郎了。
先表明了態(tài)度后,右侍郎王用汲又說:“還是一人提名一個。”
關(guān)于吏部侍郎的候補人選,條件就不像吏部尚書那樣苛刻了。
基本上大多數(shù)三品官職,以及少數(shù)高品流的四品官職如少詹事、僉都御史,都可以納入考慮范疇。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任何其他三品遷為吏部侍郎,都可以視為升官。
心情憋屈的陳有年負(fù)氣率先,提出了一個人選,“戶部右侍郎楊俊民!”
王用汲又問林泰來:“你呢?”
林泰來沒回應(yīng)王用汲,卻盯著陳有年,語重心長的說:
“有年啊你也是老同志了,在工作中不可意氣用事。
你不能因為對我有看法,就故意提名一個我的仇家,這同樣是不負(fù)責(zé)任的表現(xiàn)。”
四年前,楊俊民當(dāng)鳳陽巡撫兼漕運總督時,就被初出茅廬的林泰來用來練手了。
林泰來人生第一次組織軍兵嘩變,就是在楊俊民面前。
而第二次組織兵變,就是偷渡長江突襲揚州城巡撫察院,把楊俊民活捉扣押了,后來又扣押了巡按、兵備道。
這份交情,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林泰來又繼續(xù)疑問道:“而且老陳你為什么不提名戶部左侍郎孫鑨?這可是你最摯愛的鄉(xiāng)親啊!”
砰!陳有年狠狠的將茶杯砸在桌上,對著林泰來親切問候道:
“吊桑!娘撒比!木柱牌!婊了蛋!就你林泰來屌話多!”
關(guān)鍵是你林泰來這分析和地攤文學(xué)的水平不相上下,提名楊俊民明明是內(nèi)閣里王三打招呼的原因!
王用汲微微皺著眉頭,對林泰來警告說:“銓政之務(wù),論跡不論心!
伱林泰來的話確實太多了,這非常不合適!”
如果都像林泰來這樣,對每一個提名和任命都品頭論足、刨根問底,進行誅心式的動機分析,那銓政干部還怎么開展工作?
林泰來沒有頂撞王用汲,只是“哦”了一聲,然后說:
“那我也提個候補人選,左僉都御史趙煥!”
陳有年下意識的質(zhì)疑說:“為什么是趙煥?此人各方面均不突出。”
林泰來隨便答道:“既然你提名了一個山西人楊俊民,那我就提名一個山東人趙煥,東西平衡一下。”
陳有年毫不客氣的揭穿了林泰來的心思,“胡扯!選拔官吏豈是兒戲?你分明是拉攏妻家山東鄉(xiāng)黨以求謀私!”
林泰來突然變臉,直接將手里茶杯砸向陳有年!
茶杯正中陳有年左肩,里面茶水濺射出來潑了陳有年半身。
陳有年勃然大怒,又站了起來,氣氛陡然緊張!
而茶杯落在地上,發(fā)出了一聲脆響!
這響聲仿佛成了一個信號,隨即便看到幾名大漢在第一時間沖了進來。并且很警惕的環(huán)顧廳內(nèi)。
這些都是林泰來的隨從,也就是林府家丁!
右侍郎王用汲目瞪口呆,生平未見過如此訓(xùn)練有素的家丁。
看這反應(yīng),難道事先約定過摔杯為號?
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吏部內(nèi)部會議而已,又不是兩軍對壘或者陰謀政變!
于是陳有年瞬間恢復(fù)了冷靜,開會就是開會,怎么能動手呢?
林泰來對著大漢們揮了揮手,“沒事!都出去吧!剛才并不是刻意摔杯,一時失手而已。”
然后林泰來指著陳有年,呵斥道:“少冢宰剛剛說過,銓政之務(wù),論跡不論心!
言猶在耳,你就公然踐踏少冢宰的話!
我林泰來不允許你如此不尊重少冢宰!”
王用汲:“.”
