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91章 帝

應(yīng)國大帝姜萬象之死,應(yīng)國上下齊悲。

按照其遺愿,未曾大肆操辦,一切從簡,整個帝國沉浸于一種悲傷的氛圍當(dāng)中,但是再如何濃郁的情緒都都會過去,生活還要繼續(xù)。

當(dāng)過去的君王過去,另外一個被壓制了許久的問題,終究還是不可遏制地浮現(xiàn)出來。

并且一出現(xiàn),就變得極為激烈起來。

姜萬象已去,這遼闊帝國的下一代繼承人,是誰

太子姜高,德高,頗有人望,然終是性子軟弱,文臣看重,在武將口中,則不是亂世帝王之氣象;二皇子姜遠(yuǎn),早年頑劣,后來改正,更是在狼王陳輔弼率軍攻擊應(yīng)國國都的時候,率軍馳援,有不錯表現(xiàn)。

這兩位皇子,背后都有著一股龐大的勢力支持。

姜萬象去世之后,兩方勢力就開始為了自己的未來而開始暗中勾心斗角,而之前在討伐江南之戰(zhàn)當(dāng)中,算是并肩而戰(zhàn)的兩位神將,也生出了嫌隙。

一開始朝廷上的商討,漸漸動了火氣。

其余百官都不敢說話了。

宇文烈的語氣冷硬:“自古以來,立嫡立長,千古未變,如今國家危亡之際時,重立儲君,是禍國之道,賀若擒虎,你難道不知道嗎。”

賀若擒虎妻族和姜遠(yuǎn)有關(guān)聯(lián)。

正如姜萬象所言,賀若擒虎在年少的時候就和他一起征戰(zhàn)四方,一步一步崛起,自然而然會聚攏一批朝堂官員的支持,如今他們或者是為了利益,或者為了未來,也或許只是單純不可能支持姜高,選擇了支持二皇子。

賀若擒虎道:“宇文烈,陛下曾言,太子性仁德君子,非亂世之君,此言你也聽得了,若是天下太平的時候,我自是會支持太子,愿為太子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然則如今天下未定,秦王兵鋒無比。”

“太子秉性,豈能夠在亂世之中,提起刀劍,和秦王李觀一相爭鋒嗎!”

宇文烈冷聲道:“太子縱不能夠和秦王相爭斗,也比起二殿下頑劣強得太多,你說太子不行,難道二殿下可以和秦王李觀一爭鋒嗎!”

“怕是到時天下未定,我大應(yīng)國,國內(nèi)自亂!”

賀若擒虎大怒:“豎子匹夫,焉知天下!”

“亂世之中,才要行果斷之舉!”

“立嫡立長的話,那么先帝亦是宗室旁支庶出之身,怎么,難道在你的眼里面,先帝也是禍國嗎。!”

宇文烈被這一句話激怒。

空氣泛起漣漪,隱隱然有憤怒虎嘯炸開,猶如雷霆,整個大殿都似乎在劇烈晃動起來,群臣百官,武功不如他們太遠(yuǎn),站不住腳,踉踉蹌蹌往后面退去。

宇文烈沒有廢話。

抬手一抓,勁氣凝聚成一把長劍。

手腕一動,撕裂空氣,就這么直接朝著賀若擒虎劈砍下去,宇文烈火氣極大,賀若擒虎不甘示弱,也凝氣成兵,兩位神將竟是在這大殿之上拔兵相擊殺起來。

一時間刀劍震顫鳴嘯的聲音刺耳。

文武百官都后退。

宰相魏懿文頭痛不已,勸是勸不住的,只得看向武官前列。

姜素閉著眼睛,淵岳峙般氣度,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兩人的爭斗。

魏懿文嘆了口氣,道:“太師,還是出手吧。”

“如此實在是不成樣子。”

姜素這才睜開眼睛,手指抬起,一股恐怖的氣焰升起來,炸開一道道漣漪,堂堂兩位九重天的戰(zhàn)將,此刻竟然感覺到了一種被壓制的感覺,握著兵器的手掌一僵。

以勁氣凝聚而成的兵器墜在地上。

錚然作響,而后碎裂開來,徐徐消散。

一片安靜死寂。

姜素嗓音沉凝:道:“陛下才去數(shù)月,你們兩個,就在大殿之上,拔兵相擊,爭斗的,還是下一代君王的事情,是覺得陛下之后,再也沒有人可以壓制住你們兩個嗎!”

