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籬夢 第一百零八章 安排

劈里啪啦的爆竹聲在楚王府前一條街響起，引得四周的孩童拍著手亂跑。

“楚王娶妻了。”

聽到這些話，路人們有些茫然，不是剛?cè)⑦^嗎？記錯了？

“不是，是陛下說楚王有妻有子了，該認(rèn)真做事了，讓他去萬騎營歷練，楚王得了恩賜在慶賀。”

原來如此，萬騎營可是皇帝的親信，重中之重。

當(dāng)然，也是皇親國戚任職最多的地方。

不過，蔣后那時候?qū)⒒视H國戚殺的殺，貶的貶，萬騎營沒有了皇親國戚。

“還以為楚王成了親，會被趕出京城。”

“據(jù)說金玉公主向陛下進(jìn)言了。”

“陛下竟然沒有趕他出去，還讓他進(jìn)了萬騎營。”

“可見陛下是真喜愛這個侄子啊。”

“楚王出來了——”

伴著說話聲，街上的人們向楚王府看去，見一隊護(hù)衛(wèi)出現(xiàn)，接著便是穿著華麗的楚王坐上車疾馳而去。

“這是要去哪里？”

“去宮里謝恩？”

“去萬騎營？”

但很快消息散開，楚王兩個地方都沒去，去的是杏花樓，那里有一群紈绔子弟在等著給楚王慶賀，據(jù)說楚王說要徹夜狂歡，據(jù)說還許諾給大家謀官職

街上的人好氣又好笑，又覺得沒什么意外，這楚王雖然不叫上官月了，但習(xí)性還是一樣。

相比于杏花樓的喧鬧，旁邊的茶樓就安靜了很多，也沒有過多視線關(guān)注。

聽到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站在窗邊的周景云疾步走過來打開，似乎有風(fēng)刮過，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下一刻恢復(fù)了清晰，白籬站在門口對他一笑。

“還以為你在那邊等著呢。”她笑說。

周景云含笑讓她進(jìn)來：“我來得早，還沒人注意。”又問，“囡囡沒跟來？”

“又不是出來玩，不帶她。”白籬說，“你不知道她現(xiàn)在越來越難帶了，院子里已經(jīng)不肯待著了，現(xiàn)在每日在王府里到處逛，如果帶她出門，王府也必然不肯待著。”

“小孩子都這樣。”周景云笑說。

白籬瞥了他一眼：“你也是第一次帶孩子，說得你好像多了解。”

周景云點(diǎn)頭：“我讀書做事都厲害，所以融會貫通，帶孩子也很厲害。”

白籬哈哈笑：“我又不是在夸你。”

周景云笑而不語，坐下來烹茶：“楚王的這個官職，是白妃的安排吧。”

白籬看著他烹茶：“是啊，她除了邀請我共享榮華，也對李余表明扶助，所以陛下原本要讓我們出京去封地，但她勸說陛下，給李余謀取入職萬騎營。”

“萬騎營的確很有誠意了。”周景云說，將一杯茶遞給白籬，“進(jìn)了萬騎營，楚王相當(dāng)于站到了陛下身邊。”

白籬接過茶：“我這個姐姐對人好是挖心掏肺的好啊。”

“她好的目的是真為了挖心掏肺。”周景云說，又將一碟點(diǎn)心推過來，“這個茶配這個最好，你試試。”

白籬問：“你試過啦？”

周景云點(diǎn)頭：“試過了。”

知道今日要在這里見面，他提前來將茶樓的茶點(diǎn)仔細(xì)嘗了嘗。

白籬看著他一笑沒有再說話，捧著茶吃一口點(diǎn)心。

周景云也沒有再說話，繼續(xù)烹煮茶水，夏風(fēng)盤旋，茶香四溢。

安靜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屋門再次被人拉開，張擇走進(jìn)來，視線掃過對坐的兩人。

“見過娘娘。”他恭敬施禮。

白籬一笑：“中丞不用多禮，請坐。”

張擇看她一眼，視線里年輕的女子眉眼清麗，其實(shí)跟白瑛還是很像的，不，不能像，像的話就不是娘娘，只是白家女。

“最近娘娘還是不要常與世子見面，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他說。

隨著話音落，眼前的女子握著茶杯坐直身子，視線里清麗的面容如水般蕩漾，遠(yuǎn)山眉挑起：“張擇，我都是鬼了，誰能發(fā)現(xiàn)我？你不被人發(fā)現(xiàn)就好。”

