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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令 第66章 九州鼎滿,祥瑞當(dāng)來
封山,祭天。
這樣的話語說出來,赫連博的臉頰抽搐了下,他不甘,但是肩膀上撕扯的傷口劇痛,他沒有膽量拒絕,大祭司捧著那吐谷渾的黃金王印,臉上徹底陷入狂熱。
吐谷渾在位的時代,是這幾百年來西域最鼎盛的時期,諸王不懷念那個時代,但是這些祭祀們,卻無不懷念那個時代,他看著諸王,看著眼前這中原的將軍。
到底是聽從,幫助這些諸王,可汗。
還是這位就帶著幾千個人就亂竄的猛將?
戰(zhàn)戟上,血痕猶自未曾干涸。
在一瞬間的遲疑之后,他的動作就極為迅速,毫不猶豫。
恭敬地拜下去了:“偉大的王,您的臣子,在這里恭迎著您的祭天,我是各部神巫的老師,也是主持這一次大祭的人。”
李觀一嗯了一聲,俯瞰著這戰(zhàn)局,精神松緩開來,握著兵器,西域后方的貴族騎兵,完全不能夠和前線的西域軍隊那種兇悍狡詐如狼一般的風(fēng)格相比。
李觀一所部沖散他們,甚至于沒能徹底盡興,徹底發(fā)揮出來自己的軍勢,對面就已經(jīng)被沖散了,李觀一和背嵬軍這一次受到的壓迫,完全不能夠狼王的五千蒼狼衛(wèi)相提并論。
但是,結(jié)束了。
最關(guān)鍵的是可以跨越萬里距離,精準(zhǔn)無比地找到居胥山,西域的戰(zhàn)場,在這里不過只是一個節(jié)點,李觀一目光遼遠,仿佛看到了萬里之外的沙場。
西域真正的戰(zhàn)場之上,那天下大勢的漩渦正在瘋狂旋轉(zhuǎn)。
宇文天顯,宇文化,姜高,夜不疑,周柳營,周平虜。
這些故人,正在那沙場之上馳騁縱橫。
甚好,甚好。
諸君,且等著!
李觀一伸出手,似乎握著那遙遠的西域,胸中九州鼎鳴嘯,諸王可汗身上帶著的,各國部族氣運升騰起來了,那猶如飛鷹,猶如巨大的羊,威武的牦牛。
然后皆被李觀一背后氣運所吞,白虎昂然踱步,已具備有白帝之威勢,猛虎吞羊,撕裂飛鷹,以最為直接,最為霸道的方式,強行碾過去。
九州鼎鳴嘯轟鳴不已。
再度吃了個飽,九州鼎內(nèi)的氣運洶涌匯聚,幾乎要將西域三十六部,全部匯聚起來,足足填滿到了近乎于九成,卻忽然頓住不動了。
李觀一微微皺眉。
……看起來,還有些問題。
是有些沒有來,還是說,內(nèi)部出現(xiàn)了矛盾,沖突;有一部分可汗被囚禁起來了?
此刻大祭司開始重新修整祭壇,諸王顫栗,都不敢再度說什么,他們身上帶著的國運,氣運,都被壓制,所以此刻只覺得那少年將軍坐在那里,猶如盤踞的猛虎,俯瞰天下。
心中只一股一股的顫栗。
只有李觀一閉著眼睛,暫且把這一個事情壓下來,心口中,幾乎要填滿的九州鼎開始鳴嘯起來。
李觀一感知到了濃郁的人道氣運。
然后,借助此刻近乎于填滿的九州鼎狀態(tài),鎖定了極遙遠之地的一道氣息。
與此同時,遙遠萬里之外,在安西城之中,正在安靜休息著的九色神鹿忽然感覺到了有誰在呼喚自己,她猛地抬起頭,左右環(huán)顧了下,耳朵都晃動。
她機敏詢問:“嗯??”
“是誰?”
李觀一聲音道:“是我,李觀一?!?p/>
九色神鹿怔住,旋即嗓音溫柔,詢問道:“是你,你現(xiàn)在進入西域很遠了,是需要我來幫助你什么么?”
