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明鏡 第280章 有人歡喜有人憂

近幾日，長安最大的菜市口，每天都有人排隊被斬首。

被殺之人，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權(quán)貴有各位郡王郡公，官員有宗正寺卿，中書舍人……，二品從一品的權(quán)貴，四品三品的大官，至于侯爵伯爵，四品以下的官員，更是不計其數(shù)。

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牽扯到了當(dāng)年的東宮一案，參與了謀害太子之事。

大理寺是這么說的。

但到底是不是，人們心知肚明。

謀害太子，是誅三族起步的謀逆大罪，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人參與，這很明顯是借著這件謀逆之案，打擊異己，黨同伐異。

從某種角度來說，幽王對于李玄靖的很多指控，都是正確、中肯且一針見血的。

僅從他這幾日的表現(xiàn)來看，什么排斥異己，弄權(quán)專政，濫用職權(quán)，貪贓枉法，謀害忠良，草菅人命，濫殺無辜，沒有一條是冤枉他的。

只可惜，幽王自己不干凈，他犯下的罪行，可比李玄靖的罪行重的多的多的多。

他將自己的把柄，親自送到了李玄靖手里。

那些權(quán)貴和官員，也因為他而牽連。

幽王和漢王一倒，這些人落在李玄靖手里，可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如此多的權(quán)貴被殺，長安剩下的權(quán)貴圈子，卻罕見的保持了沉默。

縱使他們之中，還有一些地位不低的郡王郡公，但卻沒有一人敢為那些人說話。

短短三天，就有三位郡王被殺，這個時候，誰敢做那冒頭之人，萬一被扣上了同黨的帽子，明天斬的可能就是他們。

之所以無人開口，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對于李玄靖的肆意妄為，陛下什么都沒有說。

如此大的事情，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但面對李玄靖大肆屠殺宗親權(quán)貴，陛下卻沒有阻止，實則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

‘清君側(cè)’這三個字，聽起來大義凜然，好像是什么正義之舉，實則和造反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都是在強行的逼迫陛下對臣子妥協(xié)。

陛下這些年潛心修行，很少在人前出現(xiàn)，導(dǎo)致很多人已經(jīng)忘了，他是怎么坐上皇位的。

這次的事情過后，恐怕沒有人再敢以清君側(cè)之名，逼迫陛下做什么事情。

向來敢于直諫的御史臺，在這件事情上，雖然沒有保持沉默，但也是象征性的遞上了幾封折子，沒有堵在大理寺和宮門口。

一方面，浩然正氣并不是免死金牌，擁有浩然正氣的官員，李玄靖也敢殺。

縱然他們不怕死，但也不能沒有意義的死。

為百姓為天下，他們愿意犧牲。

但為了救權(quán)貴，犧牲自己，御史們雖直，但并不是傻。

其次，權(quán)貴的危害，可要遠(yuǎn)甚于一個權(quán)臣。

李玄靖只有一個人，他死之后，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權(quán)貴的爵位，卻是可以代代相傳的。

一位郡王，之后的七代子孫，都是權(quán)貴，一位親王，更是可以傳八代，但若是因為謀逆之罪被殺，他們的爵位就會被朝廷收回，無法再傳下去。

一時之罪，功在百年。

這件事情，三省做不到，刑部做不到，御史臺也做不到。

只有李玄靖可以。

中書省內(nèi)，兩位宰相正在下棋，中書舍人杜宇走了進來，將一張紙箋放在桌上，說道：“這是大理寺今日處決的權(quán)貴和官員名單……”

右相拿起這張紙看了看，又將之放下，輕聲說道：“尚書左丞，左司郎中，戶部右侍郎，戶部右郎中，吏部右侍郎……，這一刻，他一定等了很久吧？”

參與清君側(cè)的權(quán)貴官員，李玄靖并非什么人都?xì)ⅰ?p/> 汝陽郡王，定平郡王，滎陽郡王，東平郡王，其中三位都因為謀逆罪被斬，定平郡王，經(jīng)查與東宮之案無關(guān)，已經(jīng)被大理寺釋放。

