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國舅 第六百三十章 出人意料

張巒在周太后那邊吃過午飯，又做了點不為外人所知的事情，然后才優(yōu)哉游哉從清寧宮出來。

結(jié)果還沒等他往就近出宮的東華門方向走，就被等候在這兒的懷恩叫住了。

“懷公公？”

張巒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懷恩過來與他見禮。

隨后懷恩關(guān)切地問道：“國丈爺為何看上去神容憔悴？莫非是最近忙于朝事，不及休息所致？”

張巒打了個呵欠，道：“是有些困倦，這不是午餐吃得稍微多了些？又在清寧宮外殿小寐了一會兒，或許有些著涼吧，就想趕緊回府去調(diào)養(yǎng)一下。”

懷恩笑道：“張國丈最近公務(wù)不忙嗎？”

“忙什么忙？”

張巒把身上的衣服緊了緊，“年前各衙門都很清閑，再說我為了籌措錢糧，已經(jīng)許久未曾踏足過戶部衙門，翰苑那邊更是許久未曾去過，怎么忙得起來……對了，懷公公，你有事嗎？”

懷恩道：“陛下有請。”

“唉！”

張巒幽幽嘆了口氣，顯得很不情愿。

我這都等著回家休息了，你這邊還替我那皇帝女婿來催請我過去？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家睡一覺緩過氣來再說？

不知道在一個懶惰的人看來，睡覺才是頭等大事？

也就我脾氣好，不然帶著起床氣，一準(zhǔn)兒把你痛罵一頓。

張巒跟著懷恩一起往乾清宮行去。

路上懷恩幾次試探，后邊的張巒都好像沒聽到一般，鴉雀無聲。

等懷恩回頭打量時，才發(fā)現(xiàn)咱這位國丈爺正閉著眼走路。

懷恩輕喚：“張國丈？”

張巒好像驚醒一般，突然睜開眼來，看了下四周環(huán)境才問：“怎的？”

懷恩心念電轉(zhuǎn)，立即道：“看來，您是真的疲憊不堪……咱家得提醒您一聲，陛下等下或要問您，是否有意親自帶兵往西北?！?p/> “不去、不去！”

張巒很實在地說，“我沒有帶兵經(jīng)驗，西北又從來未曾去過，山川地理全不熟悉，所以這事兒我實在難以勝任……如果只是這件事的話，其實根本就沒必要叫我來……”

“還有旁的事，聽說第一批二十萬石糧食已經(jīng)籌措上來了，但朝廷還需要第二批……”

“一切得等到年后了?！?p/> 張巒又打了個呵欠，才接著道，“不過聽說第二批錢糧不是運往西北，而是送薊遼的？我能力有限，又不是下蛋的母雞，憑空變不出糧食來！真是難為我了??！”

懷恩面對這么個喜歡在人前裝孫子的國丈，著實無語。

當(dāng)然對方具體是推卸責(zé)任，還是真情流露，懷恩懶得去計較。

“咳咳咳……”

懷恩捂嘴猛烈咳嗽起來。

張巒關(guān)心地道：“懷公公，你肺疾纏身，早該多休息了……陛下也是的，為何在這個時候派覃公公往西北？他留在京師，多少也能幫到你一些忙?！?p/> 懷恩氣息稍微平復(fù)后，用略微不解的目光望向張巒。

他也在琢磨。

眼前的國丈到底是惺惺作態(tài)，故意裝出不知道覃昌曾經(jīng)算計過他而被皇帝貶斥？還是說真就可以做到宰相肚里能撐船，不計前嫌？

“還得多勞煩國丈幫忙診病?！?p/> 懷恩一臉感激地道，“話說自從用了您的藥，我的病情的確平緩很多?！?p/> 張巒感慨道：“還是得多休養(yǎng)，這才是治病之道?！?p/> 懷恩道：“能在死之前，多為朝廷做點兒實事，懷某死而無憾。”

二人到了乾清宮，一起見到皇帝，此時覃吉并沒有服侍在側(cè)。

朱祐樘請張巒坐下來后，立即看出岳父病懨懨的，似乎情緒不高，不由好奇地問道：“岳父病了？”

張巒解釋道：“沒大病，就是剛才吃飽喝足后在清寧宮小寐了一會兒，可能是著涼了。打算回去后喝點兒姜湯，歇息一天，應(yīng)該就會康復(fù)。”