心累,毀滅吧!有這么兩個名義下屬,實在是太糟心了。
開一次會,至少減壽一年,壽數(shù)九十的文征明來了也遭不住啊。
“散會!都滾!”最后王用汲也大喝道。
從吏部右堂的偏廳出來,陳有年心情郁郁。
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今年任期滿了,所以才想運營出一個吏部尚書。
這樣就能把清流勢力在吏部的強勢繼續(xù)延續(xù)下去。
本來是有七八成把握的,畢竟有三個最佳候選人在手。
但卻沒想到,被林泰來胡攪蠻纏的插了一杠子,現(xiàn)在前景有點不明朗了。
難道自己要親眼目睹著,清流勢力在吏部的江山一點一點破碎?
正在憂煩未來時,陳有年忽然又聽到,走在前面的林泰來一直在碎碎念。
“上頭了上頭了!原計劃只搶一個左侍郎的。”
“結(jié)果還是沒忍住誘惑,插手尚書人選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這手呢?”
林泰來的記得,在原本歷史上,王世貞應(yīng)該是今年年底左右去世。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五月中了,所以王世貞理論上只剩幾個月壽命。
從這個角度來看,可能幾個月后就嘎掉的王世貞并不是什么好人選。
但林泰來也沒別的辦法,手頭實在沒有人。
王世貞好歹已經(jīng)和清流勢力決裂了,而且在品行上完全不符合清流勢力那原教旨清教徒的標(biāo)準(zhǔn)。
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把眼前應(yīng)付過去,別讓清流勢力輕易拿下吏部尚書。
幾個月以后的事情,幾個月以后再說,一切就看王老混子的命!
今天林泰來回家有點晚,因為他還要下教坊司進行調(diào)研和幫扶,這是禮部尚書直接安排的任務(wù),不好輕忽。
不得不說,行院里還是有人才的。
下基層調(diào)研的林部郎對群眾詢問,大家有什么想法和需求,花榜選舉應(yīng)該怎么進行。
有美人蔡金鳳回答說,這些年的文壇大會都在江左地區(qū)進行,身在京師的官員士大夫只能干瞪眼。
故而應(yīng)該在京師設(shè)立新文盟分盟,開文壇大會北方分會。
這樣的話,才能帶動京師行院里的小娘子們共同進步,比照南方金陵、姑蘇等娛樂文化先進地區(qū)進行追趕。
林部郎對蔡金鳳稱贊曰:“真乃女中宗伯也!”
深入交流工作技能之后,又怕影響不好,所以林部郎沒有夜宿在外,還是回了家。
無論如何,還是在家里更安全。
醉醺醺的林泰來正在自家內(nèi)院,樂呵呵的聽著白秘書埋怨時,忽然門丁傳話進來,說同年王士騏王囧伯到訪。
在官場禮節(jié)中,無論關(guān)系親疏遠近,只要是同年到訪,多少也得給點面子。
而且王士騏的另一個身份乃是吏部尚書候選人王老混子的嫡長子。
林泰來就暫時拋下了白秘書,重新披衣,去了前面會客。
“九元君!我誠心想加入更新社!”王士騏見到林泰來后,毫不猶豫的開口說。
就這一句話,透露出無數(shù)信息。
首先,這是示好,而且是近乎表忠心的示好。
其次,平常關(guān)系生疏的王士騏為什么突然大晚上的跑過來“表忠心”?
“看來你都知道了?”林泰來捧著醒酒茶,抱怨說:“我踏馬的就不明白,這大明官場還能不能保密了?
白天剛開過會,晚上阿囧你就已經(jīng)知道會議內(nèi)容了!”
王士騏還能說什么?在吏部尚書這個官位面前,任何客套都是虛偽!
“還請九元君不吝賜教,指點我父子!”王士騏足夠直白的說。
林泰來沉吟了一番后,便道:“首先,你速速給令尊寫家書,現(xiàn)在不要以養(yǎng)病為由在家曠工了。
趕緊去南京刑部坐衙,樣子總要表現(xiàn)出來,免得過于被人詬病。
其次,當(dāng)初你落選庶吉士,其實是次輔王錫爵兒子王衡作祟,他不愿意看到你這好兄弟榮登清翰儲相。
所以現(xiàn)在你要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就說王次輔父子妒賢嫉能、不念鄉(xiāng)情。”
聽到這里,王士騏不禁大吃一驚,內(nèi)幕真相竟然是這樣?