李觀一道:“嗯,是啊。”
他握著戰(zhàn)戟,坐在祭神的位置上,戰(zhàn)袍在西域冰冷遼闊的風(fēng)中微微晃動著,看著那些被看管起來的西域大軍,看到諸王穿著祭祀的服飾,在面前匍匐。
太弱了。
李觀一心中想著,見識過宇文烈那縱橫捭闔的虎蠻騎兵,見識過了狼王的霸烈之風(fēng),西域后方,出身于所謂高貴血脈的貴族騎兵,完全不能讓他的心中泛起漣漪。
這樣的人,不是他的目標(biāo)。
狼王,宇文烈,姜萬象。
乃至于那位姜素。
才是真正值得他廝殺的對手。
這跨越萬里前來,孤軍深入,破敵戰(zhàn)將,也只不過是為了和狼王那一場公平的交鋒。
李觀一看到祭祀蒼天的器物之后,有一個是繪制著九色神鹿的畫面,頗為華麗,古樸,大祭司曾說,這是最古老的器物,代表著西域最初也是最神圣的傳說。
九色神鹿么……
李觀一視線從這祭天神器之上移開,在心中回答道: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來見證?!?p/>
九色神鹿疑惑道:“見證?”
李觀一嗯了一聲,道:“你不是西域最大的祥瑞嗎?”
九色神鹿溫柔謙遜,道:“只是最初人們給我頭上增加的名號而已,我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更不要說去庇護這一片大地上的人們,沒有力量,又怎么能夠被稱為祥瑞?”
李觀一輕笑起來,然后回答道:
“那么,今日就允許我來給你一個禮物吧?!?p/>
“成為真正的祥瑞。”
“你的氣息和我的九州鼎相聯(lián),我將會以九州之氣運引導(dǎo)你,九色神鹿,請你來這里幫助我……就當(dāng)做,是當(dāng)時我和你許諾的約定吧?!?p/>
這樣的話語里面,分明已經(jīng)帶了三分雍容沉靜。
九色神鹿愣住,然后回憶起來了,那時候李觀一才剛剛在西域立足,稍微有了些氣候,那時候他們有約定,李觀一第一次希望九色神鹿的幫助,九色神鹿拒絕了。
只是西域亂了這許久,多有豪杰英雄出現(xiàn),你這樣的本領(lǐng)雖然厲害,但是卻也還不是最了不起的。
我曾經(jīng)發(fā)誓,不再幫助人間的國度。
除非是西域最了不起的英雄。
九色神鹿這樣的天生祥瑞,嘴硬。
嘴硬也就罷了,可偏偏嘴硬的九色鹿,說出的話根本不會輕易忘記,于是那時候的回答,就這樣重新從腦海里面升騰起來,那時候嘴硬,可是這一段時間,九色神鹿就在安西城呆著。
吃安西城的,喝安西城的,還有小姑娘幫著給她梳毛。
人類柔軟靈活的雙手,用來梳理毛發(fā)。
實在是一種不能夠拒絕的享受。
這幾個月時間里白吃白喝白住。
即便是九色神鹿這樣的天生祥瑞,也已經(jīng)沒有那樣嘴硬。
只是想到李觀一最初說的天下一國之夢,仍還是覺得這只是個孩子,天下這樣大,從這里,到那里,遼闊無邊無際,就算是騎乘最快的馬兒都要跑很久很久。
九色神鹿溫和回答道:
“好啊,我就來看看你給我的禮物。”
“那么,要我怎么幫助你呢?”
她仍舊覺得是李觀一需要幫助。
但是還是很溫柔地先是答應(yīng)下來李觀一所謂的‘禮物’,然后再給出詢問。
西域烈烈的風(fēng)中帶著血和劍的味道,李觀一道:
“那么,就請您展現(xiàn)出祥瑞的氣魄吧?”
九色神鹿想了想,很認(rèn)真詢問道:“我很久沒有搞過了。”
“你要多大的祥瑞呢?”