聲音沉靜,虛空泛起漣漪,姜素在武道傳說之境更有所突破的武道傳說法相顯形,金色流光逸散,沉凝如同山岳般的氣勢緩緩逸散,將宇文烈,賀若擒虎壓制住。

宇文烈冷漠。

賀若擒虎垂首。

姜素只是道:“此事罰去你們薪俸三月,降官職三品。

“若有再犯,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姜素壓制住了這兩位神將,這一日的朝會終究以一種復(fù)雜且暗流激蕩的方式結(jié)束了,姜遠(yuǎn)看著宇文烈,呼出一口氣,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迎上前去,拱手道:

“宇文將軍,似是對我過往有......”

宇文烈似乎完全沒有看到他。

目不斜視,神色淡漠清冷,只大步從姜遠(yuǎn)的身前走過。

如見一螻蟻豬狗耳!

姜遠(yuǎn)的動作一滯,臉上還是帶著那種溫和無奈的模樣,但是眼底卻有閃過一絲絲極狠厲之神色,卻只面露苦笑之色,對周圍群臣道:“遠(yuǎn)年少頑劣,怕是給宇文將軍留下印象極不好,卻不愿意相談。”

姜萬象崩。

太子姜高以如此亂世大爭之世,不宜故作悲傷,若是悲傷過度,也失去了悲傷和紀(jì)念故人的本意,眾臣百官,見姜高一舉一動,符合禮數(shù),雖有悲傷,仍舊克制。

可是二皇子姜遠(yuǎn),卻是極哀傷,數(shù)次哭泣,哀傷過度,甚至于哭得昏厥過去,眾人方知其悲,姜遠(yuǎn)又驅(qū)逐了王府里面姿色極好的美婢,又摔斷了古琴,遠(yuǎn)離聲色,衣著簡樸,飲食無肉。

眾人乃稱其賢德而孝。

姜遠(yuǎn)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后,卻走了內(nèi)門而入,外面看去,整個府邸都是極簡樸的,沒有多少有姿容美色者,但是里面卻多美婢,多侍妾,多美食絲竹之屬。

姜遠(yuǎn)換去了衣裳,自有美貌女上來伺候他,奢侈享受諸多,只道:“可恨宇文烈,仗著武功,竟不將我看在眼中,等到擊破李觀一,朕之威儀傳遍四海。’

“彼時家國要你無用,殺了了賬!”

“以報你今日之辱!”

左右美婢侍妾自是嗓音柔媚,寬慰殿下,卻又有人前來報喜,說去年送來的那位美人,承恩承歡,如今有喜,恰是生了孩子出來。

姜遠(yuǎn)先是大喜,抱著那孩兒,撫摸孩子面煩。

周圍的人們都有祝賀。

但是姜遠(yuǎn)的臉上又都出現(xiàn)了扭曲的神色。

他的手掌撫摸著孩子,悲憐道:“可惜,可惜,好孩子啊,你來的不是時候。”周圍祝賀的人,還有那位才生產(chǎn)孩子的美人臉上都怔住。

不敢置信看著姜遠(yuǎn)。

姜遠(yuǎn)看著那孩子本能用手指抓住自己的手掌。

眼底有一絲不忍。

但是想到了那高高在上的龍椅和皇位,這一絲絲不忍,還有對于父親死去的哀傷,對于大哥的血親之情都消散了,他將這孩子交給那美人,道:

“你千金,且自離去吧。”

“父親才去世,我若如今有孩兒降世,恐輿論士子,說我不孝順。”

那美人怔住許久,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話,但是還是抱著孩子,淚流滿面,叩謝殿下的恩德,姜遠(yuǎn)也是嘆息,心中悲傷。

于是今日最后又寵幸了那美婢的妹妹和她兩人。

正在云雨之后,遣那兩位美人離去,忽然想到,若是他自己登臨大寶,這女子再帶著孩子出現(xiàn),彼時自己的名望豈不是要被壞了!

那時候追究過來的話,臉面上是極不好看的。

彼時乃帝王。

帝王乃是人間之神,駕馭萬民,乃是人世之至高。

帝王怎么會犯下這樣的錯!