去年自己為什么沒有被選上庶吉士?這個巨大疑問,已經(jīng)縈繞在他心頭一年多了!
他王士騏是文壇老盟主的嫡長子,又有閣老王錫爵關(guān)照,大比名次又不差,去年館選為庶吉士應(yīng)該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
可是二十來個庶吉士名額里,就是沒有他王士騏的名字!
選二十人都選不上自己?這個疑惑讓王士騏百思不得其解,多方打聽也沒打聽出內(nèi)幕。
卻不料今天拜訪林泰來,竟然意外的聽到了答案!
原來是自己的同鄉(xiāng)同姓、兄弟相稱的王衡在里面搞鬼,被自己視為靠山、當(dāng)作叔父的王錫爵晃點了自己!
“這是真的?”真相太殘酷,王士騏有點不敢相信,或者說不愿意相信。
林泰來答道:“首輔也是蘇州人,如果不是王次輔不愿意,首輔又有什么必要棄選你這同鄉(xiāng)后輩?”
王士騏啥也不說了,再次懇求說:“請讓我加入更新社!”
林泰來回復(fù)說:“我們更新社是一個嚴(yán)密組織,跟外面那些松散社團不一樣,并不隨便收新人。
如果你真有心,可以先作為更新社發(fā)展對象,進行一段時間的考察。”
王士騏又很關(guān)心的問:“考察到什么時候?”
林泰來想道,當(dāng)然是看你爹能不能當(dāng)上吏部尚書.
及到次日,林泰來上班先去了翰林院。
庶吉士早課時間,趁著新人教習(xí)田學(xué)士晚出來一會兒的空當(dāng),積極分子林泰來躥上了月臺,對新人庶吉士們進行了簡短訓(xùn)話。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除了周應(yīng)秋、董其昌之外,居然有人主動鼓掌。
甚至林泰來還產(chǎn)生了一點錯覺,仿佛掌聲也比過去更響亮。
被田學(xué)士轟下臺后,林泰來回狀元廳的路上,還有翰林對林泰來噓寒問暖。
“九元你沒事吧?”有個老翰林關(guān)懷的說。
林泰來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老翰林鼓勵說:“最近反對和抨擊你的奏疏比較多,你要想開點,翰林院就是你的堅強后盾!”
林泰來這才明白,說的是自己上疏恢復(fù)考成法,然后被罵了好幾天的事情。
雖然自己不在意,但天天被罵也挺不爽的,尤其還要看手下主事趙南星在那蹦跶。
這事也該收場了!今天就寫個新的奏疏呈上去,讓敬愛的皇帝陛下看看自己的忠心!
等在翰林院巡查完,來到禮部時,發(fā)現(xiàn)這里的笑臉也變多了。
剛坐在主客司正廳里,陳允堅和沈珫這兩個主事就沖了進來,問道:“聽說你昨日在吏部大戰(zhàn)文選郎,力壓右侍郎,還提名了王老盟主?”
“靠!這大明官場還能保密嗎?一天不到,好像人人都知道了!”林泰來下意識的說。
他這才明白,為什么今天感覺如此奇怪,碰到的笑臉這么多了。
在六部里,吏部的小道消息永遠是數(shù)量最多和流傳最快的,尤其是與人事工作有關(guān)的小道消息。
實力決定地位,自己證明了在人事提名工作上有巨大話語權(quán),那就會獲得相應(yīng)的尊重。
于是林泰來便低調(diào)的回應(yīng)道:“別瞎說!我就是否了陳有年兩個提名而已。”
陳允堅和沈珫兩人正要進一步追問細(xì)節(jié),以獲得一手八卦素材時,又聽到林泰來說:
“你們兩個都在禮部當(dāng)主事,實在太浪費了。
我打算把你們當(dāng)中一個換到吏部考功司去,你們誰去?”
陳允堅和沈珫面面相覷,說實話,誰不想去吏部?
但在多年好友面前,又不好意思開口爭什么。
林泰來嘆口氣,“你們兩個人對我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實在難以決定。”
陳允堅沈珫:“.”
大哥這時候就別玩?zhèn)惱砉A耍o個痛快吧!
“所以,你們還是抽簽吧,誰抽到了誰就去吏部。”林泰來拍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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