李觀一回答:“最大?!?p/>
“如天之高。”
九色神鹿思考,溫柔道:“好。”
她覺得這個孩子素來冷靜,不喜歡開口懇求別人的幫助,他會開這樣的口,一定是遇到了很大很大的事情,需要借助她的力量。
九色神鹿覺得自己在安西城之中吃了許多時間白食。
她心中羞愧,早就想要給出報答了。
如此,正好。
因為那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是一個年輕的勇士,雖然不是太古赤龍口中所說的,所謂西域最偉大的英雄,但是也是很好了。
至于太古赤龍的話。
太古赤龍和八百年前那個家伙學(xué)壞了,說些大話也正常。
此刻的西域早就亂起來,氣運紛雜,九色神鹿都已經(jīng)不能辨認(rèn),雖然感覺到了遙遠那如劍一般沖天而起的居胥山上,氣運翻卷滾動,但是卻也沒多想。
她起身,綻放九色神光。
雖然這里距離李觀一的九州鼎氣運所在的方位極遙遠,但是九色神鹿一則是直接騰空而去,二來,她在西域的時候,飛騰速度,會遠遠超過在其他的地方。
這就是西域祥瑞的特性。
李觀一給九色神鹿與九州鼎確定方位之后,安靜看著前方,吐氣呼吸,平靜無比,樊慶,契苾力,凌平洋各自率領(lǐng)一部分人,壓制那些俘虜。
神射將軍立于李觀一身旁,手中握著那張頂尖玄兵級別的戰(zhàn)弓,上面還帶著蜚血的氣息,旁邊放著一堆箭矢,站在高處的頂尖弓箭手,幾乎就是一箭一個。
尤其是羌人認(rèn)出來,這位就是當(dāng)年獨自守城的神射將軍,更是驚懼。
這祭壇被李觀一他們沖碎了,李觀一趁著所有人休整的時候,悄悄跑去把赤霄劍給撿回來了,還裝作無事發(fā)生。
西域寒風(fēng)凌冽,李觀一看著諸王帶來,祭天的金人,這些金人材質(zhì)和造型都不一樣,有的很精致,有的就很抽象,材質(zhì)上有黃金所鑄,也有精鐵所成,上有氣運流轉(zhuǎn),或大,或小。
九州鼎吞了這些諸王的氣運,看不上這些東西了。
此刻卻也是開始嘴挑起來了。
李觀一知道,這些都是想要仿照三百年前,吐谷渾王鑄王印的典故,重建王庭,李觀一把這些金人放下,諸王臣服,只有赫連博低頭,咬牙,眼底閃爍著神光。
赫連博猜測到如今那些沒能來到了這里的各部可汗,單于,都已經(jīng)被擊潰,臣服了,此刻知道這王庭之事的,也就只有那些個被他囚禁的幾個可汗王,以及看管他們的軍隊了。
他之前曾經(jīng)給看管這些人的心腹下了密令。
一旦沒有看到祭天升起的篝火,沒能得到他的命令,就是事情發(fā)生了變化,那時候,就要殺死這幾個被囚禁的可汗王,立刻調(diào)轉(zhuǎn)回去,率領(lǐng)沙陀國的軍隊攻打這些部族。
忽然有沉靜的聲音道:“你在想什么?”
赫連博神色一滯,注意到是李觀一的詢問,面不改色道:“只是想著不甘心,若不是你繞后突襲的話,我們大軍來不及整備,怎么可能會被你這樣輕易地?fù)魯???p/>
李觀一懶得反駁他。
九州鼎明顯缺乏一部分氣運才能徹底圓滿。
再加上赫連博的特別反應(yīng)。
李觀一猜不出有問題才奇怪。
只是注視著他,詢問道:“還有其余諸王在何處?”赫連博看到李觀一所部,將隨軍攜帶的那些繳獲的祭天金人都擺上祭壇,此刻這大祭壇周圍,擺放了一圈的金人。
但是卻還缺少了好幾個。
正對應(yīng)他囚禁的那幾個可汗,赫連博道:“我怎么知道?”