于是掙扎許久,喚來暗衛(wèi),道:“且去,將此女并其孩兒滅口。”

暗衛(wèi)怔住許久,還是執(zhí)行了命令,回來稟報的時候,姜遠(yuǎn)給了千金之賞賜,在暗衛(wèi)離開的時候,卻是忽然拔劍,一劍從暗衛(wèi)后腰刺入體內(nèi)。

一身霸道真氣炸開,將那衛(wèi)士的內(nèi)臟撕成粉碎。

暗衛(wèi)倒在地上,姜遠(yuǎn)用暗衛(wèi)的身軀擦拭過鮮血,以腳踹他,喝罵道:“卑劣奸臣賊子!”

“安敢殺我妻兒。”

姜遠(yuǎn)揮舞兵器,把那忠心的暗衛(wèi)劈砍做一團(tuán)爛肉,方才止主,然后徐徐呼出一口氣息,于是心中那良心不再痛。

他抬起頭,看著遠(yuǎn)處的天地,呢喃道:“孩兒,你不會怨為父的,那是皇位,是整個天下最有權(quán)勢的位置,為了這剛位置,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你也會幫為父的,對不對。”

“你不會怨恨為父。”

至于那美人,并不在他考慮之間。

他已經(jīng)忘記那個人的模樣。

因茲于此事,姜遠(yuǎn)是以痛定思痛,將別院美人皆是排查一遍,只是這樣的事,終究不能夠做到真正的密不透風(fēng),還是傳出,于正史之中,有所記錄。

遠(yuǎn),彌自矯飾,后庭有子皆不育。

這是青史之中的春秋筆法。

皇室之子,有而不育。

若非被殺,便是被流。

又說,姜遠(yuǎn)在數(shù)年前開始,就已經(jīng)悉屏匿美姬于別室,唯留老丑者,以縵彩,給事左右;屏帳改用縑素,天下百官以為他不好聲色

二皇子姜遠(yuǎn),美姿儀,性敏慧,沉深嚴(yán)重;好學(xué),善屬文;敬接朝士,禮極卑屈;

由是聲名籍甚,冠于天下。

而姜高卻并不在于這些表面上的東西。

他更看重實際的事情。

朝堂之上,甚至于是京城附近,二皇子姜遠(yuǎn)的支持和民心,都隱隱約約要超過了姜高,而這一日,魏懿文在處理完朝堂事情之后,被太師姜素相邀而來。

姜素的府邸頗為素凈,有名將之肅殺,卻沒有太多的奢侈享受之處,魏懿文入內(nèi),見太師姜素獨自烹茶下棋,棋局之上,廝殺地極劇烈,是整個天下之局。

魏懿文定了定神,往前走去,笑道:“太師,好清閑!”

姜素淡淡道:“算不得什么清閑,只見天下兵戈。”

魏懿文看這局面,也想到了如今的天下,現(xiàn)在已算是深秋,姜萬象之逝對于整個朝堂和應(yīng)國人心的影響仍舊還沒有消散過去。

魏懿文道:“有軍神姜素在,我大應(yīng)猶自可以立足天下,可以高枕無憂了”

姜素卻搖了搖頭,聲音肅穆沉靜:“不能了。”

魏懿文驚愕。

姜素伸出手解開衣裳,他的身軀健碩勇武,卻多有傷口,這些都是他歷戰(zhàn)所得,都是舊傷了,可是胸腹之處,卻有極為猙獰的刺穿傷口,即便是以武道傳說的體魄恢復(fù)力,竟然也留下了巨大傷疤。

猶如龍一般。

魏懿文這般文人何曾見這般慘烈模樣,不由悚然微驚。

下意識地起身,道:

“太師,這是!“

姜素將寬松罩袍重新穿好,回答道:“我和李觀一在鎮(zhèn)北關(guān)外大戰(zhàn),他以長生不滅功體,撬動生機(jī)體魄,和我死拼,他付出的代價不小,但是,老夫也不是輕松獲勝。”

姜素拿起棋子,道:“我這些時日,時常想到過去,那時候陛下在摘星樓上看著天上群星萬象,那時候江南的劍還在閉關(guān),萬物生發(fā)。”

“但是現(xiàn)在,陛下已駕崩在了戰(zhàn)場之上,慕容龍圖也離了江湖,我那個時代,那些過去的人一個一個消失不見,這讓老夫終于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我好像,被他們拋下來了。”

魏懿文道:“太師何出此言,天下軍神,即便是山河崩裂,有君在此,也可以只手撐天。”

