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它永無止境 第 141 章 異見

整件事情的后半段，赫斯塔一直站在客廳一角沉默旁觀。

她把安排整個處理流程的工作全部交給了維克多利婭，自己則退去一旁默默觀察著維克多利婭的具體處置——哪些事情維克多利婭細(xì)細(xì)地梳理了，哪些細(xì)節(jié)她選擇了大而化之地放過……

赫斯塔知道這里面會有些公關(guān)技巧——這些東西她還不太熟悉。

等到眾人散去，赫斯塔自己也打算回房休息，有一個聲音忽然喊道：“優(yōu)萊卡小姐。”

赫斯塔回過頭，見一個身型纖細(xì)的男人舉著一杯酒朝自己走來。

他戴著面具，個頭很高，幾乎已經(jīng)和赫斯塔不相上下——然而因為這人略顯頹靡的身姿，仍比赫斯塔矮上幾公分。

眼前人肌膚勝雪，整張臉只有眼睛鼻子以下的部分露在外面，面具后面，一雙深邃漂亮的藍(lán)眼睛望著赫斯塔，兩片薄唇抿成一道弧線。

“……您是？”赫斯塔問。

“我是子爵的朋友，”男人聲音輕柔，宛如伶人，“您可以喊我……格雷。”

“有事嗎？”

“沒什么要緊事，”格雷從西服中取出了一張自己的名片，“只是想同您認(rèn)識一下。”

赫斯塔接過名片，掃了一眼上面的姓名與身份，而后又望向格雷的臉。

“這么說可能有些冒昧，但您從書房走出來的那一瞬，直讓人想起神話中的女武神，有一種……不可方物的美。”

赫斯塔并不回應(yīng)這贊美，只是凝視著此人的眼睛。四目久久相對,格雷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笑著又與赫斯塔寒暄了幾句，但赫斯塔仍沉默著,仿佛根本沒有聽見。

“優(yōu)萊卡小姐？”

“……不好意思，您住在哪兒？”

“就在這個莊園里頭……從這兒往東五百米吧，那邊還有一棟宅子，是子爵專門為我安排的。”格雷微笑著,“您要是得空,也可以賞臉來我這邊坐坐，我剛從十二區(qū)回來，得了許多奇珍，很愿意同優(yōu)萊卡小姐一同鑒賞。”

“好的。”赫斯塔收起了名片,“改天一定拜訪。”

格雷向赫斯塔頷首行禮,轉(zhuǎn)身離開了。

望著格雷離去的背影，赫斯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雙藍(lán)眼睛實在令她有些在意，它們美麗極了,純凈璀璨，就像兩顆藍(lán)寶石，但赫斯塔總覺得它們有些熟悉……

是因為自己也是藍(lán)眼睛的緣故嗎？

次日一早，赫斯塔早早蘇醒。

臨近天亮的時候，她又做了許多混沌的夢，關(guān)于奔跑、求生、殺戮、反噬……那些畫面在她剛剛睜眼的時候異常清晰，但很快就煙消云散，當(dāng)她出門下樓的時候,那些不愉快的景象似乎已經(jīng)全然從她的記憶里消失了。

一樓大廳此刻有十來個人正在用早餐,靠墻的地方放著一排橫桌，上面放著一些火腿、奶酪、雞蛋羹和沙拉,兩位廚師身著制服站在一旁的簡易操作臺邊,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賓客們的臨時要求。

赫斯塔一眼就看見了迦爾文，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下多了一圈黑青,可見昨晚大約是沒睡好。此刻相見,兩人都感到有些尷尬,不過擦身而過的時候還是向?qū)Ψ近c頭打了個招呼。

赫斯塔隨意撿了些吃的，坐去了維克多利婭旁邊,她們的斜對面就是唐格拉爾。

他酒足飯飽，拿餐巾擦了擦油汪汪的嘴角,而后隨意地伸手扯了扯領(lǐng)結(jié)，一旁管家適時地遞上了今天的報紙。

報紙的每一頁都已經(jīng)被仆人提前熨過——在過去，這操作原本是為了防止報上的油墨蹭到人手，在印刷技術(shù)不斷迭代的今日，早已沒有了這樣的問題。

不過唐格拉爾喜歡鐵熨斗熨燙后溫?zé)岬募垙堄|感，所以一直這么吩咐著。

唐格拉爾突然出聲。

然而桌上沒有人理他。

維克多利婭忍無可忍地瞥了他一眼，“……您看見什么了？”

“瞧瞧，瞧瞧最近亂的，到處都不得安生,”唐格拉爾的手背拍了拍報紙，“你們聽說過第三區(qū)有名的大律師坎貝爾嗎？”

“有點印象,那個堅定的廢死派是吧。”

“多好的人啊！”唐格拉爾聲音悲憤，“現(xiàn)在又有一堆記者，不知道從哪兒聽了些風(fēng)吹草動,開始挖他的丑聞，污蔑他這些年里收受賄賂，在犯罪事實確鑿的情況下為被告做無罪辯護——謠言！都是謠言！”

赫斯塔也往唐格拉爾那邊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是謠言？”

“我當(dāng)然知道了，這幾年我有幾個朋友的案子當(dāng)年就是坎貝爾律師經(jīng)的手，我和坎貝爾律師本人也有接觸，這人不僅博聞強識，業(yè)務(wù)過硬，而且風(fēng)度翩翩，品味一流——尤其是紅酒，他的酒莊我去過的！這些記者都魔怔了……無非是見不得人好，看見誰站得高，就想著要把他拉下來，簡直惡心！”

維克多利婭挑眉,輕哼一聲，“閣下的朋友真多啊。”

“那是自然。”唐格拉爾又調(diào)了調(diào)自己的領(lǐng)子,“……您是叫維克多利婭,我沒記錯吧？”

“嗯哼。”

“我知道你們水銀針一向有自己的辦事風(fēng)格,不過有時候你們也是樂于聽取外界建議的，對不對？再厲害的人，也是需要聽取外界建議的，否則——”

維克多利婭笑了一聲，“您是有什么高見了，直接說吧。”

“我覺得你們啊，還是不太懂輿情處理，尤其是在宜居地里，這方面，你們非常需要一些有經(jīng)驗的人指點。”

“嗯哼。”維克多利婭又點了點頭，“請指教。”

“比方說昨天晚上對圣徒的處理，你們怎么能當(dāng)著所有賓客的面處置呢？優(yōu)萊卡毆打圣徒的聲音，所有人都聽見了——這不是在損害你們的形象嗎？”

維克多利婭抬手擊掌，她看向赫斯塔，“我昨天也忘記這茬了，你一會兒還得補個檢討過來，沒有要求，但是語氣要誠懇。”

“好的。”

“這就對了么。”唐格拉爾撇撇嘴，“說實在的，你們的處理實在是有點太老實了，圣徒不管怎么說都是水銀針，當(dāng)著外人的面，自家的丑事還是得藏一藏，不能什么都往外抖的哇。”

“為什么要藏……這怎么就是丑事了？”一旁恩黛眉頭緊顰，“雖然圣徒是水銀針，優(yōu)萊卡也是水銀針啊。”