張擇再次俯身一禮：“是，我會小心。”

耳邊的女聲含笑“坐下吧。”

張擇依言坐下來，看著眼前的女子喝了口茶。

“萬騎營也沒什么好，這些年沒有皇親國戚插手，都是靠著真本事留下的。”她說，“李余這個新貴突然過去，少不了被折騰一番。”

張擇說：“娘娘不用擔(dān)心，這不過是白瑛敷衍之舉，不會太久，她必然要再次動作。”

他的眼神一晃，女子將茶杯放下來，撿了塊點(diǎn)心，清麗的眉眼皺了皺：“但我覺得沒必要，還是立刻除掉白瑛更快些。”

她看著張擇。

“張擇，更換皇嗣的人證物證你還留著吧？”

比如現(xiàn)在那位假皇子的親生父母，當(dāng)時接生的穩(wěn)婆大夫。

張擇看著又變成白籬的這張臉：“這么快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除掉了白瑛和小皇子，皇帝后宮妃嬪無數(shù)，還會生下皇子，而且陛下性子敏感多疑，你的身份畢竟是白瑛的妹妹，到時候除掉了白瑛，你和楚王也沒好下場。”

白籬哦了聲：“就是說你果然有？”說著一笑，“我姐姐也是錯付了，你竟然還防著她。”

張擇也笑了笑：“做事總要留條后路。”看著這張跟白瑛相似的臉，“先前我是為我留條后路，現(xiàn)在有了娘娘，我所有的一切都將為了娘娘鋪路，只待娘娘成為娘娘那一日。”

眼前的臉再次波動，變成了蔣后的模樣。

“好啊，我知道了。”她說，不再看張擇，看向周景云，“給張中丞斟茶啊，張中丞可能會幫我呢。”

周景云垂目依言斟茶，推給張擇。

張擇端起茶一飲而盡：“多謝娘娘。”說罷起身，“我就不多留了。”

那女子點(diǎn)頭：“去吧。”

張擇起身走了出去，轉(zhuǎn)過身關(guān)門時候，看到那張臉又變回了本來的模樣，她笑吟吟的雙手推著茶杯，茶杯在桌案上一點(diǎn)點(diǎn)挪動，挪到周景云面前。

“我也要一杯茶。”

張擇關(guān)上門，皺了皺眉。

這個白籬在周景云面前為什么不變成蔣后？

可見周景云的心并不在娘娘身上。

還好有他。

他會讓她變成真正的蔣后。

白籬看著茶水倒入杯中，自己先捏著點(diǎn)心吃。

“竟然沒問出來。”她說，“我該一進(jìn)門就讓”

讓蔣后出來嚇?biāo)@句話還沒說出來，周景云已經(jīng)看向她，眼神凝重。

“白籬。”他喊了聲，“別人看你是什么，是他們的事，你自己要記住你是誰。”

白籬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周景云是絕對不愿意看到她用蔣后身份的。

雖然她已經(jīng)用過很多次了。

她將點(diǎn)心碟子推給他。

“吃一個，甜。”

周景云沒有再說話，依言捏起一塊點(diǎn)心輕輕咬了口。

“張擇本就是個謹(jǐn)慎的小人，就算面對蔣后，他也不會不留后路。”他說。

小皇子真假的證據(jù)，對白瑛和白籬楚王都是極其關(guān)鍵的，張擇才不會交出來。

白籬點(diǎn)頭：“我知道，沒事，反正這次的目的也不是問這個。”說罷將茶端起一飲而盡，再遞給周景云，“再來一杯。”