姜素道:“我已經(jīng)老了。”

這是一句很殘忍的話。

也是一句魏懿文從不曾想到會在姜素口中聽到的話。

以至于這位曾經(jīng)給破軍造成了不少麻煩的宰相思緒都頓住了一下,姜素道:“老夫名動一時開始,已經(jīng)有三百余年,武道傳說的壽數(shù),不只是三百年,但是我在戰(zhàn)場上成名。”

“年輕的時候仗著武功,拼死往前的事情做得不曾少了,氣血消耗這般大,早早就動搖根基,如今的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了。”

“李觀一卻在鼎盛。”

“他還可以在一場一場大戰(zhàn)里面汲取經(jīng)驗,不斷提升,他在負(fù)傷之后,會比我更快的恢復(fù),他還會變強,而我不會了,我的身軀不會在受傷,痊愈之后變得更加強韌。”

“甚至于還會因為過去三百年一場場惡戰(zhàn)里面留下的傷勢而感覺到疲憊和衰弱。”

“我在變?nèi)?而李觀一在變強。”

“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們的機(jī)會,也不多了。”

魏懿文緘默許久,道:“太師的意思是。”

姜素道:“如同陛下所說,二殿下,比起太子更適合此刻的天下,并非是因為姜遠(yuǎn)更加有才華,相反,正是因為姜遠(yuǎn)之無才無量。’

“如果是姜高的話,他一定會固執(zhí)己見,會希望天下太平,他還太過稚嫩,還抱著能不能和平相處的希望。”

“姜遠(yuǎn)會沉湎于享受。”

“他會希望我永遠(yuǎn)不回來,卻又希望我擊敗敵人,姜素還活著的時候,他至少不會做得太過。”

魏懿文明白了,此刻的軍神姜素,需要的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明君,他已經(jīng)擁有過一位氣魄雄渾的君王作為自己的主君,已然滿足。

如今的軍神需要的是一座可以馳騁的戰(zhàn)場。

還有一個,不會阻礙他的傀儡。

魏懿文道:“若太子殿下,未必會選擇阻攔太師。”

姜素道:“是嗎”

“那么,老夫還可以稍微等等看,他們兩人自己,就會給你答案,請吧。”

魏懿文嘆息離開,憂心忡忡。

作為戰(zhàn)將的姜素,需要的是一個穩(wěn)定的后方,但是他的穩(wěn)定,是君王不要擅自干涉他的兵鋒,是君王不是心中仁德,希望在這個關(guān)頭就休養(yǎng)生息的仁君。

魏懿文則是丞相。

他時時面對著君王,自是不希望面對一個壓制著自己欲望,頑劣不堪的皇帝,站在他的立場上,他不愿姜遠(yuǎn)上位,但是事情的發(fā)展卻終究不由他所希望的那樣。

天下短暫進(jìn)入和平,有一來自于應(yīng)國的使臣抵達(dá)江南。

是來自于太子姜高的使臣,帶著重禮前來拜見秦王李觀一,希望修繕兩國的關(guān)系,李觀一接待了這些使節(jié),但是聽到后者說出來的話的時候,李觀一微微笑起來。

使臣是應(yīng)國皇室之女,當(dāng)年學(xué)宮的縱橫家子弟姜采。

她看到那很是自傲的破軍。

看到了當(dāng)年在學(xué)宮里面的那些故人,她轉(zhuǎn)交了來自于姜高的禮物,以及姜高的信箋,李觀一看完信,道:“姜高......兄,希望我等議和”

姜采道:“是,太子殿下如今統(tǒng)攝君權(quán)。”

“如今天下混戰(zhàn),自天啟十一年秋開始,到如今天啟十八年秋,七八年的時間里面,天下混戰(zhàn)不休,百姓辛勞,士兵苦戰(zhàn),繼續(xù)下去的話,百姓的太平日子何日能來”

“秦王陛下,是當(dāng)世的仁君,當(dāng)年太子殿下和秦王有約,希望太平之日的時候,可以彼此飲酒。”

李觀一將信放在桌上,道:“姜高兄......”

“還是太稚嫩了啊。”

姜采抿了抿唇,她看到那秦王道:

“將禮物都帶回去吧。”

姜采道:“陛下......”