樂安郡公，晉陽郡公人頭落地，新平郡公，臨汝郡公卻安然無恙，已經(jīng)被放回了府邸。

兩位中書舍人，宗正寺卿，九寺部分官員，不僅沒有了官職，同時也丟了腦袋，但也有一部分官員，只是按照陛下的意思，被罷官免職。

大理寺殺誰不殺誰，似乎全憑心情。

可若是仔細(xì)研究這份名單，就會發(fā)現(xiàn)一些規(guī)律。

當(dāng)年某件牽扯甚廣的謀逆大案，汝陽郡王，滎陽郡王，東平郡王都曾參與，樂安郡公，晉陽郡公也是主導(dǎo)者之一。

二十年后，他們都死在了另一樁謀逆案中。

當(dāng)時推動那樁謀逆案的，還有王家，這些在斬訣名單上的官員，背后皆是王家。

短短幾天，王家經(jīng)營了幾十年的朝堂，就被殺的片甲不留。

而王家，也被徹底踢出了大夏朝堂的權(quán)力中樞。

左相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死了這么多的官員，已經(jīng)影響到了朝廷的運轉(zhuǎn)，讓吏部盡快提拔一些有資歷的老臣，宗正少卿，京兆尹及四品以上的缺位，也當(dāng)盡快的提名人選，給陛下過目……”

右相點了點頭，開口道：“這么多位置的空缺，補缺恐怕補不過來了，明年恐怕得加一場科舉，多錄取一些進士，以備不時之需……”

這幾日，大理寺很忙。

吏部的官員，也在通宵達旦。

當(dāng)日參與清君側(cè)的官員，不巧遇到了陛下，所有人都被削去了官職，十年寒窗，多年官場，成為夢幻泡影。

甚至就連吏部右侍郎都被牽扯其中，剛剛在菜市口被斬首。

朝中缺位了這么多官員，吏部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nèi)，將這些缺位補上。

忙碌歸忙碌，許多官員的內(nèi)心卻很激動。

在朝苦熬這么多年，終于看到了一絲曙光。

在朝為官，雖然能力很重要，但背后有沒有人更重要，長期以來，各部的重要位置，都被那些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所占據(jù)，別人很難染指。

他們都死了，位置自然騰了出來。

就比如方掌固，兢兢業(yè)業(yè)，在案牘庫做了二十年的九品掌固，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提升了，忽然間連升三級，直接從九品提升到了正七品。

本來除非立下天大的功勞，否則很少會出現(xiàn)連升三級的事情。

但朝廷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次死的中級官員太多，很多重要的位置都發(fā)生了缺位，尤其是京畿附近的州縣，有些縣衙，從縣令到縣丞再到縣尉，被一擼到底，急需補充。

而他們空出來的位置，暫時由一些小吏頂上，等候朝廷的下一步安排。

吏部負(fù)責(zé)提拔中低層的官員，吏部自己的官員，肯定是有一定程度優(yōu)待。

吏部的許多官員，這次都得到了晉升的機會。

可惜了趙掌固，如果他還在的話，起碼也能撈到一個七品的官職。

當(dāng)然，這些低級官員，就算是再提拔，無非也就是到七品六品。

但原本官職就不低的中級官員，這次可謂是一步登天。

吏部右侍郎被砍了，三省那邊傳來消息，據(jù)說宋郎中即將接替他的位置。

正四品的職位，可以說真正的進入了朝廷中樞。

宋郎中的運氣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但有人的運氣比他更好。

這次清君側(cè)，宗正寺的官員，幾乎全體出動，唯獨死了兒子的那位宗正少卿沒有去。

別人中年喪子，還處在悲傷之中，請了長假，不參與這種事情，也無可厚非。

所以，他是宗正寺內(nèi)，唯一躲過這次事件的高級官員。

不僅如此，宗正寺卿因謀逆被殺，另一位少卿也被牽連，唯有他，是最適合接任宗正寺卿位置的人。

這還不是他唯一的喜事。

據(jù)說，他的一房小妾，已經(jīng)有了身孕，太醫(yī)斷定有九成的可能是兒子。

福兮禍兮，很難說得清楚。

死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卻避過了殺身之禍，位列九卿，家中添丁，這很難說是壞事。

或許，正是因為上一個兒子的死，才為他帶來了這些好運。

關(guān)于這件事情，三省也已昭告全城，那件案子，背后另有玄機，宗正少卿只是遭了無妄之災(zāi)，這次朝廷破格提拔，可能也有些出于安慰性的考慮。

總之，近幾日的長安，呈現(xiàn)出一種兩極分化的趨勢。

辦喪事的辦喪事，辦喜事的辦喜事，一眾朝臣，嘴上紛紛譴責(zé)大理寺卿肆意妄為，打擊異己，晚上則抱著升遷令在被子里暗笑……

各大書院的學(xué)子，也都興奮不已。

他們已經(jīng)從朝廷證實了一個好消息，因為這次死的官員太多，朝廷人手不夠，明年要增加一場科舉，而且錄取的人數(shù)，也會遠(yuǎn)超以往……

這意味著更多的機會，一些正常情況下，不可能中進士的學(xué)子，也有了入朝為官的希望……

這讓他們一時不知該罵李玄靖，還是該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