周景云忍不住笑了，那，目的是來喝茶嗎？

蔡松年透過門窗看到張擇悄無聲息地在幾個喬裝的隨從護(hù)送下離開了旁邊的茶樓。

他轉(zhuǎn)身穿過飲酒作樂一片的公子們，站到握著酒杯斜坐的含笑的李余身邊。

“張擇走了。”他低聲說。

李余笑著點(diǎn)頭，視線看向門口，那周景云應(yīng)該要過來了吧？

按照說好的，他陪著白籬見張擇，說完話后，他會過來，這樣被人看到說他也在赴宴，視線引在他們身上，白籬則來去都悄無聲息。

人影交錯中，又有一個隨從擠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周世子說他就不過來了，到時候直接從茶樓走，經(jīng)過酒樓，人們自會猜測議論，不出現(xiàn)在人前沒有人看到，既能引發(fā)猜想又沒有實(shí)據(jù)，對殿下更好。”

李余哦了聲，哈哈笑了。

旁邊地上坐著的一個公子聽到了：“殿下這么高興！”說著舉起酒杯，“恭喜殿下！”

李余將酒杯與他一碰：“高興高興，同樂同樂。”說罷一飲而盡。

看著旁邊的公子喝完酒醉倒，李余沒有絲毫醉意的眼神沉了沉。

不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對他更好？

那先前去王府的時候怎么不這么想？

“中丞，中丞。”

張擇邁進(jìn)監(jiān)事院，就看到郭順顛顛迎來上。

“喊什么喊，有事說事。”張擇說。

“你去哪里？”郭順問。

張擇停下腳步看他：“怎么？查我嗎？”

郭順忙擺手：“小的怎么敢，是娘娘一直問你。”說罷又壓低聲音，“娘娘好像遇到什么事了。”說到這里又帶著幾分委屈，“叫我過去，也不跟我說，只問中丞，我就是想幫忙，也沒機(jī)會。”

這樣啊，張擇嗯了聲。

“中丞，您去看看吧，我從太醫(yī)那里得知，娘娘好像又夢魘了，不敢睡。”郭順小聲說。

夢魘？張擇腳步停下：“跟金玉公主那般嗎？”

外界都知道金玉公主那日見了楚王夫婦，拒絕喝楚王妃的茶，跑去種花。

而他們監(jiān)事院則知道的更清晰，金玉公主那樣子根本不是自愿去種花，而是驚恐不安，甚至睡在花苑里不敢離開，口中還稱呼蔣后

因為事關(guān)蔣后，不僅公主府把消息封鎖，張擇也下令不得外傳。

郭順當(dāng)然是知道的，聞言搖頭：“這個不太清楚，中丞吩咐過，不得打探娘娘。”

張擇若有所思，必然是白籬進(jìn)宮后，娘娘出現(xiàn)折騰白瑛了，他嘴角閃過一絲笑意，旋即隱沒。

“我去看看。”他說。

郭順應(yīng)聲是：“上次中丞你不是要挑幾家合適的人給娘娘用，我都選好了，一起送過去，讓娘娘看看，高興高興。”

這些無所謂，張擇嗯了聲，并不在意，郭順樂顛顛跟上，來到含涼殿，卻沒見到白瑛。

這倒是很稀奇，白瑛很少離開這里。

“娘娘說睡不好。”留在這里的內(nèi)侍低聲說，“去冷宮里了，在那里反而能睡好。”

張擇哦了聲，躲到冷宮嗎？整個皇城都曾經(jīng)是娘娘的，冷宮又如何，他再次向冷宮而去。

郭順抱著匣子跟著，冷宮這邊人跡罕至，不過今日有內(nèi)侍宮女守在外邊。

看到張擇過來，他們垂目如同看不到，不問好也不阻攔，張擇徑直進(jìn)了冷宮內(nèi)。

“中丞，有個案子我怎么查都不行，那嫌犯死活不認(rèn)。”郭順在旁嘀嘀咕咕說。

張擇嗤笑：“教了你這么久了，還不會嗎？最有用的那個，炭火烤甕啊。”

說著話他看向前方一間宮舍，旋即腳步一頓。

宮舍內(nèi)并沒有白瑛的身影，擺著一個大甕，大甕四周堆滿了炭火。

與此同時，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張擇緩緩轉(zhuǎn)頭，看到身后圍了一圈兵衛(wèi)，不是監(jiān)事院的兵衛(wèi)，也不是熟悉的禁衛(wèi)。

“這是借著李大將軍家，從京營調(diào)來的。”郭順笑呵呵說，將手中的匣子扔在地上，伸手做請，“中丞，請入甕。”

新的一月，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