她的話沒能說出來,看到了秦王的目光沉靜,卻猶如鍛打而出的兵器寒芒,穿著一身墨藍(lán)色的裝束,腰環(huán)玉帶,袖袍垂下麒麟紋,卻平靜按著腰間的劍。

鬢角的白發(fā)垂下,目光沒有了曾經(jīng)的凌冽,只是一種沉靜堅定的力量感:“談判和議和,是不會有真正的太平的。”

“可惜了,姜高兄這些年,還沒有成長嗎”

姜采想要反駁。

但是看著這年紀(jì)不大,卻算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和天下的君王,有種當(dāng)年見姜萬象之感,被壓制住了,秦王道:“青史悠悠,豈有王業(yè)而偏安者乎!”

“唯以刀劍之下,見得真章。”

“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姜采姑娘,請回吧。

姜采呢喃道:“兩軍交戰(zhàn)......”

“秦王殿下,我等兩國,何時又開始交戰(zhàn)”

秦王回答道:

“我等,何日停戰(zhàn)了嗎”

秦王握著劍,從容走下來,步履安穩(wěn)從容,袖袍翻卷,已是帝皇氣魄,淡淡道:“這天下一統(tǒng)之戰(zhàn),早已掀開了一角,至于此,猶自未停。”

姜采心臟瘋狂跳動,卻是因為驚懼和壓迫了。

秦王走出的時候,左右文武大臣相隨。

右手處第一位為肅穆威儀的岳鵬武。

左側(cè)第一位,是當(dāng)年那年少被她說敗了,卻拿出棍子打回來的破軍。

破軍也走過她,只是走過的時候,嘴角微微勾起:

“這一次,是我贏了,姜采。”

“你有這樣的君主嗎”

姜采看著那紫瞳青年神氣倨傲極了,下巴微微揚起,嘴角勾起,穿著一身儒雅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思慌亂,姜采總覺得這家伙背后似乎有什么尾巴之類的東西,在飛快晃動著。

都仿佛要拍打在她的臉上了。

姜采嘆了口氣,許久后,道:“秦王......”

她曾經(jīng)覺得,姜高已算是仁德溫醇之君,當(dāng)年秦王崛起的時候,是秦武侯,她也見到了那時候秦武侯的意氣風(fēng)發(fā)和勇武,可那時候,她兀自覺得,姜高是要超過那秦武侯的。

無論如何,秦武侯前十幾年都在天下民間走動,論及帝王教育和手段,論及背后的底蘊和力量,不如姜高。

可十年后再見秦王。

姜采甚至于不會拿姜高來和他相比了。

心中浮現(xiàn)出的問題,甚至于是姜萬象和秦王的氣魄,誰更強上一籌。

姜采回歸應(yīng)國,只是這一次出使本身,就已經(jīng)暴露出來了姜高的問題,他對于天下仍舊還秉持著柔軟溫和的幻象,希望可以放下刀劍,以另一種方式抵達(dá)和平。

他沒有亂世豪雄的氣魄。

不知道,只有刀劍才有和平。

或許,姜高還有成長的機(jī)會,還有那個時間和未來,或許慢慢去教導(dǎo)他,慢慢去引導(dǎo)他,姜高會反省,會醒悟,人都是這樣的,沒有誰是一開始就英雄蓋世,總要成長。

但是亂世不會給人成長的機(jī)會。

姜素也不再有這樣的余裕。

他需要的不是一個未來的仁德明君,而是現(xiàn)在一個不會干涉他的戰(zhàn)場決策,一個傀儡,就算是這個傀儡會對整個應(yīng)國朝廷上下帶來巨大的危害,他也不在意了。

姜素總是看得很清楚。

只有和秦王拼出上下,應(yīng)國才有資格說未來。

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明白。

太師姜素,專權(quán)獨斷,取出了先帝姜萬象之遺命,黜太子姜高東宮之主,另選二殿下姜遠(yuǎn),登基為帝,大赦天下,令取年號曰

大業(yè)。

天下嘩然,又有言,天下兩分,應(yīng)國又稱帝,隱隱然就似乎把秦王給壓了一籌。

是以在姜遠(yuǎn)登基為帝,廣布四方的時候。

南翰文乃上卷宗,陳述天下大勢,人心,名望的作用,針砭時弊,旋即拱手踏前,嗓音沉靜肅殺:

“為天下計。”

“以應(yīng)正統(tǒng)!”

“請陛下,登基稱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