“或許在他們自己的部族,或許在他們自己的領(lǐng)地里?!?p/>
銀發(fā)少女嗓音清淡:“他在說謊?!?p/>
赫連博目光一凝,大笑起來,道:“想要懲罰我的話,就不如直接動手,要這么一個小姑娘說理由,也太過于簡單了??!”
“這么想殺我,不如直接動——”
錚然的鳴嘯聲之下,赫連博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胳膊一寒,下一刻,他看到自己的手臂直接飛起來,落在地上,鮮血涌出。
即便是赫連博這樣的梟雄,此刻也終于忍耐不住那種痛苦和驚怒,大喊起來。
李觀一彈出凌空氣勁。
給他止住了血,赫連博癱在那里,面色煞白。
李觀一道:“剩下諸王在何處?”
赫連博獰笑,大笑道:“你問我?你就算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再說,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本領(lǐng)的話,就殺死我!”
“來,來啊,天格爾的仁德,不要了?!”
旁邊知道大概情況的姑墨王心中不由地心中贊嘆于赫連博的豪雄,膽大心細,腹有良謀,知道天格爾釋放那些個俘虜,素來有仁慈之名。
西域的梟雄狡詐,知道可以利用這樣的心。
下一刻姑墨王的臉被一捧熱血劈頭蓋臉地澆下去!
姑墨王神色僵硬。
戰(zhàn)戟抬起,剛剛的梟雄成了一具尸體。
干脆利落。
姑墨王的心臟瘋狂跳動,看著李觀一把戰(zhàn)戟抬起。
李觀一道:“好,滿足你。”
姑墨王:“????!”
李觀一手中戰(zhàn)戟抬起,抵著姑墨王:“你知道嗎?”
姑墨王的視線之中,那穿一身刀劍劈砍痕跡的甲胄,就連白色的戰(zhàn)袍都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的戰(zhàn)將抬起了手中的兵器,目光平靜看著自己。
于是,天格爾的仁慈之名在這個時候加入了酷烈霸道。
不只以仁德去征服和應(yīng)對,更要用刀劍。
在這一片大地上,只有仁慈是不夠的。
姑墨王心中對他的看法,就成為了敬畏。
低著頭,道:
“我,知道……”
姑墨王將諸事情皆說出來,沒有半點保留,李觀一知道有數(shù)王被囚,那里還有數(shù)萬大軍,提起兵器,對那大祭司吩咐道:“繼續(xù)準(zhǔn)備大祭的祭壇,還有客人沒有來?!?p/>
李觀一提著兵器,踱步走出,站在這圣山之上,對軍隊道:“我安西城中,賞罰嚴(yán)明,彼既有心投降于我等,因此而遭遇橫禍,那么,我們就不能拋下他們?!?p/>
“諸位以為,如何?”
六千多戰(zhàn)將提起兵器,高呼:“戰(zhàn)!??!”