“那……懷大伴應(yīng)該讓岳父早些回去休息才是?！敝斓v樘瞥了懷恩一眼，用批評的口吻道，“大伴，有時候你還是得隨機應(yīng)變才是?！?p/> 懷恩連忙道：“奴婢未能體察到陛下對國丈的關(guān)懷，不該在這時候把國丈請過來，請陛下和國丈恕罪！”

說完長鞠一躬。

張巒趕緊道：“無妨，無妨，懷大伴不必如此自責(zé)。”

說完看向朱佑樘，“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來了，那咱就說正事吧……陛下有什么要緊事交待嗎？”

朱祐樘點頭道：“岳父先前說，回去后會好好斟酌往西北護送錢糧的統(tǒng)兵人選，不知可有著落？”

一旁的懷恩頓時瞇眼望過去。

因為他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鋪墊，眼下無論張巒舉薦誰，都等于說落進(jìn)了他的陷阱。

完全可以說，這些人是通過賄賂張巒，才獲得被張巒舉薦的機會。

不然的話……

你張巒入朝才一年，又沒真正見識過那些勛臣帶兵的能力，憑什么認(rèn)為那些人能勝任護送錢糧的任務(wù)呢？

先不管皇帝怎么想，至少會讓朝中大臣覺得，你張巒看起來與世無爭，但還是會因為一些私人上的關(guān)系和利益，去舉薦很多你認(rèn)為更親近的人。

這不是篡權(quán)自專是什么？

張巒卻一臉無奈地?fù)u頭：“臣實在不知該舉薦誰。”

這個回答，連朱祐樘都很驚訝，當(dāng)即問道：“真的一個人選都沒有嗎？”

張巒解釋道：“以臣所見，其實誰都行，誰也都不行。這次的事，看起來任務(wù)并不重，只是押送糧草去西北，但實際上卻要承擔(dān)抵御外夷的重任，看似只是防御邊陲，但若是有韃靼來襲，除了要與之交戰(zhàn)，很可能還要帶兵發(fā)起反擊，深入草原不毛之地。如此重?fù)?dān)，落到誰身上，或都難以勝任?！?p/> “嗯。”

朱祐樘釋然點頭，顯然是認(rèn)為張巒言之有理。

誰說這只是一次簡單的軍事任務(wù)來著？

不好意思，至少在我這個皇帝看來，這次戰(zhàn)事乃是我登基后的軍事首秀，絕對不能馬虎。

懷恩心中暗罵張巒滑不留手，居然沒有留下任何把柄，當(dāng)即發(fā)出質(zhì)問：“張國丈，說好了您回去后便斟酌人選，這怎么都過去一晚了，連個合適的人選都沒有呢？

“先皇文治武功不輸太祖成祖，對外作戰(zhàn)幾乎無往不利，朝中猛將如云，你至少舉薦一二人出來，如此放到朝會上議論時，也好做個開篇?！?p/> 張巒反問道：“懷公公，你說我明明沒有屬意的人選，還非要跟陛下舉薦，這不是不負(fù)責(zé)任，更有欺君之嫌嗎？”

懷恩聽了就來氣。

我鋪墊那么多，都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讓朝中清流文官以你任人唯親來發(fā)起攻擊，結(jié)果你一個人都不推薦？

朱祐樘問道：“岳父，先前皇祖母叫你過去，就沒提及這件事？”

“提了。”

張巒很實在地承認(rèn)，“太皇太后說，真要派人往西北治軍，一定得選一位德高望重且一定能取勝的勛臣。臣說是啊，這要是稍有疏忽，就等于說是開局不利，馬上就是弘治年，咱可要開個好頭??！”

懷恩苦笑道：“國丈爺如此說……還真是直白?！?p/> 張巒道：“我學(xué)問不高，太皇太后垂詢，自然是要如實相告?！?p/> 朱祐樘道：“皇祖母就沒讓你舉薦一下周家人？”

“有啊。”

張巒道，“只是太皇太后希望周家子侄能在都督府內(nèi)有所建樹，可沒說要統(tǒng)兵去西北前線打仗……身為大明勛臣，與國同休，做事最好還是得量力而為，不然害人害己。懷公公你說呢？”

“呵呵。”

懷恩苦笑不已。

懷恩自己也在疑惑，清寧宮那個老太太有這么好說話嗎？

都特意把你叫過去了，甚至特地提到了軍政上的事，就沒說讓你幫周家人謀求個什么官職？

這怎么有悖于我對那老太太的認(rèn)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