聲音肅殺恢弘,毫不猶豫,李觀一道:“王將軍。”
王瞬琛踏前半步,李觀一道:“你率一軍,在此鎮(zhèn)守此地?!蓖跛茶〉皖^應(yīng)是稱諾,李觀一看向那大祭司,嗓音溫和道:“就有勞大祭司,仍在此繼續(xù)準(zhǔn)備祭天儀式?!?p/>
大祭司頭皮發(fā)麻,額頭冷汗冒出來。
李觀一率軍而下。
剛剛將那位名氣極大,一手主導(dǎo)了王庭之事,甚至于是已被他們擒下的沙陀國主赫連博砍殺,讓這些西域可汗們噤若寒蟬。
李觀一忽然明白了狼王對自己說的話。
英雄是要被人恐懼的。
李觀一注視著那些從一開始的震動,到了現(xiàn)在,真正充斥著一種敬畏模樣的西域可汗們,忽然就明白了這位老邁神將的意思,老狼王確實是在教導(dǎo)他一些東西。
只是這一頭老狼王的教導(dǎo)方式粗狂而簡單。
是直接字面意義上的言傳身教。
“真的是別扭的性子啊……”
李觀一對這天下大勢的理解更進一步,他拉緊了韁繩,心中激蕩的戰(zhàn)意洶涌,毫不猶豫,直接率領(lǐng)分出的五千騎兵順著山勢奔騰而下,奔赴數(shù)十里外營寨。
九州鼎之中,西域各部的氣運都在洶涌翻卷著。
只剩下這最后的——
本打算投降,卻被囚禁起來的諸王。
天下大勢,翻卷滾動,落于這最后一子。
一路疾馳狂奔,激蕩飛雪,很快抵達了那一處營地,營地之中的護衛(wèi)們正在爭執(zhí),一部分人打算要遵循王命,殺死這些可汗,一部分人則是覺得想要逃跑。
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忽見一飆人馬在大雪狂風(fēng)之中高速奔馳而來,戰(zhàn)馬聲音,轟然如雷霆,西域騎兵大驚,吹響大且微彎曲的牦牛角,轟鳴沉著,西域騎兵聚集起來。
李觀一握著兵器前沖在最前,兵家煞氣洶涌翻滾,匯聚如龍,手中戰(zhàn)戟抬起,看著前面,九州鼎轟鳴不止,這代表著,最后的西域三十六部氣運,就在前方。
西域騎兵匯聚,安西城騎兵雙方皆拉開速度,戰(zhàn)馬聲音,如同雷霆般的悶響,狂風(fēng)肆虐,兵器抬起,李觀一心臟跳動,看著前方營寨,颯露紫加速,猛然揮出戰(zhàn)戟。
轟!?。。?p/>
前方騎將,已被他打飛。
颯露紫神駒,足踏雷霆,李觀一心潮洶涌,放聲長嘯,握著兵器,背后這一支茫猛然加速的騎兵氣機猛烈暴漲,伴隨著龍吟的聲音,純粹的軍魂逐漸浮現(xiàn),若隱若現(xiàn)。
金黃色的流光以李觀一為源頭開始逸散,覆蓋軍隊。
旋即又隱沒。
在兩軍接戰(zhàn)之時,在那兵戈煞氣沖天而起的瞬間,李觀一握著兵器,數(shù)次出現(xiàn)又消失的氣運終于徹底凝聚,這是一路急奔萬里,數(shù)十戰(zhàn)斗接勝之中,凝聚出的軍魂。
并非麒麟,赤龍。
而是蒼茫神龍氣焰出現(xiàn),覆蓋整個兵團。
而是純粹的神龍,金黃色的身軀蒼茫古老,鱗甲流轉(zhuǎn)變化,帶著一種淡漠的威嚴(yán)。
撕扯,鑿穿!
李觀一猛然斬下,神龍軍魂昂首長吟,朝著前方撕扯,大軍恢弘,兵戈無情,李觀一沖破前方的封鎖,抵達了鎮(zhèn)守囚禁諸王之地,西域馳騁的真正目的之一,九州鼎的匯聚。
諸王聯(lián)盟的最后一環(huán)。
就在此刻。
李觀一提起兵器,朝前方劈落。
轟!!??!
巨大的轟鳴,幾乎將西域特有的營寨直接掀飛。
極暴烈,轉(zhuǎn)而為極寂靜,那營寨大門飛出去的動作都仿佛遲緩下來,仿佛可以看到戰(zhàn)馬鬃毛的翻卷,看到人立而起的神駒落下的每一處動作。
被囚禁在這里的眾王顫抖,抬起頭,看到那鎖鏈被斬碎,然后落下來,河流上的冰霜被踏碎,腳踏雷霆的神駒往前,穿著戰(zhàn)甲血色戰(zhàn)袍的神將出現(xiàn)在幾乎以為要被殺死的他們面前。
一時間諸可汗都死寂下來,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戰(zhàn)將,一時間有些發(fā)蒙,不知道事情的變化和進展,說不出話來。
天空遼遠,風(fēng)卻肅殺。
李觀一抬起手,摘下了兜鍪,眸子平和,道:
“諸位,可還無恙?”
背后,戰(zhàn)將鐵甲兵戈無窮,層層而來,肅殺之氣洶涌,月氏,坎巨提,大宛諸可汗面色變化,大宛部可汗認(rèn)出了這個人,道:
“天格爾,您怎么在這里……”
李觀一平和回答道:“我聽說沙陀國對諸位不敬,聽說諸位愿意和我聯(lián)盟,所以來此,親自渡河來救,邀諸位,共去居胥山中,祭天?!?p/>
這一句話里的信息量太大。
諸王見這一支悍勇軍隊,神色幾次變化,終于以一種被拯救之后的感激,以及對兵鋒的驚懼,對這位神將名望的恐懼混雜起來的情緒。
那不是崇拜,不是親近。
那是看著征服者的目光。
那是敬畏。
一則以威,一則以仁。
李觀一感覺到,九州鼎鳴嘯,徹底圓滿。
滿而將溢出。
他帶著潰兵,帶著這些可汗一起前往居胥山,祭天的典儀已重新準(zhǔn)備好了,眾多西域的戰(zhàn)將和可汗們,就看著這一支軍隊來去從容,如同猛虎狩獵于天地。
他們就這樣輕易去討伐敵軍,然后雍容歸來。
祭祀最下方,也是居胥山的下面,是大片的西域軍隊。
李觀一騎著戰(zhàn)馬,從這臺階上一步一步往上。
被染成了血色的戰(zhàn)袍在風(fēng)中舞動著,古老的祭祀誦唱聲音遙遠古樸。
祭壇之前,諸多可汗為這位征服者起舞。
他們載歌載舞,極為熱情。
只是那戰(zhàn)馬的聲音,卻猶如擊在他們的心口上,猶如戰(zhàn)鼓,李觀一騎著戰(zhàn)馬,在那些混合著驚懼,混合著恐懼,不甘心的目光里走到最高處。
大祭司要給李觀一穿上西域祭祀的彩衣,李觀一道:
“祭祀之事,不必如此不便。”
“只戎裝便是。”
他翻身下馬,沉靜道:“另外,我也有自己帶來的祭祀,不必要您這位沙陀國神巫出手了。”征服者的氣息洶涌,不是李觀一平素的溫和。
他現(xiàn)在做的事情,不是請客吃飯,而是暴烈的行為。
是一方征服一方,推翻一方的,最為暴烈的行為。
沙陀國大祭司訥訥,詢問道:“可是,祭祀的流程很繁復(fù)的?!?p/>
“若是一不小心的話,容易出現(xiàn)紕漏,您有人選嗎?”
李觀一道:“自是有的?!?p/>
他翻身下馬,颯露紫奔跑離開,李觀一朝著一側(cè)看去,那里有一匹神駒,神駒的背上,是銀發(fā)的少女,于是那來自于中原的君王將手中的兵器插入地面。
“我自是有我的‘祭祀’?!?p/>
“從過去到現(xiàn)在,從現(xiàn)在到未來,有且只有一位?!?p/>
“再不能被人替代?!?p/>
神圣的焚香朝著天空升起,西域的天空遼闊湛藍,云彩遙遠,歷經(jīng)廝殺的兵團佇立于天地之間,垂首,穿著墨色戰(zhàn)甲的君侯朝著神駒伸出手。
銀發(fā)的少女想了想,把手放在了那冰冷的手甲上。
君侯輕輕一拉,于是少女從神駒上翻飛落下。
兜帽落下,銀色的長發(fā)在西域的天空映襯下美麗神圣。
這一幕,實在是美麗地動人心魄,讓人難以忘卻。
李觀一拉著瑤光,讓少女主持祭天,而他的眸子抬起看著天空,云霞之中,隱隱有祥瑞之光。
經(jīng)歷這一番重整,廝殺,來回,天色已頗遲,而這個時候,在西域諸王可汗眼中敬畏的時候——
九色神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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